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建国/文
高仲卿先生是我的高中老师,我至今记得他在语文课上借用王国维的《人间词话》,讲解做大事业、大学问的三种境界,高老师的激情与博学感染了像我这样的一批学生。
(高仲卿先生)
高老师的兴趣非常广泛,除了汉语言文学本身,他对书法、摄影、民俗都有涉猎,有些方面达到了很深的造诣。比如书法,他的狂草流畅飞扬,透露出满纸的灵气。
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直到今天,金融行业一直是一个相对高薪的领域。循着人往高处走的路径,高老师后来离开学校加盟一家国有银行,直到退休。
干一行,爱一行。高老师在银行的工作也是有声有色。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凡是叫工作的,都不可能完全按着自己的性子来,或者说很难完全符合个人的兴趣。就现阶段而言,如果有一份待遇不错的工作,还能有诗和远方,离快意人生就不远了。
摄影是高老师的另一大爱好。留住过往的画面、留住我们的记忆、留住那些带有历史信息的文化碎片,就真实性、直观性而言,再好的笔杆子也比不上图片。
高老师有好的人文功底,再加上自己的勤学与执着,拍摄水平自然是很容易超越普通摄影师的。有一张长城脚下的春耕图,我以为可以称得上他的代表作。
牛耕作业是人类农业文明的一个里程碑,从西汉普及持续两千多年,到今天已经很少见了。再过三十年甚至只是十年,孩子们也许很难见到牛耕的现实场景,包括曲辕犁、耕绳这些农具,都会很陌生的。当然,牛是不会灭绝的,但是往后的牛只能叫菜牛,并不是拉出来就能耕地的。
高老师这幅摄影作品动静相宜——春耕是动的,而背景则是静的。这背景不同于别的草木山川,而是了不起的万里长城。
长城是中华民族勤劳善良和热爱和平的见证。我们祖先相信天道酬勤——只要勤奋耕耘,就有收成,就能养活一家人,然后子子孙孙,生生不息。
但是北边的游牧民族不信这一套。他们认为,地球上的一切,包括牛羊马匹,地上的所有生灵草木,都是上天给他们的馈赠,谁占有就是谁的,谁抢到就是谁的。我们总是打不过他们。于是先人们想到修一条边墙(也就是我们今天所谓的“长城”),和游牧民族划清界限。另外,因为高墙阻挡,骑马的入侵者就难以横冲直撞,给边防战士的反击留出时间。从战国到秦代,一直到明代——府谷目前留存的长城,主要是明长城。
长城之于府谷的另一层意义在于,今天有不少府谷人,祖先都是被征集来修长城的劳役,主要来自河东(山西)。如此我们就不难解释,为何行政区划为陕西的府谷县,人们说晋方言、节庆纪念要蒸糕,喜欢老醋,爱听晋剧……
府谷境内的长城绝大部分是夯土而筑,历经几百年风雨侵蚀,慢慢不再高大,只有部分烽火台还能看出它的存在。高老师拍摄的那张春耕图的背景正是府谷境内一处明长城烽火台。所以说,这幅图片所包含的信息量和它的历史人文价值,越往后越可能不同凡响。
退休后,高老师对摄影的热爱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他经常开着车,扛着长枪短炮,背着水壶和干粮,沿着长城一路拍下来,晚上就住在老乡家里,和他们拉话谈天,记录他们的生活劳作、方言土语、风俗年节。
也许和过度劳累有关,几年前高老师身体出了点问题,经过手术治疗后还是行动不方便。好在老天照应,他的思维和记忆毫发无损。康复稳定后,他又重新回到自己的摄影世界,整理那些关于长城、黄河和所有家乡题材的图片,百里挑一,最终汇聚成了《家在府谷》这本书。
现在《家在府谷》就要与读者见面了,我作为第一读者、作为家乡府谷人、作为他的学生、作为一名资深记者,非常乐意把这本书推荐给大家,相信她对了解过去、认识府谷,传承历史文化具有不可替代的独特价值。(原载《家在府谷》跋)【摄影作品/高仲卿】
作者简介
郝建国,府谷人,先后求学于延安大学、西安交通大学,现供职于《华商报》社,主任记者,中国法学会会员,著有新闻作品集《好望》(新华出版社2021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