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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谢栋 画|马桶

书接上回:

杨鲲是不是每次都这样顺利得手呢?也不是,据报道,她也有差点失手的两次。第一次,她盯上了作协的宿舍,按照习惯她踩点了两三次,发现她特意做在门把手上的记号没人动过,就猜这房子应该短期内没人住,所以到了晚上,她又准备进去搜索一下“宝藏”。

她那次用来踩点的身份是棚改公司的调查员,大家一听是棚改公司,都简单理解为就是拆迁公司。那时候,城中改造非常多,征拆体量又大,而老街老小区的棚改都是由棚改公司来做拆迁执行。

所以,杨鲲熟悉套路之后,借着调查小区情况的名义,大大方方地进进出出。

但是,正所谓夜路走多了,总要遇到鬼的。

她摸排了三次的这户人家,在小区顶楼,她放在门把手上折好的广告纸一直没动过,她就断定没人住了。到了凌晨三点多,她爬上楼顶,正准备把绳子绑好,吊下去。突然,一声大喊传了过来——

“你是干什么的!“

杨鲲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一个穿着拖鞋短裤汗衫的大叔正举着一把蒲扇指着她喝问。

场面有点尴尬,空气似乎凝固了。原来,天气渐渐热了,很多人就爬到屋顶上乘凉,有时候躺在竹铺上就睡着了。这大叔一觉醒来,朦胧中看到有个人影在屋顶上鬼鬼祟祟地走来走去。他其实也有点怕,就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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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杨鲲厉害,这人真是情绪稳定,也可能是精神不正常的人本来就是这样吧。

她也没跑,直接把包掏出来,拿出一个本子和笔,对大叔讲:“是你打的市政热线是吧?你给我签个字,证明我到了现场。你说有煤气泄露,说我们师傅施工的时候,顶楼墙体有开裂,深更半夜让我跑来检查。整个办公室值班的就剩我一个女的出来,真他妈搞笑啊,是你今晚上报的吧?来来来,告诉我哪里墙面开裂了?”

这一串连珠炮式的提问,把大叔问得有点不知东西南北。“没啊,我没打啊,这么晚了,哪个鬼开玩笑吧?我是在天台上乘凉的,不是我,不是我。”

这大叔一边躲开杨鲲要他签字的本子,一边往楼下走去。杨鲲还追了上去:”那你走了,我检查了没有开裂啊,谁给我签个字啊,你们这边作协的人,好难缠哦,

大叔你别走啊……“

大叔双脚快如风,哧溜一下没影了。他可没这个闲心来搞这个公共事务。他当时也是睡蒙逼了,他要是认真看一下杨鲲的装扮,也不会相信她是燃气公司的啊。

按理说,杨鲲差点被人发现,应该快点离开才对。可是,奇葩的人思路就是这么奇葩,她依然用绳子把自己吊了下去,然后从顶楼阳台上的防盗窗钻了进去。

据她后来交待,房里收拾得比较干净,没有什么她想要的东西。只有一台台式电脑还能用。

她又搬不动,就坐在这房子里,打了一夜的星际争霸。临走时,她把房里找到的照片全剪坏了,又拿走了厨房里的一把菜刀。

杨鲲认为那天晚上自己被人看到了脸,之后一段时间有点收敛。没想到,一直到她被抓,那家都没报案,因为人家不在国内,房子就算塌了,他们都不会晓得。

过了一周多,我们又到杨鲲家里玩,同事中间有个嘴快的妹子叫李小纯,在她家左看右看,发出一个灵魂拷问:”鲲鲲啊,你男朋友没住你家里啊?怎么没有他的衣服和鞋子?“

”最近把他赶回去住了,我家男人麻烦,深更半夜打游戏,他又不抽烟,还不准我在房里抽烟。所以把他先赶回去了,过两天他又会死皮赖脸回来的。”杨鲲的回答把我们都逗笑了。

那时候,大家都单纯,没有去深究。只是李小纯作为一个女人,心思比较细,大家在回去的路上,她说:“应该是分手了。如果是短期搬走,不会连拖鞋和牙刷毛巾都没有的。一定是分手了,扔掉了。”小纯很肯定地说。

“哦,哦哦。“我们一大群未婚青年恍然大悟。

其实小纯也猜错了,杨鲲根本没有男朋友,她给我看的照片是网上下的。她给我们说的男朋友的一切,是她幻想的,或者说,就是编的。

好吧,我后来很奇怪,她既然没有男朋友,还特意平时买些男性用品给我们看,到底为啥。

还有,买冈本干啥?做戏做全套?

