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国庆档，最受关注的潜力股莫过于陆川导演的《749局》。
节前预售第一，首日票房破亿。
和票房齐涨的是翻车的口碑，不少科幻迷表示从头到尾坐立难安，时间仿佛折叠——自己瞬间穿越回2019年的那场科幻噩梦，上海堡垒。
原来《749局》的真面目，是重庆堡垒。
在《九层妖塔》后决定再给陆川一次机会的影迷也是叫苦不迭，有人觉得称《749局》为《九层妖塔2.0》都是抬举了它，最多算是《九层妖塔0.2》。
我看的时候，一直忍不住想笑。
原来人在无语至极的时候，真的会发笑。
烂片都看过，但烂到如此抽象的，还是少见。
《749局》在风格上很拧巴，故事是毫无逻辑的，抽象到你很难给它分类。
它似乎也弄不清自己到底是啥，恐怖片、灵异片、科幻片、冒险片，营销的时候，什么标签都敢往身上贴。
很多人误信营销宣传里，关于749局的神秘事件，以及故弄玄虚的阴谋论。
什么749局是真实存在，据说军校出生的陆川在749局工作过两年，还见证过灵异事件。
结果发现，这些神神叨叨的民间传说，居然比电影本身还要猎奇好看。
《749局》里面有很多经典类型片、动漫的影子，《异星觉醒》《超人》《蜘蛛侠之纵横宇宙》《火影忍者》《进击的巨人》《新世纪福音战士》……
生硬融合了如此多银幕经典元素，出来的效果像是：
一个电影爱好者看到豆瓣影单top250后，做了一场电影梦。
陆川想要的元素太多，最后整出一部凌乱的经典回顾。
但我很快便意识到，眼花缭乱的元素，飘忽不定的风格，其实是为了掩饰一块大短板——特效。
《749局》的特效不是贯穿始终地烂，而是时好时坏，烂得很歹毒。
这倒也不意外，毕竟号称找了顶尖特效公司DNEG，DNEG做过《盗梦空间》《沙丘》《阿凡达》，算得上行业翘楚了。
陆川还讲过一个挺杰克苏的故事，电影拍到中间没钱了，陆川愁啊，没想到DNEG大手一挥，说因为太喜欢《749局》，所以免掉一半费用，当投资你的电影了。
可在预告片里，居然都没放几个好莱坞大片同款特效画面。
现在想来，这不是为了卖关子，而是怕劝退观众。
毕竟，当你看到主角王俊凯背叛变异的高光时刻——背上长出翼人之翅，在众人生硬的嘲笑中一飞冲天，一点都不会觉得燃。
那火红粗糙的页游风大翅膀，只会让你默念出那句话：系兄弟，就来砍我。
对了，这个翅膀还能变成带闪的冰蓝色，让人感觉陆川霸气地给王俊凯充值了QQ秀至尊红钻会员。
怪兽呢？毫无压迫感，只有喜感。
变异的怪鸟像是从20年前的动画电影里穿越来的，零号生物直接是《沙丘》里沙虫的放大版。
长着翅膀的三位外星人，也让人想起哈利波特的老对手——摄魂怪。
但这些都还不是最糟糕的，越临近结尾，抠图水平逐渐回归到了云南山歌MV的水平。
结尾的飞跃地平线，王俊凯仿佛与《动物世界》来了一场惊喜联动，在空中逐雄鹰，看非洲草原的动物奔腾。
这个生硬抠图和和谐自然的审美，和我大姨、老舅的抖音自拍如出一辙。
如果说拉垮的特效还能博人一笑，那么拧巴的剧情则会让你立即不嘻嘻。
与这奇葩的特效能完美匹配上的，是同样稀碎突兀的剧情，以及自相矛盾的拧巴价值观。
和营销里的不同，在电影里，不论是749局还是局子里的人，一点都不酷也不吸引人。
郑恺扮演的局长像有狂躁症，不是在大吼就是在拍桌子；
所谓的“特异功能者”，像是一群体力较好擅长跑酷的体育特长生，全员爱好搞霸凌。
科学家毫无智商，作用是上演一出唯美中年恋，然后拉着对象一起送人头。
而这些热血中年和精神小伙之所以聚集在一起，目的是逼着王俊凯当英雄，拯救世界。
是的，就连主角性格也设定得相当东亚，甚至不敢像漫威一样展示个人英雄主义，主角大大方方地拯救世界。
而从小被嘲笑是“母鸡”的王俊凯，愿望是做普通人，即去网吧打游戏和玩滑板。
最终耐不住一片催促和恳求中，别别扭扭、不情不愿出了山。
