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袁蒙沂

思绪就像周边枝枝蔓蔓的路,大路、小路、岔路,笔直的、弯曲的、平坦的、起伏的,都有。多数时候,路路相通,具体走哪条,可自主选择。

夏天的一个休息日,脚步和神经不再紧绷。待在家中,被三室一厅封藏着,多少有点无聊;下楼闲逛吧,没啥动力;去地里看看呢,那里不是种了花生吗?长势如何还算是个惦念。

社区周边,是处村落。我非村里人,对村子不熟,却也是从小在另一个村庄长大的。一排排房舍之间,有的相通,有的闭塞,我凭借深烙于脑海中的农村生活经验,预测性地选择路径。

村落所在的地方,房舍、院落、道路、草垛、菜园,按照村庄的生长规律驻足,时而随意,时而齐整。那些庄稼,草垛边、道路旁、院门口,有点儿土的边边角角都可以长。韭菜、南瓜、葛根、黄豆、玉米、大葱、豆角,还有见过却叫不上名字的,依照栽种者的意愿,随遇而安。除了水泥路上,偌大的村庄,没有一处是闲置的。

庄稼是村里人的吃喝,树木则是村落的掩映。插杨、臭椿、苦楝、法桐,它们以杂树的名义聚散各处,为村庄增添绿意,引来风吹,给生活遮阴。这处村落和别处的一样,亦有爱美思绪,时不时盛开的凌霄花、月季花、蜀葵花,即是一种静谧中的呈现。

花生地在小区之外,穿过村落,曲曲弯弯,再行三四里方到。那地方是可以骑车或开车去的。我想徒步,丈量下距离,丈量下时间,丈量下见闻。

离开村庄,面前只剩下那条相对宽些的大路时,心中才空旷起来。几天前的一场雨后,路两旁的地里鲜亮不少,一大片一大片的绿。沿着大路,拐进一条满是碎石子的缓坡。此处的田野,与老家那边的山地不同,远近几乎都是平铺着的。只要没庄稼、果树和沟渠,都能驱车。

那条满是碎石子的窄坡,间或长满杂草,像路非路,但摩托车、三轮车可行可停,比较随意。之前见过,那条“路”,给前去务农的人带来诸多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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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花生,种得比近处几块地里都晚。因没经验,该去给地膜抠眼时,没及时去。那天晴朗,阳光炙烤后的地面滚烫,午饭时听表哥说,当天地膜下出了芽的花生,经烈日暴晒一准会死。

下午4点半,我、妻子和小儿子忙忙活活赶到地里,看着那些地膜下的花生芽真是懊恼,弯下腰就开始给地膜抠眼。低头弯腰,瞅着花生芽处,用两根手指戳破地膜,然后探进手指,绕着嫩芽轻轻拉拽一圈,露出来为止。

一墩、两墩、三墩,抠了不到十几二十墩,腰就累得受不了,蹲下继续抠。抠芽时,受累、挨晒还能忍,而心里自始至终都在打鼓,地膜下的绿叶,被烈日炙烤后蔫蔫的,有的像被沸水煮过,虽已伴着一股热气露出地面,是死是活并未可知。还没出芽的地方,预先抠了孔洞,是否合适也不晓得。几天后,小区的李大爷去看了一趟,告诉我得补种,有不少小苗腐烂干枯了,到底是晒的还是其他原因,很难判断。

一周多前,父母用三轮车拉水,把缺苗的地方进行了补种。这次去,正好看看。我家的花生地,绿得不够浓,与两边的比,色泽明显偏浅。走到地里,沿着花生沟往前,缺苗的地方已大多顶起裂隙,早一点的,已钻出绿叶。这里的土壤是黄土地,湿时胶黏,干时开裂,毫不含糊。

苗还没出齐,但可预见,补苗基本是成功的。返回时,情绪高涨了些。我从近旁的一处麦茬地走出。那片地还剩下十多厘米的干枯麦茬,其上又被零零散散撒上了粪土,远看枯黄,近看黄黑掺杂。走了没多远,突然发现,那些黄与黑的底下,间隔不远即露出一根一两厘米的绿芽子,倔强、直挺、肥嫩。不用猜,是玉米苗。

回来的路上,桃树、山楂树有些突兀。去时,注意到桃园,只是忽略了细节。再看周边的桃树一片连着一片,挺多、挺茂密,有的桃树上结满了桃子。这里栽山楂也不稀奇,只不过,味道远不如三十里外老家那边的纯正。同事拿过他家地里产的山楂,果肉中有青筋,略带点儿苦头。树的长势,也不及我老家那边的。

之前略过的菜园,这回看得清楚。在一处宅院门口,我看到了多年不见的灰颜菜。那菜叶大梗粗,虽至今不知其学名,却知道它可以一边劈下老叶梗一边长新叶。老叶和梗,煮熟后砸蒜泥调着吃,有滋有味。太多时,也可以烀了喂猪。

村落,是别人的村落;田地,是别人的田地。因所住的小区,我才走近它们,才与其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这里的庄稼,这里的草木,这里的人,陌生而又熟悉。

行走其间,我看到的是和老家那边一模一样的吃吃喝喝。宅院外的鸡,村路上的狗,树枝上的鸟雀,都不太怕人。一个村庄,就是一个遇土而生的农贸市场——它敞开了口,没有边界,不分彼此。村庄在,质朴就在,吃喝就在,希望就在。

(本文作者为平邑作协副主席,现供职于临沂市平邑县地方镇中心卫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