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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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一带曾经有段时间频频发生女子失踪案,奇异的是,失踪的女子第二天被人发现时,既没有失身,也没有失去钱财,而是统一失去了双脚。

依当时的风气,原本女子的脚就不能被外人看到,是个人极其隐私的一部分,如今却直接没了,成了残废,许多遇害的女子因此承受不住自尽了。

许多人都说凶手是西域来的巫医,暗暗切走女子的脚,却又将伤口处理得极好,不叫人当场死去,就是为了戏弄她们。一时之间搞得附近有女眷的家庭惶惶不安,女子们更是不敢走出家门,

有个姓年的打铁匠今年才带着一家老小搬来这边,对这些事虽是有所耳闻,但因为没有亲眼见过,总归是不太相信,用他的话说:“好歹是天子脚下,谁敢有这个狗胆如此肆意妄为?”

铁匠有个刚刚及笄的女儿,名叫月香。因家贫,且只有她一个孩子,自小便被当成男孩养,打扮也跟个男孩子一般。

这天,月香出门采买东西。路过一个摊子时,看到摊主正抓着个小男孩暴打,说是男孩偷东西。

半大的孩子被打得抱头痛哭,跪在地上连连求饶,一只手捂着流血的鼻子,一只手攥着什么东西背在身后藏着。

月香见地上的男孩一身破衣烂衫沾满了尘土,几乎半身衣裳都是补丁,心下起了怜悯,便上前为他说话。

摊主一听又有人帮小偷,怒火中烧,转过头来就想骂人,待看到是位眉清目秀的姑娘后,不知怎的怒火瞬间被熄灭了,眼中涌出一缕复杂——眼前的少女让他想起了自己过世的女儿。

“唉!姑娘,你不知道,这小子趁我不注意,把我摊上最好的一个布老虎拿走了,这是我妻子在灯下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定的价格也比较高。他若是拿别的,我也就舍给他了,单单这个是真不行啊!”

月香见他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女扮男装,不禁有些脸红,但想到正事,还是面对那男孩温声问道:“可是遇到什么难处?我兴许可以帮你,但偷东西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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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察觉到来人是善意的,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背后那只手伸出来,手心里赫然就是摊主的布老虎,绣工果然十分精致,栩栩如生的。

摊主看见便一把将东西夺回来,拿到眼前仔细打量检查,看看有无破损的地方。

月香见他如此小心翼翼,不禁好奇地问了一句:“不知要多少钱才可以把它买下来呢?”

摊主听到问话,抬起头来看向说话的人。待看到月香一身朴素至极的打扮后,便知她买不起,于是摆摆手说今日的事就算了。

谁知等摊主转身准备离去时,之前被他打的男孩却是忽然跑到他跟前跪下,哀求他把这只布老虎给他留着,等他日后有了钱一定会光明正大来买走。

摊主听到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还要我再说几遍!等你?等到什么时候!等你从别人家里偷来钱吗?我可不敢拿你的脏钱。快走快走!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偷东西可就送你去官老爷那儿挨板子了!”

小男孩似乎是被吓着了,听到官老爷几个字时身子突然抖了一下,可手还抓着摊主的衣袖,说若是不答应他就不起来了。

摊主可没工夫理他,一甩手就回了自己摊位。

小男孩却还是不死心,又跟了上去,嘴里将好话说尽,愣是要摊主为他把东西留着。

刚好有顾客光临,摊主迎上去招呼。小男孩不看情势,还一个劲往上扑,把顾客都给吓跑了。

摊主此时是真的生气到了极点,脱下鞋子就朝男孩扔去,口中直骂男孩是没爹娘教的坏种,该被阎王早早抓去。

男孩方才还跟摊主斗得起劲,此时一听到这种骂声,瞬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没了战斗力,垂头丧气地离开摊位往回走,心中十分苦闷:是啊,别人家都有爹娘护着,有爹娘给买玩具,自己一个孤儿哪里有力量跟一个大人谈条件呢?

月香见他离去时黯然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心,便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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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月香努力说着好听的话来安慰他。见男孩不搭理,月香又将之前的话拿出来:“若真是遇到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说。咱们普通人不都是你帮我我帮你的,就这么互相帮衬着把日子过下去的嘛!”