后来她被擒,有记者去问过她的一些个人问题。她回答,没有男朋友,对外宣传有男朋友是为了到一些城市生活工作时,有个说法罢了。

她讲:“男人是不需要的,男人就是一块布,遮住我的脸罢了。”

好吧,这句话太有哲理了,我又听不懂了。

回到她险些被抓的第二次经历上来吧。

她消停了几周,又开始作案,这次选的是河西的XX花园小区。她有习惯,没有院子没有门卫的一般小区她都不会去,她认为没有挑战性。这个XX花园小区不大,只有一百户左右的人家,刚交房半年多,在商品房中,算是中端的。但是因为交通位置好,又离江近,关键是价格便宜,所以销售还比较快。

我们公司当时要接一个河西观沙岭的项目的销售,所以对沿线其它多层项目做了比较详细的市调。

杨鲲同学借此机会又选好了目标,现在回想起来,难怪这个鬼做事好积极,原来,我们做市调是应付牛马老板,她做市调那真是为了生命安全。

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杨鲲在边上的猪脚王跟我们一起吃了晚饭,又跟我们一起在桔洲新苑小区做了夜间商业调查。我记得那时候打桌球真便宜,五毛钱一盘。为了磨时间,杨鲲还跟我打了两盘,这东北大妞,水平还挺好的。

到了九点钟的样子,我们就结束调查散场回家了。

她租住的地方也是在河西,所以不需要我们送。哪里知道,她当天就潜伏在了XX花园外面,她提前踩好了点,选定了一户装修好但是没人住的房子。

因为,刚刚交房不久,还有大量的业主在装修,所以门卫没太管进出人员,并且这个小区门禁已经是那种开放式的拦杆了。到了夜里两点多钟,杨鲲一猫腰,直接从大门口的栏杆下钻进了小区。

她那天也是有意思,带着大包小包,像回家的业主一样。又是老套路,爬上屋顶,从屋顶上吊下绳子,打开了封闭的阳台窗户,钻进了房里。

看着装修得崭新的房间,杨鲲居然又生起无名妒火,再次大搞了一番破坏。

因为房里没住人,所以没有衣物破坏,也没有米偷。但是,杨鲲发现了女主人的人体艺术照挂在了主卧室。就是那种身材很好的写真,不穿什么衣服的。

杨鲲看着画框里的女主人照片,那正好可以满足她的破坏欲。她用打火机把照片上女主人的头还有关键部分全烧了一个洞,像极了某些颜色指数满天星的电影里的变态狂。

她当天晚上没有走,在主卧的床上睡到了早晨7点。她带着洗漱用品,在房里洗漱好了才出门的。

出门前,抱着贼不走空的原则,拿了厨房的一把刀,又在人家主卧床上撒了一泡尿。

可是,就这么耽误了一会,她出门的一瞬间,一个老太刚好上楼,大叫了一声:”你怎么在我儿子房里出来,你是谁?“然后一把抓住了她。

杨鲲当时也吓了一跳,她没想到男主人的老妈一大早来房子里干什么,这下撞上了。

不过,按后来这个老太太回忆。杨锟当时的表现,简直就是超级女特务黑寡妇再现。杨鲲看了一眼老太,用手梳了梳头发。平淡地说:”你儿子做了好事,您不知道吗?我以后就住这里了。“

这下轮到老太太直接宕机了,她脑海里快速闪过无数种可能。她小心地问:”你是?“

”我跟他认识半年多了,估计他没把我们的事跟你讲吧?我怀上了,只能先住这里了。“

杨鲲转身,拉着老太太。”我叫张娜,你问问你儿子吧,要不我们回房里说?"

她看这个老太太打扮得还点档次,穿金戴银的,也是本地口音。知道这种人,都会要点面子。所以主动说回屋里说。一下子,主动权又回到了杨鲲手上。

那个年代的老太太,脑海里总是会自动脑补一些狗血剧情的。下面是她的内心活动:“儿子一贯老实,应该干不出养小三的事啊?虽然我一点也不喜欢现在的媳妇,但是还没离婚,就直接另外搞大了人家肚子,养起来,不好吧?“

老太太说:”好好好,我们到屋里讲,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儿子是怎么认识的?“

杨鲲假装上楼,突然又一转身。”我约了产检,过号不候,我中午回来讲。“

她装得很高冷的样子。又看了一眼老太太,”你中午在吧?“

老太太连忙说:“在在在,你先去,小张,回来我们再说……”

杨鲲提着包,大摇大摆地出了小区,打了个摩的,一溜烟走了。

老太太在屋里看到被烧了好几个洞的写真画,内心还挣扎了一下。“这妹子应该是我家晟伢子的女人,你看,对他现在老婆好恨啊,这怎么办呢,这都找上门了,

这个事瞒不住啊,不行,瞒不住也要瞒,这都怀了我屋里的孙了,要生下来,不管了……”

老太太还在转圈圈着急,杨鲲早就回公司上班去了。

后来,杨鲲被抓获后,记者问她:“怎么就能当场那么快随机应变的?”

