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11月中旬,苏中军区几位重要领导齐聚南坎小镇,计划为日本即将开始的清乡行动制定应对方略。
就在会议结束,众人纷纷退场的时候,警卫员突然闯进来,把一盒香烟塞进粟裕手中。
粟裕当即脸色大变,让骑兵去把各位同志们追回来,并且下令所有电台立即关闭,全部进入静默状态。
警卫员一头雾水:“首长,出什么事了?”
粟裕捏着烟盒低声回答:“我们中间出了叛徒!”
日军天衣无缝的计划
“各位大日本帝国的栋梁们!”
南坎会议的前一天,日军驻南通司令长官小林信男一脸兴奋地走进会议厅,高声呼唤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我们的机会来了!”
从南到北的会议桌前,坐着几十位汪伪政府的高级军官和情报人员,他们疑惑的目光都集中在小林信男身上,只见他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张电报,激动地宣布:“我刚刚得到情报,新四军粟裕、谭震林等人将于明日中午在南坎镇西街开会,于午后返回驻地!”
说着,他把新四军的返回路线交给右手第一人,让众人传阅细看。
“我预备调遣皇军四个大队和汪军一个师,在这些人回程途中逐个击破,把新四军的骨干力量一网打尽!”
“好!”小林信男话音刚落,就有军官紧跟着附和,阿谀声此起彼伏,仿佛胜利已经属于他们。
群情高亢的时候,地图正传到第七师师长施亚夫手中,他仔细看完之后抬头问道:“司令官阁下,您这份情报有假吧?”
刚才还热闹的会议室里静下来,众人不可置信地看着施亚夫。
“绝不可能!”小林信男不容自己遭到质疑,拍了拍桌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施亚夫慢条斯理地解释:“南坎这个地方,一面环山,一面临海,只有一个方向可以与外界联系,如果皇军在这里埋伏,新四军只有死路一条,粟裕何等聪明,怎么会选在这里,别是什么障眼法,计中计吧?”
经他分析,很多人觉得的确有理,小林信男却斩钉截铁地表示:“绝不可能!施将军,你是在质疑特高课间谍的判断能力吗?”
看他气急败坏的模样,施亚夫恍然大悟,他立刻起身给小林赔礼道歉:“我也是担心有诈,怕有损皇军,既然情报是真的,我愿为马前卒。”
他是中将师长,李士群的心腹好友,日本人也不好太和他为难,小林信男只好糊弄过去。
计划部署完成之后,几位汪军将领正和日军做配合的研讨,施亚夫借口内急暂时离开,刚出门,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老炮牌香烟掐在手里,大摇大摆进入厕所。
出来后,他把烟盒随手扔给副官:“好东西,送你了,自己找地方去吧。”
随后转身回去,继续加入到激烈的探讨中。
而拿着那盒烟的副官则迅速脱离众人视线,一路往南坎镇方向走去……
这位汪伪政府第七师师长施亚夫就是共产党潜伏在敌人内部的王牌特工。
厕所里短短一分钟,他用随身的钢笔在烟盒内壁的锡箔纸上写下一行暗号:内有叛徒,行踪泄密,将围之。
小林信男还在手舞足蹈地给各方面的军官鼓气,浑身都洋溢着胜券在握的喜悦,回到原位的施亚夫暗中看着他,悄无声息抹掉手心里一层冷汗。
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施亚夫整个人后背发凉,心都跟着猛跳了起来,能得到这么完整的情报,非内部人员不可,他还没有看到地图,就知道新四军内部出现了内鬼,于是特地激怒小林加以证实。
后来听到部署的紧迫性,施亚夫知道生死攸关,所以他不顾个人安危中途把情报送了出去,好在有惊无险。
其实在施亚夫的特工生涯中,“有惊无险”的还不止这一次。
施亚夫的有惊无险
南京老虎桥监狱外面有一层高约数米的围墙,都是用实心的砖块砌起来的,墙面上还涂着一层光滑的油脂,身手再老练的毛贼,遇上这种脚底打滑的东西,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
据说这墙不仅防贼,还防子弹,冲锋枪对着厚壁突突,子弹顶多打到中间,根本打不了对穿,要是有谁不幸被关在里面,那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其实单凭这座监狱的守卫力度,里面关押的也只可能有一种人——共产党。
施亚夫出生于1915年的江苏南通,十来对的时候就加入了共产主义青年团,15岁就成为了一名年轻的党员,主要从事地下工作。
1931年,由于叛徒出卖,施亚夫被捕入狱,后来在他本人和各方的积极营救下逃出生天,并且在机缘巧合之下到国民党第十七路军成为一位士兵。他凭借着卓越的个人能力潜伏下来,在军队里积极表现,很快取得了一定的军职,可以更好地获取核心情报,为营救被捕同志,帮助党躲避国民党的剿除立下了汗马功劳。
有了之前一次被出卖的经验,这一次的施亚夫格外小心,每次输送情报他都尽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行动也是独来独往,可以说除了他的上线,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但就是这种情况下,施亚夫还是暴露了,一个被捕的地下党在特务手上熬了两天,就把知道的吐了个干净,其中就包括他的下线——施亚夫。
军统来抓他那天,施亚夫还一头雾水,被几个士兵绑住手脚,堵住眼睛耳朵之后直接扔进了车厢里,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和黑暗,再见光就来到了这里。
抓捕行动干脆利落,施亚夫根本没有时间对外传递情报,他一路上看不见也听不到,更不知道这座监牢的具体位置。
