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1月22日晚上,周总理刚完成了一天的工作,正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闭目养神,这时,急促地敲门声忽然响起。
“进。”
秘书听到命令,匆忙推门进来,说:“不好了,总理,功德林那边传来消息,徐远举死了。”
周总理皱了皱眉,问:“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嘛,怎么忽然就死了?”
秘书回答:“这个不太清楚,听那边人说,好像是因病去世。不过,他杀了包括江姐和杨虎城在内的那么多烈士,也算罪有应得了。”
周总理略一沉吟,严肃地说:“这事必须搞清楚,派人过去,彻查徐远举的死因。”
那么,徐远举究竟是何身份?周总理又为何对他的死格外关注?
周总理
为当“人上人”,丧尽天良
说到徐远举,大家也许并不熟悉,但提起《红岩》这部小说,想必大家一定都听说过。
《红岩》里最大的反派叫徐鹏飞,是个军统头头,残忍杀害了数不清的革命人士,而这个形象参照的现实人物就是徐远举。
1914年,徐远举出生在湖北的一个富商家庭中,他的祖辈曾是清朝进士,后来外出经商,积攒了一大笔财富,到徐远举这一辈时,可谓是家境殷实,生活富足。
因为家境优渥,且备受家人宠爱,徐远举自小养成了嚣张跋扈,凌驾他人的性格,平时走在街上,只要有人多看他一眼,徐远举就要抓着那人教训一顿,而且他身体壮实,力大如牛,就算有人对他有意见,也打不过他。
如此一来,周围的孩子都非常怕他,由于徐远举在家排老四,大家还编了一句顺口溜用来暗指他的蛮横:“ 宁愿不认字,不惹徐老四。”
民国时的儿童(艺术作品)
说到这里,很多人或许都会觉得徐远举只是一个莽夫,实则不然,他的脑子非常聪明。
那时候,要想学习好,背书少不了,基本上谁背书背得快,谁就是好学生。
其他孩子背书很慢,而徐远举只需通读几遍,便能倒背如流。
有次,先生让学生们轮流背《左传》的片段,其他孩子都因为背不上来被板子打了手心,只有徐远举镇静自若地背完了全篇。
先生看徐远举聪慧异常,感叹道:“此子将来必有作为,可比云海之鹏鸟也!”意思就是徐远举会像大鹏鸟一样,振翅高飞。
徐远举听罢,心里沾沾自喜,从此更加看不起别人。
后来,由于“打土豪,分田地”运动兴起,徐远举家道中落,没过去势力那么大了。
旧式学堂(例)
看着被分出去的家产,徐远举心里对共产党十分憎恨,他暗暗下定决心:“总有一天,我徐远举,要把失去的都拿回来,到那时,我要做万人之上的“人上人”。
徐远举14岁那年,到国民革命军当了学生兵,后来还作为黄埔军校第7期学生参加培训,并以优异的成绩毕了业,很快他又进入军营,在陈诚的部队里担任排长。
按理说,年纪轻轻就这般有勇有谋,徐远举的事业该一路顺风顺水平步青云才对,但实际上,他骄奢纵横的坏脾气是一点没有改,这对他的发展造成了很大影响。
他在军营的时候就不安分,心里一烦,就成天摆着一张臭脸,作为排长,他经常跟连长吵架,激动的时候甚至会动手打人家。
渐渐地,徐远举连对国民党这支军队都看不起了,他认为,国军明明占着人数和装备的优势,却总是输给共产党,这是愚蠢的行为,呆在这鸟屎队伍里,一辈子出不了头。
于是在1930年的一个晚上,为了实现自己人上人的目标,徐远举在怒骂一通后,脱下军服逃走了。
青年徐远举
失业的徐远举不甘地游荡了两年,心里十分忧郁,本想趁着年轻做一番大事业,但苦在没有门路。
这时,蒋介石的一个决定改变了他的一生。
1932年,蒋介石下令成立三民主义力行社,命戴笠担任特务处处长。
力行社的行动很复杂,不过简单理解的话,就是抓捕和屠杀任何威胁蒋介石统治的人,而他们杀得最多的,当然就是共产党员。
戴笠联系了很多黄埔军校的毕业生,希望他们能加入力行社,这其中也包括徐远举。
此时,18岁的徐远举正愁没有升官的路子,收到邀请,他心想:“上战场立功太慢,或许当特务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经过戴笠的亲自认证,徐远举正式成为军统特务组织的成员。
戴笠
组织的生活远没有徐远举想象的那么简单,由于没有关系,他一直做着基层工作,比如打杂、当办公室主任之类的。
之后,因为受到国民党内部尔虞我诈风气的影响,渴望出人头地的徐远举逐渐走火入魔了。
他不惜做一切昧良心的事,在杀害共产党员时,也总是冲在前线。
徐远举的狂热举动,令许多上司都对他赏识有加,将他任命为军统处长。
1945年,31岁的徐远举又升任为河南处理汉奸委员会主任兼军统局北方区区长,他独揽大权,负责管理6省和2市的诸多特务。
在底层工作13年后,徐远举如愿登上了“人上人”的宝座。
国民党刑房
从1945年到1949年,徐远举在高层的岗位上一共待了四年,有人好奇,徐远举在掌权的几年间,一共杀了多少人?