杨鲲讲:“我当时睡在床上就认为自己是女主人啊,我就编了一个故事啊,人物背景,社会关系,性格特征,没想到一大早就遇上了房主他妈,我自然就把自己代入进去了。

这这这……她比星爷还敬业啊,达叔说他做卧底永不NG,杨鲲做贼,也是永不NG啊。

记者问:”你这个戏演得好啊!”

她又回了一句金句:“人生如戏,我穷得只有演技。”

我又想破了头,没搞懂她到底是演的什么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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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事情最终还是会穿帮,老太太联系上自己儿子后,两边在电话里对质,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再一细查,原来是真的进了贼。

老太太的儿媳妇坚持报了案,虽然案值很小,但是是入室盗窃,性质不同了。而且一看案情,马上就可以并案。这次老太太还当面看清了飞贼的相貌,这个线索特别重要。原来一直认为是西南某省某地区的飞贼流窜作案,这一下确认了,居然是个女的。

反过来又对原来失窃的小区回头查探了一下,一下子就确认了,就是这个女的:高个子,戴眼镜,东北口音,有重大嫌疑。

夜路走多了,还是会掉进坑里的。

杨鲲自从被人从正面看清了相貌后,又老实了一段时间,但是那个年代,路上的监控很少,并且她会提前做些防范,一时也排查不到她。

再一个,这些案子听上去比较精彩,但是实际上案值不大,一没有伤人,二不是公共性大事件,报案的还不多。所以并没有很多人手来破案。

也是她命中有此定数。最后一次,她到了PHT的宿舍区踩点,这个宿舍区也是新建的,四栋房子,都是多层,有个独门小院,但是安保水平很一般,也就是两三个爹爹坐在传达室看门而已。

杨鲲这次的身份是二手房经纪人,她主动上前去问保安爹爹,这里如果有新房子出租出售的,可以告诉她,成交了,给爹爹分信息费。

这种新小区,一般会有出租或者转售的房源。保安爹爹带她看了一下,有一套出租的,带全套家具家电;有一套出售的,毛坯,不过房子目前没证,要等半年证才下来。

那套出租的房子,不在顶楼也不在次顶楼,杨鲲飞不进去,所以有点失望。她这次过于不小心了,还留下了自己电话。

结果,事情就这么巧,保安爹爹的儿子就在原来交警队宿舍做保安的。那天来这里送个铺盖给自己老爸。

他听到老爸问自己:“你们那小区有没有房子出租出售啊,你问清楚了可以告诉这些个做房屋经纪的人。”

话题就这样打开了,他儿子讲:“我们那边现在管得严,外人不准随便进,也不准随便租给外人了。”

“啊?为什么啊?“

“早一阵进了贼,偷了一户人家。“

“什么样子的贼?“

“是个飞贼,从屋顶吊绳子到阳台上,爬进了房子,查来查去,听说,还是我们保安带着去踩的点,是个女飞贼,冒充什么白蚁防治站的。”

“女的啊,什么样子,你们还记得不?”

“听我同事讲,是个东北口音的,高高的女的,戴眼镜。”

好吧,事情讲到这里,后面大家也猜到了。老保安感觉儿子说的人跟头几天遇到的那个二手房经纪人很像,于是主动跑到派出所去报了案,民警也比较重视。让他约了杨鲲过来“看房”。特意让业主配合,让她看了套顶楼的房子,然后告诉杨鲲,业主已经换了别的房子住了,这个房子现在没人住,他们刚搬走一周。

杨鲲没感受到危险,看完的第二天,她就翻身上了顶楼,把自己用绳子吊了下去,在平台上蹲点的老保安发现目标后就报了警。

等杨鲲进了房子后,他就把她的绳子收了,大喊一声:“抓贼!”

楼下的保安加上几个业主堵住了大门。过了十几分钟,帽子叔叔的车就到了。保安用业主留下的钥匙打开了房门,看到她安安稳稳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在看电视。

有那么一瞬间,帽子叔叔他们还怀疑了一下,不是搞错了吧,这是业主没带钥匙自己爬回家了吧。

但是,没有搞错。杨鲲当场束手就擒,她说:“唉,可惜了,我本准备下周就离开长沙的。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还有一个文案没写完,这下烂尾了。”

帽子叔叔现场问:“原来那几件案子是你做的不?”

杨鲲回答:“是也不是,是我的肉体在行事,我的灵魂在欣赏我的肉体行事。”

故事到这里结束了。

听说,没判多久,基本上是走完审判流程后就保外就医了,讲精神确实有些问题。好像是人格分裂加妄想症。

作者——谢栋

原笔名“快刀浪子”,日常喜欢听故事和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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