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6月17日。针对兰封会战桂永清、龙慕韩贻误军机案,武汉军事法庭作出最终判决:龙慕韩因指挥失利,玩忽职守,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桂永清则革职处置。

坐在被告席上的龙慕韩听到判决后立即跳了起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指着法官和桂永清的鼻子骂道:“你们丧尽天良啊!都拿老子当替罪羊!老子虽然跑了,但兰封也是我们88师拿命换回来的啊!”

只可惜他骂得唾沫横飞,却没有人理睬,警察部队还是进来把他拉去了法场。

就这样,自抗日战争开始以来,蒋介石第一次处决了他的嫡系将领。

兰封会战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龙慕韩会说国民党丧尽天良,又说自己是替罪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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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注一掷

如果论起兰封会战的前因后果,还是要从1938年台儿庄大捷说起。

自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以来,中国军民和日本侵略者在华北、华东、华中等地相继展开了一系列事关生死存亡的斗争。由于当时中国的军事实力和装备都较为落后,因此在最初的战场上节节败退。

1938年3月16日,李宗仁率领第五战区与第二、第22集团军相互配合,在苏鲁交界的台儿庄地区和日本华东方面军短兵相接。

借助兵力上的优势与顽强拼搏的意志,经过近一个月的血战,中国出动近29万军队,歼灭日军一万余人,最终取得了抗日战争以来最大规模一次胜利。

前线的捷报传回南京,国民党上下欢欣鼓舞,而蒋介石看到之后高兴之余却有些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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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儿庄大捷固然有效阻击了日军侵略的步伐,歼击了日军的有生力量,也鼓舞了中国军队抗击侵略的士气,但同时经过此战,指挥官李宗仁名声大噪。

对比之前在自己指挥下屡战屡败的形势,李宗仁的风头无两显然影响到了蒋介石在党内的统治地位,也让不少人对他的军事指挥能力产生了一定的质疑。

更让他头痛的是,李宗仁并不能被他完全掌控,而他悉心培养的亲信学生却没有一人得力。

此时此刻,唯有在自己的领导下,借助台儿庄大捷之后国民党军队昂扬的士气乘胜追击,再打一场漂亮的胜仗,才能解决他当前的困境。

于是他下令:调集黄埔系将领率领自己的嫡系部队,前往第五战区与李宗仁配合,纠集20万大军直奔徐州而去,想要在那里击溃日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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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保万无一失,他还命令程潜率兵10万在商丘策应,到时候只要日军逼近,就可以形成两面夹击之势。

就在他信心满满,胜券在握的时候,战场的形势发生了逆转,打破了他的计划。

原来日军得知蒋介石纠集重兵,认为这是歼灭国民党军队主力千载难逢的时机,于是借助铁路线从各地调兵前来增援,最终达到30万之多。

纵观抗战前期的几次大捷,几乎都是在兵力上占得优势,眼看着这一优势也不复存在,蒋介石心里顿时没了底。

李宗仁见机更快,既然明知道敌众我寡没有胜算,干脆直接撤离,留给日军一座空城。

这场闹剧一样的军事行动让蒋介石十分恼火,他让特务机构严密监视日军方面的动作,伺机出掉这口恶气。

很快他就等到了这样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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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在日军主力与李宗仁第五战区在徐州战场上斗智斗勇的时候,土肥原贤二早已经率领日军第14师团向河南腹地进发。

此时蒋介石的20万大军正在豫东一带盘桓,天时地利,他立刻下令阻击。

20万对战2万,这样悬殊的兵力差异,在蒋介石心里俨然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所以此次他不再任用李宗仁,而是从第三战区调来自己的亲信薛岳全权指挥。

不战而逃

既然是我众敌寡,那么瓮中捉鳖就是最佳的选择,薛岳对着河南的地形图沉思良久,决定设一个口袋阵。

他以黄杰的第8军驻守商丘 作为口袋阵的封口,桂永清率领第27军驻守兰封,在日军进入口袋后负责托底,第71、64、74军则聚拢成一个完整的口袋,对进入笼中的日军合围歼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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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计划得到了蒋介石的赞赏,他甚至多次飞往郑州亲自督战,在土肥原率部靠近的时候还做了慷慨激昂的动员演讲。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等着,似乎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个人出了点意外。