男孩这时终于偏转过头来看她:“那只布老虎,其实不是我想要的,是我弟弟想要。”说完这话,男孩似乎又被沉重的生活压得垂下了头。

月香是家中唯一的孩子,一直都很羡慕同龄人有兄弟姐妹。此时听说男孩是为了弟弟才这么做,不禁有些触动。于是问那男孩,他弟弟还有没有其他想要的东西。

男孩摇摇头,说弟弟就想要这个。原来,男孩的弟弟因为身体原因,很少出门。前段时间闹着要上街,一眼就看中了摊主的布老虎,奈何要价太高,远远不是他们这两个无父无母的孩子所能承担的。

月香得知兄弟俩无父无母,同情之心更甚,同时又想起方才摊主骂人的话,感觉确实是过分了,对那摊主的印象也变得有些不太好。

待她跟着男孩来到一个破旧得堪堪能遮风挡雨的土房子外边,看到一个趴在地上玩的更小的孩子后,心知这便是男孩口中的弟弟,顿时起了要做点什么帮帮他们的想法。

忽然想到什么,她兴奋地对男孩说:“等我一会儿。”就急匆匆地跑开了。

过了快一个时辰,月香终于返回,手里还多了一个木罐子。

她走到男孩弟弟的身旁蹲下,把盖在罐口的手掌移开,霎时一只美丽的蝴蝶飞了出来。

地上的小孩子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随后拍着手开心地笑起来。

男孩看到弟弟这么开心,便也觉得欣慰。紧接着,男孩的嘴巴张得更大了,眼前的场景让他生生看呆了:

只见那只蝴蝶仿佛通人性一般,乖乖停在弟弟的手指上。弟弟伸手去捉,蝴蝶就飞到他头顶上。随后,弟弟激动得居然站了起来!

男孩看到这里立马跑上前去,将弟弟抱起来左右查看他的双脚,随后又轻轻地放下。

弟弟双脚一沾地,立刻又奔跑着去追那蝴蝶。男孩看了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要知道,弟弟此前摔伤了腿,已经一年多无法行走了,做什么都需要他这个当哥哥的服侍。他倒不是嫌弃,而是更加心疼年幼的弟弟。因此当弟弟看到街上的玩具后难得动心时,他便发誓无论如何都要给弟弟把东西弄回来。

男孩当下感动得痛哭流涕起来,向着他们的恩人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呜咽地诉说着他的感激。

月香听说他弟弟以前双腿残废,就问他是不是跟那个传说中的巫医有关。

男孩摇摇头回说不是,弟弟是由于自己照顾不慎所致,况且那些失踪的人都是女子,被找回来后都是已经没了双脚,他弟弟的可还在呢!

月香听后不觉放下心来,她想起今日摊主说男孩偷东西一事,便重新提起,并不是要教训男孩,而是希望他将来当一个顶天立地、光明磊落的男子,一旦习惯偷偷摸摸,长大可就难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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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听得双颊通红,马上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最后又说他万不该在自己日子难过的时候还想着去占其他可怜人的便宜。

月香听他话里有话,连忙问起。男孩便告诉她有关那摊主家里的一些实情。

原来,摊主也是个可怜人。有一次,男孩偷偷跟着他回家,想要趁其不备偷走那只布老虎,结果看到摊主的妻子——一个年老多病的妇人,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男孩是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才知道那看起来能当摊主母亲的妇人,其实是他的妻子。

这对夫妻原本有一个秀丽可爱的女儿,前一阵忽然遭了巫医的黑手,失去了双足,被找回来后就羞愤自尽了。

妇人收到女儿的死讯,一夜之间苍老,本就弱不禁风的身子从此一病不起。状态好些时,便撑起来做点手工。

那只男孩弟弟看上的布老虎,是她最为用心做的一个,手指头不知挨了几百次针扎,熬了多少夜才赶出来的,因此摊主也格外地重视这一只。

男孩之前也与摊主商量过,能否为他留着。可摊主一家也是等米下锅,哪有多余的善心等一个孤儿筹钱来买,便拒绝了他。

男孩便打算先把东西偷偷拿走,等日后有了钱再还给摊主。却不想几次偷窃都不成,最后一次还被当街抓住了。

听到摊主一家的情况,月香忍不住流出几滴泪来。老百姓一个比一个艰难,谁又比谁好过呢?虽然自家也过得不好,但她还是会为他人的疾苦而感到难过,总想尽自己所能帮帮别人。

当下,她便认兄弟俩为弟弟,还将身上的钱分出来一半给了他们。

男孩喜不自胜,抱起弟弟欢欣地庆贺:他们今日终于可以饱餐一顿了!

男孩说家里没什么好招待月香的,就进屋拿了什么东西出来要给新认的姐姐。

只见他摊开手掌,一块小小的蓝色布料上放着几颗黑色的药丸。月香问这是什么。

男孩神秘一笑,说这是他家里的祖传秘药,日常小病吃一颗很快就见效。

月香看着这几颗黑不溜秋的泥丸状东西,以为是小孩子玩过家家做的,又不好驳了他的心意,便笑着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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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知她不信,着急地解释起来,说这个真的管用,他们兄弟俩在父母去世后,就靠着卖这个挣点钱呢!

