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2024年是新中国成立75周年,波澜壮阔的历史进程中,一群新中国同龄人,与国家的发展、变迁紧密相连。他们的经历,是新中国成立75年历史的生动写照;他们的故事,承载着一个时代的记忆。

为展现新中国成立75年来的发展历程,齐鲁晚报·齐鲁壹点特别推出“新中国同龄人口述史”系列报道。对话这些同龄人,聆听他们的经历,感受他们的喜怒哀乐,触摸历史的脉搏。

在他们的口述中,我们能看到国家在经济、科技、文化、社会、艺术等各个领域取得的巨大成就,也会感受到人民生活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的故事,平凡却真实,饱含对祖国的热爱和对未来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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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市美术家协会理事王延林

从出生到退休,共和国同龄人王延林一直住在青州古城。古街旁的一栋二层小楼就是有着百年历史的王家祖宅,从最初的草屋到后来的瓦房,再到如今的小楼,王延林的家也成了他的“听雨轩”书画工作室。

从小就一心想要画画的王延林,终于在中老年时成了一名书画家。如今他是青州市美协理事,还是中国国画家协会理事。王延林亲历了青州古城的巨大变迁,古城也陪着他走过了从中断梦想到放弃梦想再到最终圆梦的75年人生路。以下是王延林的自述:

中断的梦想

从童年开始说吧。我脑海中有这么一幅画:古城内到处都是老房子和小巷子,逢年过节或每五天一次的大集时,街上到处都是骑着小毛驴的人,很多人穿着花棉袄。住在附近山区的人,会带着山货来卖钱。换到钱以后,再买点吃的用的带回去。那时候挺有生活趣味,人情味浓厚。

可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孩子,不知生活的愁苦,一下雨就高兴地打着伞往雨里冲。到了晚上,听着风声,雨水打在窗户上,树枝也在哗哗响。经常会听到噼里啪啦一声,那是谁家的老房子塌了。

我的笔名叫雨石,就是因为喜欢雨。除了雨,我满脑子想的都是画画,从小就想。

我记得画的第一幅画还是在上学之前。有一次父亲带着我去看戏,看完后我急着回家,迫不及待想把戏曲里的人物画下来。但当时没有画纸,我就在父亲的烟盒上画。

我父亲是做糕点的,那个时候糕点都是用纸包装的,我也在包装纸上画过画。二奶奶家的院墙特别平整,我也在墙上画过。那时候哪有现在这么多纸笔,所以现在孙辈们用不完的作业本,我都保留着。

我没有系统学过画画。1966年初中毕业后,我只读了一年高中,当时想毕业后报考济南的美术学校。但“文革”来了,学上不了了,我的美术梦就这样被迫中断了。

现在回想起来,这可能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和坎坷。

父母带着弟妹下乡了,我一个人留在了古城。1970年,青州的第一家制革厂招工,我就进入了制革厂,主要做宣传工作。当时我的文化水平算比较高的,不仅识字,还有画画的功底,我常被借调到青州的展览馆工作。不过我的关系一直是在制革厂。

那个年代的展览馆跟现在是不一样的,当时就是搞宣传,宣传那个时代的主旋律。我一开始是在文字组,后来又去了美工组。

其实这段经历对我此后的美术创作帮助特别大,在这里不仅锻炼了文字水平,还学会了各种风格的画作,甚至连雕塑和剪纸也“被逼着”学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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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延林(右)和爱人徐秀萍

放弃了梦想

后来我结婚了,跟爱人有了两个孝顺的孩子。我脑海里又出现这样一幅画:古城的小巷变宽了,草屋大都变成了砖瓦房,甚至还有了楼房。我骑着大轮自行车载着爱人一起下班,跟街边的街坊打着招呼,走着走着自行车上变成了三个人,走着走着又变成了四个人。

爱人徐秀萍跟我同岁,都生于1949年。她老家是潍坊的,但从小跟着父母在北京。她的童年是很幸福的,但后来她的父母被打成了“黑五类”,她也被下放到了石家庄的一个劳改单位。