这下子,还真是求救无门了。
“施亚夫,只要你交代了和共产党的联络点,就能从这里出去了。”
刑讯逼供的第三天,施亚夫浑身上下伤痕累累,他已经站不起来了,只能被绳索绑在架子上。
两个执鞭的特务一左一右站在他面前,还在继续问话。
施亚夫咬着后槽牙,一个字也不肯说。
见他又是一副不配合的样子,特务们逐渐消失了耐心,他们用鞭子大力甩在施亚夫身上。
此时已经是绝境了,施亚夫心想,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几天,但结局是可以预见的,那就是牺牲在这里。
可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绝境逢生的机会突然降临,外面突然传来日本人飞机轰炸的警报声,那两个特务丢掉鞭子急匆匆跑了出去。
“轰”得一声,一个炸弹掉下来,正好砸在监狱的高墙上,施亚夫疼哦米糊糊的时候听见监狱里到处都是逃跑的欢呼声,他眼前一亮,立刻挣脱绳索,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天无绝人之路,就这样,施亚夫再次成功脱离魔爪。
养伤期间,他和党组织取得了联系,在家乡一带组织起一支不小的队伍,后来老朋友劝他投降汪伪政府,施亚夫干脆将计就计,申请党组织同意后,潜伏到汪伪政府继续为党传递情报。
由于他是带队投诚,手底下有一支不可忽视的队伍,和汪伪政府的高层也都有密切的联系,所以刚来没多久就成为核心领导层的一员,像小林信男主持的会议也能轻而易举地参加。
谁是内奸
南坎会议是1942年冬季苏中军区几位主要指战员领头召开的,目的是为了就日本下一阶段的清乡行动制定对应的作战策略,也尽可能使新四军各部队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参会的主要有粟裕、谭震林、王必成、叶飞等人。
这次会议级别较高,保密性也随之升级,除了指战员本人、随行的警卫员之外,也只有负责联络的通讯科才知道具体的部署和安排。
当日一早,粟裕等人从四面八方赶到南坎,一路上走得都是僻静小道,别说日军汪伪,就是连个樵夫渔民也没有看到,所有人悄无声息地进入小镇,在一所平房中顺利会面。
由于大家在来之前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很快就商议出一套可行的联动策略,会议进行了两个小时之后,为了低调,从谭震林开始,分批次退场。
粟裕排在最后一个。
叶飞离开也有十来分钟了,粟裕也打算离开,没想到突然一个警卫员急匆匆闯进来,二话没说把一盒老炮牌香烟丢到他怀里。
这是粟裕和施亚夫约定的信号,他看了之后当即脸色大变,一边让骑兵尽快追上各位首长,一边下令所有电台一律进入静默状态。
一瞬间粟裕几乎就能断定,这个奸细一定就在电讯科里。
既然日军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自己上钩,粟裕索性镇定地坐下来,反正他不急着回驻地去,正好借此机会给日本人上一课。
他派出去的骑兵都是新四军里的翘楚,顺利赶上了刚走没多久的各位首长,把情况说明之后,首长们都改变了既定路线,有的选择更偏僻的山林,有的干脆乔装打扮,大摇大摆地从大路上经过。
由于日军对自己的情报深信不疑,要进行点对点打击,改变路线之后各位首长都没有遇到拦截,畅通无阻地回到了驻地。
与此同时,还在南坎的粟裕气定神闲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他通知特科负责人周林,严密监视各电台的一举一动。
日本人的计划落空了,自己又迟迟不走,想必潜伏的奸细和外面的接头人都很急,但现在又不能跑出去送信,电台就成为他们唯一的联络方式。
所有的电台都静默了,一条单独的信号很容易就会被发现,聪明的特工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轻举妄动,但如果实在摸不清新四军的套路,没准儿有人会铤而走险。
粟裕在等。
太阳快落山了,几位指战员也都回到了驻地,粟裕有些疲惫地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周林突然推门进来,谨慎地凑在他耳边说道:“发现了一条奇怪的信号,经鉴别,应该是密码,信号很强,是从我们的电台发出的。”
“看来对方还是沉不住气啊,”粟裕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他问道:“是谁?”
周林脸色略沉:“电讯科科长,他承认是被日本女特工色诱,被迫做事。”
粟裕沉思片刻,两眼如炬做了决断:“此人留下恐怕会对潜伏的我党同志不利,移交军事法庭处置吧。”
说罢,他就带着警卫员离开了南坎。
日军两度行动都扑了个空,小林信男也怀疑他们内部除了奸细,他把当天参会的人筛查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把怀疑目光定在施亚夫身上。
特高课随便找了个借口逮捕了是亚服,但是他们没有证据,施亚夫也不肯承认,关押了整整三个月也没有得到证实,最后碍于李士群的施压只能放人。
施亚夫又一次“有惊无险”躲过一劫。
最后电讯科科长被处决,而施亚夫一直潜伏到汪伪政权濒临崩溃的前夜。
本来他还打算顺势倒戈到蒋介石当局去继续潜伏,中央考虑到他的安全,让他以“归顺”的名义率部回到苏区。
就这样,施亚夫跌宕起伏的特工生涯正式结束,终于回归正常生活,在大后方为党和国家的建设继续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