月香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指指手里头的一坨已经包起来的药丸:“这个,还能卖出去吗?”

男孩叹了口气:“姐姐怎么也跟那些人一样?我一个小娃娃,拿泥丸骗病人,那是要被老天爷惩罚的!可是他们都不信,所以很少卖出去,但是真的管用哎!”

月香又笑着点点头,说她相信男孩。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就分别了。

月香回到家里,铁匠看见女儿出门半天才回来,焦急地走过来上下打量她,问她有没有遇到坏人。

月香摇摇头,说哪有那么多坏人,可怜人才多。

铁匠又问她东西买回来没有,月香便将布包放在桌上。铁匠走近打开一看,发现买回来的东西份量比平时少了许多。

月香老老实实说了她将买东西的钱分了一半帮助别人的事。铁匠气得说不出话来,当即严厉地训了女儿一顿。

面对父亲的威严,少女连连认错,更不敢告诉父亲她已在外面认了两个弟弟的事。

饭做好后,月香端了一份准备送去母亲房里。

铁匠的妻子朱氏自从上月从外边回来后一直发烧咳嗽,浑身乏力。铁匠说她这是在路上染上的,搞不好要把他们父女俩也传染上,便让妻子待在房里,病好前都尽量别出来。

月香说父亲大惊小怪,每个人都会生病,应该好好照顾才是。

虽然铁匠不愿意进妻子的房间,但月香却还时常与母亲待在一处。比起严厉的父亲,她自然是更喜欢与温和的母亲相处。

月香把饭端进去时,正好瞧见朱氏手里拿着她刚换下的外衫摸索。朱氏问她今日出去做什么了,怎么搞得这么多泥巴沾在衣裳上。

月香想起男孩那个趴在地上玩泥巴的弟弟,她后来也过去陪着玩了会儿,身上有泥再正常不过,自己这也不是什么名贵衣裳,哪里需要如此在意?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母亲又从她摊开的布包里拿出那个蓝色小布袋,正是男孩送的药丸。

朱氏打开后看到这几颗黑不溜秋的玩意儿,顿时大惊,忙问女儿这是从哪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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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同在父亲面前坦言一般,月香也向母亲老老实实交代了今日与男孩相遇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朱氏听完泪流满面,嘴里嗫嚅着:“那是你舅舅的孩子啊!这么久了,终于找到了!”

原来,朱氏一看这药丸就知是出自自家人之手。她本家就是开药铺的,在她嫁人前,一家人为了逃难迫不得已背井离乡。途中父母亲皆不幸身亡,只剩她和弟弟,可后来与弟弟也走散了。十多年没见,生死未知。

但她一看见这药丸,就知道是弟弟做的,因为家里这技术传男不传女,她不会做,弟弟却是会的。

月香听完悲喜交集,真没想到刚认的两位弟弟,竟是自己的亲表弟,还真有血缘关系呢。而母亲刚刚得知了舅舅的消息,可舅舅却已经不在了——男孩说过他已经没有父母了。

朱氏忙说要见见那两个素未谋面的小侄子,让月香请他们到家里来。

月香也十分欣喜,伺候母亲吃完饭后就出了门,折回男孩家,将他们兄弟二人带回来了。

而朱氏则在饭后就吃下了一颗黑色药丸,旁人不信一个小孩子有什么灵药,可她作为自家人,从小生病便是靠这个过来的,再不会有什么怀疑。

过了一个多时辰,朱氏终于瞧见女儿领着两位男孩子进屋来。亲人相见,泣涕涟涟,自是诉尽衷肠。

朱氏坚持要将两位无人照理的侄子养在家里,铁匠拗不过她,最后只得答应,但要求二人也要跟着他干活。

兄弟俩一个叫世安,一个叫世康,世安即是为弟弟偷布老虎的男孩。两兄弟长时间缺衣少食的,身体羸弱不堪,脸上显现出病态的苍白,一看就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孩子。

铁匠提出要让这两个小小的孩子跟着他学打铁,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可世安却高兴极了,不等朱氏母女为他说话,就一口答应下来。跟着铁匠干活的时候,果然非常勤快,有时候铁匠让他休息,他还说自己不累,还能再撑一会儿。