这个数字,就算问徐远举本人,他恐怕也答不上来。
虽没有具体数据,但可以通过一组已知的数据,大致了解到,这个刽子手究竟有多恐怖。
1949年10月28日至11月29日这段时间里,徐远举命令部下,对关押在白公馆(后来被改建为功德林)、渣滓洞等多座监狱的“政治犯”进行分批大屠杀,仅这一时期,他就杀死了287人。
更让人憎恨的是,监狱里的很多人育有子女,对待未满周岁的婴儿,徐远举也命令手下全部掐死。
其中比较有名的,就有江姐、杨虎城和“小萝卜头”。
杨虎城
那时,弥漫着血腥味的监狱里,随时能听见这样的咆哮:“下不去手?你个蠢蛋!你不杀他,过几十年他们就要来杀你,说过多少次了,斩草要除根!”
就这样,一批一批的共产党人失去了生命。
徐远举在屠杀中享尽荣华富贵,他以为自己能当一辈子“人上人”,可是,天道好轮回,随着重庆解放,他在大陆已无立足之地。
慌忙之中,徐远举逃到成都,后又逃亡昆明,正准备渡海前往台湾时,却被卢汉逮捕了。
卢汉号称“云南王”,曾叱咤一方。
1949年,他率部起义归顺我军,为解放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
这次,正是卢汉发现了徐远举的行踪,并派部下将他抓捕归案。
不久后,徐远举又被押往重庆,接受审判。
卢汉
迷途知返,一心悔改
不知是天意还是巧合,关押徐远举的监狱,居然是他一个月前杀害共产党人士的根据地:白公馆。
徐远举一到这里,腿马上软了,心想自己将葬身于此。
他曾对其他犯人说:“在这儿啊,什么人都可以不死,唯独特务必须死,有的特务也可以不死,但我徐远举肯定要死!”
其他人听了,也十分害怕。
要知道,这里边关押的人,大都是过去养尊处优的高官和军干,他们长期作威作福,鱼肉百姓,屁大点事都有仆人帮着干,哪吃过牢狱的苦?
尤其是他们从达官贵人,一夜之间沦为囚犯,心理上也难以承受,因此,很多人表现出了不适,一部分人还有过反抗举动。
但要问,反抗者里谁最“牛气”?那肯定是徐远举。
白公馆旧址
或许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徐远举对狱警的管理和审讯,采取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
别人经过卫兵身边时,总是低眉顺眼小心翼翼,唯独徐远举趾高气昂,好像卫兵欠了他800万。
有时他还会挑衅狱兵,找他们工作里的错误,把很多人弄得十分难堪。
徐远举不光未对自己的不良举动感到羞愧,还时常看着别人难受的样子偷着乐。
在他看来,自己反正要死了,不如死前加把劲,狠狠地给共产党人点颜色看看。
我党对待俘虏的态度,向来是感化为主,所以,尽管狱警们心里不痛快,也都忍过去了,可有次徐远举又冒犯了狱警,这可惹恼了老革命家段大明。
王大明
段大明找到徐远举,对他说:“你应该知道,组织的原则是从思想上改造囚犯,不打不骂,维护人格尊严,也就是说,只要你再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都不会要你的命。”
“不过,你这种行为实在是过分了。仔细想想,你以前杀了那么多共产党人,要是他们中有一个像你对待狱警同志这样对待你,你会怎么做?真能保持好脸色?”
“你要从心里明白,党和政府一直都在优待你,连给你的伙食都是二等标准,人要知恩图报啊!”
徐远举听完段大明的话,不知如何反驳,只好一声不吭地低下了头。
但他心里还是恨共产党人,觉得这些都是假话。
他断定,总有一天,当共产党利用完自己后,就会像自己过去杀人那样,杀掉自己。
但很快,一件事让徐远举明白,共产党好像真的不打算杀他。
渣滓洞现景
一日,监狱外爆发了一起激烈的群众抗议事件,很多人大呼着要杀掉功德林里的罪犯。
徐远举在监狱里听到了动静,十分害怕。
他抱着头,缩到墙角,心想:万事休矣!自己肯定要死在人民群众的铁拳下了!
可不一会,人群的吵闹声就停止了。
徐远举往外一看,发现岗哨的警力增加了很多,抗议被制止了。
他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帮家伙还挺负责的。
他又联想到,平时狱警们还真没为难过他,莫不是真的不打算杀他?
