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四公子均礼贤下士,门下食客个个都有数千人。孟尝君更是海纳百川,不论贤愚,门下连鸡鸣狗盗之徒都有,而且那鸡鸣狗盗之徒也确实给他立了大功。由此看来,孟尝君可以算得上心胸宽广。然而如果人们知道了他的另一件事,就会对他的为人产生截然不同的看法。
《史记·孟尝君列传》中记载,孟尝君靠着鸡鸣狗盗终于出了函谷关,一路向东逃奔老家齐国。途中经过赵国,顺便拜访了老朋友平原君赵胜。平原君盛情款待,以贵宾之礼接待了他。过后辞别了平原君,孟尝君一行继续东行。路过赵国的一个县城,当地人听说鼎鼎大名的孟尝君来了,纷纷赶来一睹孟尝君的风采。孟尝君一行的车辆顿时被围得水泄不通。简直像现在的明星出场。
众人见到孟尝君之后,却有好多人嘲笑说:“原本以为孟尝君是个高大魁梧的大丈夫,如今一见,不过是个又瘦又小的男子罢了。”
孟尝君听到这些刺耳的话,不觉心中大怒,抄起宝剑,跳下车子,抬手就砍。随行的门客们看主人如此,也纷纷跳下车来,肆意砍杀,为主人出气。赵国人见状立刻四散奔逃。哪知孟尝君不依不饶,带领随从穷追不舍,杀人无数。《史记》原文说斫击杀数百人,遂灭一县以去。当时一个县的人也是少点,只有数百人。孟尝君就因为别人说了几句揶揄的话,就大开杀戒,而且赶尽杀绝,毁了一个县方才解气,这是什么样的心胸,何其狭窄,如此视人命如草芥,说其心胸狭窄都是客气,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反观之前孟尝君对待门下宾客的表现,却反差巨大,简直令人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个人。当初他招揽天下英才,宁可舍弃家业也要给食客们丰厚的待遇。食客几千人,不分贵贱待遇都和孟尝君田文一样。每当孟尝君接待这些宾客之时,总是在屏风后安排下侍史,让他记录下谈话内容,记下宾客亲戚的住处。宾客刚一离开,孟尝君就已经派使者带着礼物到宾客亲戚的家里去慰问了。这是一个多么谦恭,多么和善,多么体贴,多么心胸宽广的孟尝君。可就是这样一个待人和善体贴的孟尝君却因为几句不好听的话就杀人数百,毁灭一县而后快。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孟尝君?
因为几句讽刺的话就大开杀戒的孟尝君是真实的孟尝君。
他之前的谦恭、和善、体贴、大方、一视同仁,对象都是他要招揽的门客,都是对他有用的人,他所有心胸宽广的表现其实都是装出来的。他的内心实际上是狭隘的,自私的。赵国的普通百姓对他来说没有丝毫用处,所以他才原形毕露,睚眦必报,穷凶极恶,必欲杀之而后快。
他的这种睚眦必报的本性在后来发生的诸多事情中也多有体现。从秦国逃亡回来之后,孟尝君曾想联合韩国和魏国进攻秦国借以报复秦昭王,但后来经门客苏代的劝说好歹放弃了报复的想法。后来又因为要报复齐国的宰相吕礼(秦国逃亡来的),怂恿秦国攻打了自己的国家齐国。再后来,当了魏国宰相的孟尝君又为了报复对自己不好的齐湣王,联合秦国、赵国和燕国攻打并战败了自己的祖国齐国。齐湣王战败逃到了莒地,最后就死在了那里。
孟尝君这种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做法也让他付出了代价,在他被罢免齐国宰相之后,原先跟随他的那些数千门客也都一哄而散,还好还有一个智谋过人、忠心耿耿的冯欢从前替他在薛邑收买过人心,现如今还不离不弃的跟随,又帮他出谋划策恢复相位。最后他终老在了薛邑。后来齐国和魏国又联合灭掉了薛邑,他的几个儿子也都被杀了,孟尝君也绝嗣没了后代。
孟尝君的为人和春秋时期的齐桓公和晋文公一比,简直相形见绌。齐桓公不计前嫌,大胆重用曾经一箭射中其衣带钩的管仲,从而雄霸天下。晋文公更是不但赦免了十几年来一直追杀他的宦官勃鞮(读如低),还赦免了从前卷走他所有钱财,害得他在逃亡路上忍饥挨饿的侍卫小臣头须,还让他替自己驾车,如此心胸当然人心归附,终成一代霸主。
格局有多大,心就有多大。
孟尝君不仅比不得齐桓晋文,与他同时代的信陵君魏公子无忌他更是比不了。魏公子无忌有情有义,真心待人,孟尝君却假情假意,唯利是图。怪不得孟尝君失势之后,他的好多门客都投到了信陵君的门下。
人可以装一时,不可能装一世,是何品性,世人自知。古今中外历史人物众多,功过是非,自有评说。但还是那句话说得好:历尽沧海桑田,公道自在人心。有情有义者被人称颂,丧心病狂者遭人唾弃。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