她不敢回忆那段经历,一想起来就泣不成声。

我们俩认识是在火车上。应该是1970年前后,当时她从河北回潍坊探亲,我从济南回青州。当时年轻,不觉得累,不喜欢在座位上坐着,就爱在车厢连接处站着,感觉这样不受约束,能看看窗外的风景。就是在那里遇见了她。

认识之后俩人就开始通信,一星期一封信。当时我每周都算好时间,到厂里的传达室问有没有我的信。爱人写给我的信我都留了下来,可惜前些年装修房子,信不知道塞到哪里去了。

通信一年后我们就结婚了,她还是在河北,我们过起了两地分居的生活。每次她回青州探亲,我就去火车站接她,走的时候也去火车站送她。经常是先陪她坐火车到淄博,我再自己坐火车回来。其实当时想把她送到济南的,但又怕浪费钱。

现在我特别怀念以前的老绿皮火车,坐着它们,嘎噔嘎噔,一站一站,路上有说不完的话。

其实这么多年来,没去上大学一直是我的遗憾,但我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1977年,国家恢复了高考,当年我是我们制革厂唯一一个拿到准考证的人。记得准考证被送到厂里的时候,很多人还都围上来看,眼馋得很。但我最后放弃了,没去参加高考。

我报名的时候爱人还在石家庄,准考证下来的时候,她已经调回来了,也被安排进了制革厂工作。当时我们的两个孩子都已经出生了,我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那段时光很让人留恋,因为朴素,因为单纯。上班就是上班,下了班就是生活。当时我们的一日三餐都在厂里吃,晚上下了班,在厂里吃了饭,我们不回家,从厂里的托儿所接上孩子,先去看露天电影,看完电影再回家。

这样的生活让我觉得满足。面对高考,面对我心心念念的美术学校,面对我的梦想,我的意志不坚定了。

往高调上说,为了家庭,我放弃了自己的美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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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梦了

退休后的生活是我这75年来最幸福的时光,因为我终于可以专心画画了。这样的一幅画几乎天天都会出现:我在屋里画画,爱人拿着扇子坐在门口,一边扇风一边看着古街上的行人。屋外的古城在经过改造后已经成了一个景区,商铺林立,老住户少了,但游客络绎不绝。

其实退休前我调动过几次工作,幸运的是都跟美术相关。

1987年,我从制革厂和展览馆调到了青州画院。在这里跟在展览馆完全不一样,如果说在展览馆的工作是“命题作文”,那在书画院就可以自由创作了。

我的美术梦一下子圆回来了。

后来我又被调到了青州市旅游局下属的一个单位。2006年前后,我退休了。之后在老宅的基础上,我把老宅的一楼改造成了现在的这间书画工作室,从此可以全身心投入书画创作了。

青州古城是从1996年开始改造的,如今已经成了一个景区。之前青州市古城修复建设指挥部也曾邀请我创作《青州古城》复原图,我也因此创作了一系列青州古城的作品。

其实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古城里就有居民把平房改成了楼房。后来古城周围也建了小区,老古城人越来越少,很多人都把房子租了出去,改成了商铺。

现在邻居的“脸”经常换,有时候半年一换,有时候一个月一换。有时候刚熟悉的人,第二天忽然就不见了。

我们老两口之所以一直住在这里,一是因为这里是祖宅,住习惯了,再者孩子就在旁边的小区,走动起来也方便。

我们现在的生活就是“夕阳无限好”,在工作室里画画会友,在古街上散散步。还经常有外地朋友约我们出去交流,多的时候走个七八天,长的时候几个月甚至半年。天南海北,也快转了个遍。

我这75年,童年苦过,中年也苦过,到老了回头想来,从小的美术梦终究还是实现了。现在岁数大了,我的心态有些不太好,老有危机感。好在爱人心态好,虽然年轻的时候她吃了非常多的苦,但也正是因为她的好心态,我们才携手走到了今天。

很荣幸,我跟爱人都是共和国的同龄人。咱们国家能走到现在这一步,真的非常不容易。我现在觉得,不要辜负了这么好的时代。

(大众新闻·齐鲁壹点 陈晨 路董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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