一天晚上,全家人都睡下时,月香忽然听到隔壁房门打开的声音。隔壁房间原本用来放些杂物家什,世安两兄弟来了后,便收拾出来让他们住在那里。

月香听到动静,出于担忧,也跟着起来。可她出来后,却看到世安打开大门一个人往外边走去了,那并不是茅房的方向。

月香来不及多想,便悄悄跟了上去。跟着世安走过一座木桥后,眼前的人却忽然消失了。

月香正觉得奇怪,就看见前面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那里。没等她过去,那马车就赶着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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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好一阵风吹来,掀起了马车的帘子,里头的烛光映照出一张美艳绝伦的脸来,便是同为女子的月香,也不禁赞叹起这等绝色。

马车里的人似乎有所感应般,在帘子放下前的一秒,忽然偏过头往月香这边看了一眼。月香吓得慌忙躲起来,但想必已经被马车上的美人发现了。

隔天清晨,月香做早饭时有些心不在焉的,她还在想昨晚看到的那些。奇异的是,今日一大早便看到弟弟世安随父亲去做事,倒是看不出什么异常。

吃饭的时候,月香故意一直盯着世安看,世安有些脸红地回报以月香一笑。月香原是想给弟弟一个自己坦白的机会,可世安却什么也不表示。

又到了晚上,月香在床上辗转反侧,终究还是不放心,她起来走到门边,想听到点隔壁的动静,可等了许久也没听到世安出来的声音,最后实在困了便只能上床睡觉。

到了白天,月香观察这个弟弟,看他还是一副乖孩子的样子,又听父亲总是夸他,月香也不好多说什么,唯恐生出嫌隙。

就这样过了小半个月,月香有天晚上忽然感觉肚子胀痛,便起身想要去茅房。她刚打开房门出来,就看见世安在月光下往外走,还是上次那个方向。

世安听到声音也吓了一跳,慌忙转过头来。看到月香时,他神色有些复杂。

月香摆摆手,表示不管他,随后便直奔茅房。世安不好多作停留,也朝姐姐挥挥手便回头接着赶路。

知道自己瞒不住了,加上感激表姐一直为他保守秘密,第二天的时候,世安趁着活少,找到月香向她坦白了。

月香在那晚看到马车上娇媚的贵妇人时,心中便有些不太好的猜测。因为当时城里有许多变态的富人喜欢玩弄小孩子,她便以为世安也是其中一个。

可一想到世安以前过的穷苦日子,又觉得应该不太可能。种种猜测在月香脑海中飘过,却都不如世安说出来的事实让她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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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马车上的不是旁人,而正是世安已逝的母亲温氏。

温氏原本也是个勤俭持家的贤妻良母,一日遭逢不慎被人掳去,过了好几日被旁人发现时,她已没了双脚,披头散发地蜷缩在一堆乞丐中间。

世安的父亲觉得丢人,便拒绝认回妻子。后来还是因为两个儿子一直哭闹着要找母亲,他才找人把温氏送回来。

温氏好不容易回到家,丈夫却对她极其不待见,非打即骂。因着以前村里便有流言说温氏不检点,如今发生了这种事,他更觉得是妻子跑出去私会情人才不小心被坏人抓走的,不然为何村里其他美貌的妇人都没事,只有温氏一出门就遇到巫医呢?

面对丈夫的歪理,温氏也曾苦苦解释,可换来的不过是丈夫日渐凶残的打骂。渐渐的,温氏身子消瘦下去,很快就被折磨致死了。

温氏死不瞑目,还未入土就化为厉鬼,回来找到丈夫索命。可怜两个小儿子刚失去母亲,很快又没了父亲,整日饿得嗷嗷叫,若非邻里相帮,真不知他们该如何撑过那段日子。

而温氏的魂魄在丈夫死后仍不得安宁,她的仇人可不止丈夫一个,最关键的那个,她却还无法对付——也就是让她失去双脚的“巫医”。

其实,众人所传的“巫医”——让全城的女子害怕出门、使多名女子失去双足的元凶,并非像人们所想的那般是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反而声名在外,正是大户刘家的府医——薛神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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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的来由竟无人能说得出来,便是刘府当家的老爷也不知他从何而来,只知道他医术十分高明,便是有钱也难请得到。

当初,刘老爷的爱妾生产时大出血,差点一命呜呼,正是这位薛神医救回来的。刘老爷因此十分看重他,便要留他在府内为家人谋福。

薛神医提出的条件,却也十分简单,不是万贯财富,也不是美人姬妾,而只需要做到无人打扰。

刘老爷立马答应下来,马上吩咐人给他安排了一角院落,叫了几名仆人在门口站岗,以保证薛神医的清静。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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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神医在刘府待久了,有关他的议论渐渐在下人中间流传开来:

有人说他这么神秘,哪里来的都不敢说,是不是朝廷正在抓捕的逃犯,可别来祸害了刘府;

有的说他是被皇宫里赶出来的御医,因为得罪了妃子,才在宫里待不下去;

也有很多人在传,这该不会跟外头“女子失踪案”的巫医有关,带着西域的奇术秘法来祸害中原人……

局外人的八卦有时却能误打误撞道出真相——这薛神医确实就是让许多无辜女子失去双足的罪魁祸首!而要论起他犯下此等罪孽的由来,还得提起他的一段过去,说起来还有几分辛酸。

薛神医以前有个相貌丑陋的妻子,性格强势,脾气暴躁,且总是提出些变态的要求,这让薛神医吃尽了苦头,若不是父母早年定下的婚约,他是断断不会从这门亲事的。

薛妻在洞房那晚便给丈夫定下一系列的规则,例如:要求丈夫进房间时要低着头,在得到她的准许前不许看她;同房前必须脱光衣服给她敬茶,且亲吻她的脚,让她满意后方可上床;平日里若有任何地方惹怒了她,必须赤身裸体面壁思过。若是情节严重,还会被她鞭打……

面对这些无礼条例,薛神医若是稍有反抗,薛妻便立马告到二老那里。秉承着孝大于天的传统,薛神医回回听从,结果次次被收服。

薛妻貌丑而不自知,总以为丈夫对她十分垂涎,常常不许丈夫触碰到她,可夜间欢好时却总是欢愉得发出狐狸般的叫声,十分渗人。

此种异状,薛神医曾在不经意间向朋友说起。朋友觉得奇怪,正常人怎会发出狐狸的叫声,该不会真是狐精吧?

薛神医苦笑,若真是狐精岂不更好,书中的狐精哪个不是柔情似水的美人,哪像家里这个母夜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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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让他觉得难耐的是,疲惫了一天过后,晚上还要受尽妻子的折磨。薛妻身上长癣,一到深夜就铆足了劲在那抓挠,这种声音时常让薛神医做起噩梦来。等到第二天早上,身侧便会留下一摊如同晒干的南瓜皮般干硬的皮屑,真真叫人恶心不止,作为丈夫的一方更是十分不愿与她亲近。

薛神医曾提出让他试着诊治看看,可薛妻由于受不了治疗过程中的煎熬,反而大骂薛神医趁机报复她。说多几次,薛神医便不敢再帮她医治。

这些薛神医都忍耐了下来,最为恐怖的一次是,有天他出门为一个病重在床的女子诊治,回来后提了两句,薛妻便以为他对女子有意,悄悄在枕头底下藏了把刀。等夜间丈夫熟睡时,便拿起刀准备生生阉割了他。幸得薛神医发觉异样及时醒来,才免受阉割之苦,可多少还是受了点皮外伤,令他哀嚎不止。

好不容易熬到妻子离世,薛神医才壮起胆子向家中仅剩的老母亲提起要续娶。

薛神医当时已经四十多岁了,没有孩子,老母亲便为他寻来一位貌美的后妻郭氏。郭氏不但生得如出水芙蓉般美好,就连性子也是极好的,侍奉丈夫极尽体贴温柔,薛神医十分喜爱她。

两人成亲后一年就有了女儿小桃,小桃和母亲一样生得美丽动人,招人喜欢,在年纪还很小的时候,就有人家找上来说想定娃娃亲。前半辈子受尽订亲之苦的薛神医,自然是不会同意的。

后来薛母去世,薛家剩下三口人,却也过得和和美美的,十分惬意。

可惜好景不长,郭氏有天被毒蛇咬伤,薛神医来不及医治,眼睁睁看着爱妻离开了他。

薛神医此时已经年过半百,在经历这么多事后,心思也早就变了。

他医术确实有一套,那些传闻倒有几分是真的,不过他并不是异域来的巫医,更不是被宫里赶出来的御医,只是他曾经师从这两类人学习医术。比之一般的大夫,在他手底下接受过治疗的病人,病好后无不称奇叫好,“神医”的称号便也渐渐传了出来。

可病人们皆不知,他们的神医最为遗憾的是,后面娶的妻子郭氏无法与他相伴到老。他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她,自是无法接受她的突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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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薛神医对于爱妻离世的悲痛就转化成了对女儿的关注。小桃跟她母亲一样生得极美,娇艳欲滴,身段妖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双脚:

两只脚的小拇指皆长得与大拇指一般长,看起来十分奇怪。更令人难以忽视的是,一只脚的脚背上有一块黑色胎记,在白嫩的皮肤上显得十分突出。

薛神医有天为一名女子诊治脚伤时,发现那女子的双脚生得十分完美,顿时起了一个念头:若是这样美的双脚长在女儿身上,那我女儿不就是最完美的了!