冒险片里的主角其实是最容易讨人喜欢的，“热血笨蛋”人设经久不衰，因为它燃，能触动成年人僵硬冰冷的心脏。
但陆川不，他非要创造史上最丧的少年英雄，再配上一群中二热血、精力无穷的中老年人，倒也巧妙而犀利地映衬了现实。
如果说主角的特色是“被胁迫”，配角的特色则是“好突然”。
没有因陈铺垫，每一个角色都像写不下去现编出来的，主打的就是彼此毫无关联。
在前半段，组团暴力劝说王俊凯打怪不成，突然就开始煽情。
养父马爵当科学家一般，当心灵鸡汤大师绝了，忽悠王俊凯去更远的地方看风景。
冷血暴躁的局长郑恺，在怪兽袭城后，突然就唱起了“为人民而战”的主旋律，变成了有格局的大好人。
还有一些毫无存在必要的人物，比如会瞬移的任敏，被怪鸟抓走的李梦。
导演，咱经费不够，就不能少请几个演员吗，省点钱做特效多好啊。
进度条撑不住了，所有人瞬间又开始争抢恐后地牺牲。
仿佛多送一个人头，就能更燃一分。
开着战斗机没了弹药，郑恺的决定不是跳伞，而是和杀不完的怪鸟一换一。
科学家马爵不研究无人驾驶，非要拉着老婆一起送，临终前还不忘吼出与“奥利给”不相上下的神句：“我突突死你！”
导演，你不是最看不起麻花的“低质强碱性搞笑片”吗？
突然全员上阵的749局最强第三小队，一群超能人士居然拿着冷兵器砍怪。
等所有人都牺牲了，喜报来了——王俊凯流血了，零号生物自爆了！
哈哈，原来大家都不必牺牲啊！
这种“混乱杂交”从台词风格也能看出来，日漫中二，心灵鸡汤，正能量，主旋律，无厘头。
陆川像是一个新手裁缝，把所有成功商业片的元素都添上，最终缝出一件破烂又过时的百家衣。
有人可能奇怪，拍出《南京南京》和《可可西里》的陆川，咋变成了“烂片导演”了？
但我觉得，《749局》其实非常陆川，拧巴、自我。
在很多人眼里，《九层妖塔》是陆川“被迫下海”拍商业片的开始。
但其实这是他自愿的，因为他自称也很爱看大片，比如看完《侏罗纪公园》《星际穿越》《地心引力》之后，“也会很冲动”。
但我们都知道，创作冲动和创作是两码事。
更何况，陆川对这类“爆米花电影”，更多的不是真热爱，而是渴望征服市场。
所以他学了很多“表面功夫”。
比如拍《九层妖塔》，他选的是热门IP和吸睛的盗墓题材，请的是人气明星，主题曲也特意买了《变形金刚》的同款。
最终结果是，既得罪了IP作者天下霸唱，又被观众集体打低分。
到了《749局》，王俊凯做主角，相当于自带了一大部分流量和票房保证。
末日题材刚好近期也正流行，可是这些都救不了拧巴的陆川，和他拧巴的作品。
陆川虽然渴望赚钱，但他打心底其实是看不起商业片的。
所以他会忍不住，对开心麻花暑期爆款电影的《抓娃娃》酸溜溜地开喷，说它“雄霸中国电影市场是文化的悲哀”。
但他又不敢真性情到底，只能以“被盗号为由”默默删了，结果又被平台打脸“登陆删除设备一致”。
作为创作者，陆川也是低估观众的，所以在《王的盛宴》差评潮水般涌来的时候，他会认为这是水军作祟。
而拍商业片，需要放下身段，去接纳观众的批评，去捕捉集体情绪的变化。
最重要的，是让自己的表达跳出“自说自话的梦呓”。
其实我觉得陆川是有讲好故事的能力的。
《749局》不能上映，他也不拍别的片子，因为这样像在“精神出轨”。
他把《749局》的杀青比作船靠岸了，谈过拍摄的8年里，经历过的一系列不容易。
在资本撤退后，只能自救求生，陆川还投入自己养老金，只为熬过寒冬。
讲得确实动人，路演时泪洒现场，有很多人为此买单。
哪想到，这一趴居然是《749局》最精彩的桥段。
有人说陆川真爱卖惨，但我却相信，他的坚持是真实而可贵的，他是真诚地沉浸在自我感动里了。
今天他连发三条微博回应差评，仿佛晓明哥附体般冲观众大喊“冲我来，别碰我的演员和主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