想到这里,徐远举的心里咯噔一声。
这之后,徐远举虽然时有吵闹,但不像从前那么挑刺了。
游行(示例)
有一次,徐远举被查出患了严重的皮肤病,这种病发并迅速,很容易导致坏血症,死亡率极高。
徐远举被折磨的几近虚脱,他感觉自己快不行了,才放下面子,向管理所求助。
狱警把他的情况上报给领导,领导马上吩咐医务人员,把徐远举送到外边的医院进行救治。
治疗一共持续了一个月,这期间,监狱领导因为害怕徐远举有危险,还派了6名战士日夜保护他。
最后手术很成功,徐远举大病痊愈,重回功德林。
这次,他一改蛮横的态度,对救过自己的人感激涕零。
他先是拉着医生和保护他的战士,表示感谢。
后来还找到所里的长官,激动的对他们说:
“你们这群共产党救了我的命,今后大家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了!
“我要好好改造思想,报答恩情。"
"我徐远举在此发誓,就算你们哪天嫌弃了,要把我拉去枪毙,我也没有半句怨言!”
建国初期的医院
改造的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徐远举老实了许多,没有再制造什么动静。
1959年12月起,政府开始分批对国民党战犯进行特赦,徐远举听到消息后,高兴极了。
原本,徐远举有个名叫沈醉的同僚,也被关押了,结果第二次特赦时,沈醉被放出来了。
有次,沈醉回监狱看徐远举,徐远举兴冲冲地问沈醉:“你看过《红岩》吗?”
沈醉回答:“当然看过。”
徐远举又问:“你知道吧?你就是《红岩》里边的反派严醉的原型。你出去后,有人歧视你吗?”
沈醉哈哈大笑:“放心吧老徐,不光没有,还有很多剧团请我去发表对严醉的看法呢!”
徐远举欣慰地说:“这都是毛主席思想改造的结果啊,给我们这些罪人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我原本还怕有人不满,这样一看,我出狱后也能自称‘徐鹏飞’啦!”
沈醉
实际上,徐远举并没能等到出狱的时候,60年代末,社会氛围发生了一些变化,连在监狱里的徐远举也感到了大事不妙。
那段时间,很多人秘密找到徐远举,希望他能提供过去老一辈人的“黑料”,把他搞得愁眉苦脸。
徐远举表示:“我可以说,但不会顺竿爬,以至失了原则。为什么呢?因为这些年大家待我不赖,我不能干坑人的事。”
后来他又表示:“解放前我犯了罪,现在我受了思想教育,不能再犯罪了。你们只管冲我来,不管再大的事,我徐远举有一条命来顶住,不怕!”
徐远举这种为了道义,连命都不顾的的态度,受到了所有人的钦佩,连平时对他抱有成见的人,都不得不向他表示尊重。
徐鹏飞(剧照)
到了70年代,国内氛围再次好转,徐远举一想到有机会特赦,也感到精神焕发。
这段时间,他不光加强了政治学习,还拜师学理发、学农艺、学缝纫,甚至接触了他最反感的古诗词写作,他曾写了一百多首诗,其中一首叫《判赦》,里面这样写道:
“人间无永寿,天地有常情。盼赦如饥渴,忧忧不欲生!”
可见,徐远举对特赦还是很有信心的。
然而谁能想到,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却导致他永远失去了特赦的机会......
徐远举的死因
徐远举死后,没过几天,他的确切死因便查清楚了。
秘书把医生和徐远举狱友的报告书呈给周总理,周总理看完两份报告,深深地叹了口气。
囚犯在监狱缝纫(示例)
原来,在1973年1月19日这天,徐远举在缝纫机上劳动,做出一件成品后,便交给检验员看。
负责检验的人觉得,徐远举做出的成品不符合标准,让他返工。
徐远举这人个性暴烈,脾气很倔,他一听检验员不满意,马上变得焦躁不安。
他倒不是不想返工,只是认为检验员态度不好,觉得他看不起自己,是故意在找麻烦,所以十分愤怒。
一旁的文强好心对徐远举说:“老徐,你别生气,我来帮你做吧。”
徐远举暴跳如雷,大喊:“好汉做事好汉当!我没出息丢了脸,是活该,你们只管做自己的,莫要猫哭耗子假慈悲!”
徐远举
说罢,他一言不发,好似失了魂一样。
当晚,从不洗冷水澡的徐远举竟然接了一盆冷水,气冲冲的泡了澡。
这可是三九天,温度零下,徐远举当晚就发了烧。
他在床上打滚,十分痛苦,被人发现时,已经全身冰凉,鼻孔里还流着血。
由于徐远举有高血压的病史,监狱马上用降压药给他治疗,但作用不大。
监狱马上想把徐远举送往医院,由于怕路上颠簸,影响病情,故决定等他病情稳定再去。
因此,徐远举被送往医院时,已经是一天后了。
1月22日上午,徐远举在北京复兴医院,因抢救无效死亡。
而仅两年后,政府便对国民党战犯进行了特赦。
周总理
纵观徐远举的前半生,他是杀人犯、虐待狂和权力的极端追随者。
但在后半生,他又一心悔改,展现出了不少宝贵的精神品质。
如此看来,我国对待囚犯的态度是正确的。
想当年,国民党用尽酷刑,也没能让我党的革命分子屈服,而如今,我党不用刑罚,却能叫昔日的恶魔变回人类。
因为我们深知,若想改变一个人,思想上的感化,永远比肉体上的折磨更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