可惜这名女子脚伤好了之后,患处留下了一条疤痕,怎么都无法除去。那女子还没出嫁,为此十分伤心。可她不知道,正是这条祛不掉的疤痕救了她一命,因为自此以后,薛神医便开始了他“偷盗”女子双足的不堪之路!

每当他听说哪家的女儿生得白皙俊俏,就找机会迷晕那名女子,将她带回来割下双足,再接到女儿小桃的脚上。

不知是否是最后残存的一丝良心,他每次都会留下治愈伤口的药物以及一张标明注意事项的字条。

有了薛神医神奇的医术,一般这些失去双足的女子都不会因此而殒命。而他不知道的是,很多时候正是由于他的最后一步,才让女子们活不下去——受害者认为他是存心毁坏掉她们的身子,这反倒使她们更加认定自己已经残败不堪,遂动了自尽的念头。

女儿小桃早已被薛神医以“关爱”的名义牢牢关在了房间里面,而薛神医就在外间处理被他迷晕带回来的女子。

有一回,一个邻居过来找薛神医借点东西,偶然瞥见屋中女子的衣裙,以为薛神医又娶了新的妻子,还在门口为他欢呼。薛神医怕被暴露,便在晚上带着女儿偷偷离开了这个住了几十年的地方。

恰好他的一位老友是刘府的府医,将要告别刘府回家,就向刘老爷引荐了薛神医。薛神医借着救治刘老爷爱妾一事大展身手,成功获取了刘老爷的信任,让他得以在此住下。

既能得到刘家的庇护,又能不受旁人干扰,一心一意做他的“大事”,薛神医以为这就是他最后的居所,可没想到也成了他的坟墓。

几年间,薛神医不知为女儿换了多少双脚,却都没有一双在接上后是完美的。

有一次,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双让他十分满意的,可安到女儿脚上后,却显得小了不少,看着十分不协调,于是又只能继续寻找新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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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接换太频繁,少女脚踝处的皮肤早已老化皱巴。可薛神医不管这些,还在四处寻寻觅觅他的完美“美人足”。

作孽太多,薛神医院子里早就聚集了许多女子的冤魂,这些都是被他害惨的可怜人。一到夜里,屋子周围就会响起冤魂的哭叫声,仆人们皆不敢近前。

有胆大的向刘老爷禀告此事,刘老爷此前是一向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但近来因着枕边人的缘由,竟对仆人提出的异事也不作理会,只说神医自有他的神奇之处。

仆人知道老爷不管这事后,纷纷找关系换地方,谁都不愿意来伺候薛神医,就怕被鬼魂缠身。最后只剩下三两个没法子的人接了这份差事,可守夜的时候也都悄悄跑到院子外面去了,等天明再回来。

再说世安的母亲温氏,便是来找薛神医索命的厉鬼之一。此前也有其他女鬼前来找薛神医,可不知为何总是无法靠近他。

温氏如今的样子,竟比生前还要娇艳动人,她又总是夜晚出现,看起来更像是吸人精血的妖精一般。正因如此,刘老爷第一次见她就被她迷住了。

后来,刘老爷无意中发现她不是凡人,温氏便对他坦白了自己是鬼的事实。刘老爷心中有些害怕,但禁受不住温氏的诱惑,便一直与她纠缠,连对待先前最爱的侍妾也冷淡了许多。

温氏自己无法靠近薛神医,就把儿子世安喊过来帮她的忙。

世安当然是可以靠近薛神医的,为了刺激他,温氏故意让世安给他端去有毒的茶水。有了刘老爷的准许,世安可以随意出入薛神医的院落。薛神医也不恼,他一看茶水便知是怎么回事,既不喝,也不责骂世安。

世安按照母亲的吩咐,故意挑衅他道:“我看你也没这么神,一点毒药就让你怕得不敢说话了?敢不敢喝下去,让我见识一下你神奇的医术?”

薛神医心不在焉的,哪里知道对方是在激他,只当是不懂事的小毛孩,便随意打发了他出去。

如此这般,世安总是深夜跑过来给他送上有毒的茶水,然后附上几句戏言。薛神医觉得有趣,渐渐的与小毛孩也话多起来,还与他讨论毒药之类的话题。

原本温氏是想让儿子挑衅神医的威严,激他喝下那杯掺入了毒药的茶水。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神医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他如今只会为如何为女儿换上完美的双足而忧愁。至于自己的名声,任凭外人去质疑,他都懒得去证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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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氏见儿子去了这么多次,那老家伙却迟迟不中计,也开始急了,来找儿子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也就是在这时,月香在晚上发现了外出的世安,发现了弟弟的这些秘密。

世安对表姐说了这么一大通,说完后感觉自己像是又经历了一遍那些事,顿时觉得十分疲累。

月香看着弟弟的脸色十分心疼,她不后悔贸然打听弟弟的秘密,只怕自己来不及为亲人分忧。

想起世安两兄弟过的日子,她更是觉得奇怪,既然已经化为厉鬼的温氏有能力进入刘府,为何还让一双儿子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苦日子?

没想到这也是世安心底的一大痛苦:“母亲说,要是我们过得太舒服,就会忘记报仇,她希望我能时刻谨记帮她报仇的事情。”说到最后,他已是难过得低下了头。

月香着实对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舅母感到震惊,难道自己的恩怨比儿子切切实实的生存还要重要么?但一想到世安对于他父母在世时候的描述,便又止住了想要出口的话。

事到如今,恐怕只有先帮舅母报仇雪恨才是最要紧的,不但是帮自己的亲人,也是帮千千万万名女子除去祸害。

当世安说到温氏等鬼魂皆无法靠近薛神医时,月香便想起了一件事情。好多年前,她和家人在一座寺庙借宿时,曾亲眼见过一桩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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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一位作恶多端的高官说自己被鬼怪缠身,痛苦不堪,请求道士救他。道士看见他后,却似乎并不想多管,只给了他一张符咒,让他贴身带着。

高官有了符咒后,果然不再被鬼魂纠缠,可他还说自己能听见鬼魂的哭叫,精神快要顶不住了。

道士回他一句:“冤有头债有主,若你始终不改,怕是神仙也难救。”

高官听得明白,马上就带着丰厚的礼品去受他迫害的人家那里登门致歉,又捐出一大笔钱帮助穷苦百姓,还主动向上级袒露错误,请求降职,然后便日日在佛堂里诵经。过了好几个月,身边的冤魂才渐渐散去。他便是不带符咒,也能睡个好觉了。

见识过高官的经历,月香怀疑那薛神医怕也是身上藏着符咒什么的驱鬼法宝。但他的心可比之前的高官硬多了,任凭外面鬼哭狼嚎,他还能在里间安然酣睡,半分不受打扰。

为了破除薛神医身上的“驱鬼法宝”,月香亲自去了一趟曾经待过的那座寺庙找道士。

道士听完她的描述,低头沉思半晌,说道:“你所说的人,恐怕并不是因为符咒而不怕鬼魂近身,或许是其他的东西……”

月香忙问是什么。

道士回答说他也不清楚,随即又拿出一包药粉递给月香,让她将药粉溶在水里,告诉她若是能将药水泼到对方的驱鬼物件上面,那东西就会失效。

月香接过药粉喜不自禁,回到家就将道士的话转给世安听。

世安心想,那老头子一身洗不掉的血腥味,谁喜欢靠近他啊,更别说查看他身上的物件了。可若是不早点解决掉这颗毒瘤,母亲还有自己都将不得安宁。他只能悻悻地接过药粉走了,连姐姐最后劝慰他的话都没有注意听。

自此,世安便总是找借口在薛神医那儿留下来,借机观察他的生活起居。薛神医在屋里有人的时候,自然不会做他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可衣食起居还是照常进行的。世安看了好几天,终于让他发现了一处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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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神医不爱佩戴金银首饰,或许是因其医者的身份,腰间有几条不知名的草药串成的珠链状挂饰,乍看之下还有些女子的味道。

然而这些都是其次,薛神医身上藏着一个小玩意儿。看得出来,他十分宝贝这个东西,连洗澡的时候都在把玩,睡觉的时候想必也是紧紧贴在身上的。

世安好不容易才看到他拿出来,睁大眼睛看那物件,原来是一个木雕小人。待再三端详后,世安发现那木雕竟是女子的裸体!这什么神医原来如此变态,怪不得总是残害女子!

其实,与月香她们所猜想的不同,薛神医并不知道温氏这样的厉鬼正在等着找他索命,他也不知道自己时常拿在手里把玩的物什是什么驱鬼的法宝。

实际上,只要他尚存一口气,便是天塌了,他也能继续待在房里做自己的“大事”。一个早已入魔的人,还懂什么基本的趋利避害呢?

而他贴身藏着的这个木雕小人,其实是爱妻郭氏临死前交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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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氏清楚地察觉到了丈夫对自己的喜爱,得知自己时日无多时,便让人做了这个木雕,还重金请法师祝福,最后将它送给丈夫收藏,没想到却意外成了恶魔丈夫驱鬼保命的利器。要不是这玩意儿,温氏这些厉鬼早就冲过来挖开他的心脏让他不得好死了。

世安发现这个木雕后,立马告诉了母亲。两人皆认定这个木雕小人就是薛神医的“保命符”,遂做好准备送恶魔归西。

夜间,世安端着一碗掺入药粉的茶水来到薛神医房中。薛神医对于他的到来习以为常,他习惯性地去辨认世安端来的茶水中又放了什么毒药,这已经成了他的日常活动。

可这一次他却蹙起眉头,眼前的小家伙今日给他投的毒,自己竟全然看不出来,好似只是一碗普通的茶水。

世安冲他诡秘一笑,随后将茶水泼向他的胸口。世安观察多日,知道他的木雕小人就藏在胸前,只要将药水泼上去,那东西就会失效。

薛神医被他的这一举动搞得有些莫名,正要发问,却发觉对面一阵劲风袭来,房门大开,包括温氏在内的一群厉鬼忽然涌进来死死缠绕住他。

世安还只是一个小孩子,终是不敢直视那种血腥的场面,只得默默转身离去。身后不断传来撕咬抠挖的声音,便是没有看到画面,也叫人心生呕意。

薛神医的那些恶事败露后,刘府果然受到牵连,刘老爷由于私藏包庇罪犯而被官府带走,小桃终于被人从房里放出,得以重见天日。

世安满以为母亲大仇得报,灵魂就会得到安宁,可温氏的鬼魂却似乎还是带有一丝忧郁,世安将此事告知月香。月香想了想,便让世安将他母亲带来家中。

家里这边,月香将温氏被削去双足、遭到丈夫嫌弃打骂一事告诉了母亲朱氏。

朱氏得知自己的亲弟弟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又羞又气,更多的还是为弟媳感到悲痛。等温氏来到后,她向着这位初次见面的弟媳哭着道歉:“是我们一家人对不起你啊!”

温氏也被感动了,双双相拥痛哭起来。世安看着母亲的样子,便知她自此终于可以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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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薛神医那可怜的女儿被放出来后,许久都不敢见人。刘府的夫人见她无依无靠的,便收留了她,让小桃仍在府里生活。

念及父亲造的那些孽,小桃总是哀痛神伤,时常跑到庙宇里祈求赎罪,以及为那些受害的女子祈福。

她如今住在刘府可不是白吃白喝的,也需要和下人们一起干活,一来二去便与大家熟识了。其中有两个丫鬟与她相交甚好,她们知道了薛神医的事后,总是好心地安慰小桃。

见小桃年纪也到了,便要给她说个好人家。小桃因为父亲的事情,根本不敢想这些事。可好友们却说,像她这么美的女子,什么样的人家都配得上。

不久,丫鬟发现府里杨管事正愁着给儿子娶妻,便给小桃说了。小桃犹豫不决,仍是害怕对方会因为父亲的事而看轻自己,那倒不如不嫁。

好友们便悄悄找到杨管事说了此事,那杨管事自然也知道薛神医的事,他是个思想开明的人,非但没有轻视小桃,反而因她悲惨的遭遇而心疼起这个与自己儿子年纪相当的女孩子来。他也很喜欢这个灵秀可爱的少女,很快就找到儿子说了此事。

杨管事的儿子杨清是个举止文雅、做事从容不迫的人,他此前只是听说了薛神医的事,也知道他有个女儿,可还没见过她。但只从父亲只言片语的描述中,他似乎已经看到一个温婉秀丽的少女站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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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给小桃写了一封信,表明自己的心意。小桃通过朋友拿到了这封信,看完内容后,她脸上浮现出遮掩不住的笑意。旁边的朋友们见她如此模样,便知好事已成,在原地兴奋得手舞足蹈。

洞房花烛夜,小桃在丈夫面前,有些自卑地用手遮住脚踝处那些永远也无法祛除的伤疤。杨清自是清楚妻子的心思,他握住妻子的手,随后也轻轻抚过那些让人心疼的疤痕,柔声说道:

“世上哪有完美的人?你看看刘老爷那猪猡样,一大早起来,嘴角的涎水还没擦干,就找到一帮人开始训话,大家还不都点头哈腰的。依我看,这个掌管百人的糟老头子,他浑身都是缺点。”

一番话说得小桃笑起来。是啊,自己的父亲,怕不是为了一个“完美”而走火入魔了。她又想起往常一呼百应,如今却无法回家、正受着牢狱之苦的刘老爷,忽然之间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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