驻守在兰封的第27军军长桂永清给他校长送了份礼。

桂永清是黄埔一期的学生,读书的时候就很得老蒋的喜欢,毕业之后又到德国去喝了两年的洋墨水,回国之后凭借着出身和履历平步青云。

但要认真论起来,桂永清并没有多少实战经验,甚至说连战场都经历的少,之前他一直从事教职,主要是把自己在德国学的那一套传输到国民党的高级将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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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派他出战,未尝没有老蒋给这个学生铺路的意思,奈何他自己实在不争气,一出手就捅了个大篓子。

纸上谈兵久了,桂永清很看不上日军的战斗力,甚至觉得蒋介石调集20万大军是在小题大做。

5月21日,他率领部分官兵在兰封附近游荡,正好遇到近百人的小股日军,桂永清觉得这是老天都在帮他立功,当即命人推着大炮火药对着小树林乱轰一气。

最后除了几人侥幸逃脱外,这股日军基本被他歼灭,就在他起草给蒋介石的电报为自己请功时,薛岳传来新破译的情报,土肥原所部已经集中兵力,向兰封推进。

原来被他视为天赐功劳的那百来号人其实是土肥原贤二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弹,为的就是刺探各地驻军的虚实和具体位置,这队人马沿着防线走了一路,正好栽在桂永清手里,而之前侥幸逃脱的日军已经急匆匆跑回去报信带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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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即将重兵压境的日军,桂永清顿时乱了阵脚,之前薛岳做战前部署的时候,他一直以为兰封就是个陪衬,本来主战场也不在这里,他只要守住这座城,就算是与国有功。

没想到现在把日军主力吸引了过来,他从陪衬变成了主角,之前的大放厥词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桂永清看看和他站在一起的邱清泉,做了个要命的决定——跑了算了。

但是邱清泉比他想得更深一层:“27师这么多人,要是就这么跑了,既不好和委员长交代,到时候要是日军追上来,我们连个接应的人都没有啊?”

“这不简单,把88师留下,”桂永清早拿定了主意,解释道:“有龙慕韩在兰封,没准儿就牵制住日寇了呢?就算他真的不敌,也能抵挡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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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他让副官给龙慕韩留下一封书信,自己则带着大队人马匆忙逃出兰封。

等在兰封城外驻扎的第88师师长龙慕韩发觉城中的异象,收到桂永清的书信时,哪里还能看到第27军的影子?

这抵御日军的千斤重担就压在了龙慕韩一个人肩头。

要说起来,龙慕韩也是个勇将,同为黄埔一期的学生,至少比桂永清强上一点,南口会战的时候,他身先士卒冲锋在前,曾经轰动一时,也难怪桂永清会想让龙慕韩留下了断后。

但龙慕韩虽勇猛,却也不是一心求死,非得马革裹尸,眼见得日军来势汹汹,他就一个师的兵力肯定撑不了多久,况且主帅都跑了,他留下来除了送死别无他法,稍微思考之后 他也带着手下士兵沿着桂永清走过的路撤离了兰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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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眨眼的功夫,原本有27军和88师驻守的固若金汤的兰封一下子变成了一座空城,连土肥原见了都怀疑是不是又唱一出空城计。再三确认桂永清和龙慕韩确实是临阵脱逃后,他调遣日军主力在城中驻扎,借助兰封易守难攻的地形建成扎进国民党内部的一颗钉子。

替罪羔羊

兰封的地理位置十分紧要,这里不仅是豫东门户,还是交通要道,陇海铁路线正从这里穿过,无论是对整体战局还是对此次部署,都是万万不可丢失的地方。

好好的口袋阵就这么破了,薛岳将事情经过上报到中央,蒋介石怒不可遏,他严令桂永清、邱清泉立刻调头夺回兰封,否则以军法论处

桂永清龟缩着脑袋一动不动,权当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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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老蒋的心腹,彼此有所了解,薛岳也知道桂永清靠不住,为了弥补口袋阵,将损失降到最低,他只能调宋希濂先行一步。

老蒋的数封严令虽然没有调动桂永清,却让龙慕韩看到了希望,尤其是在宋希濂前往兰封之后,他想要跟着去收复兰封,将功折罪。

第88师的将士们也知道临阵脱逃是什么罪名,在兰封收复战中奋勇杀敌,拼尽了全力,龙慕韩更是亲自上阵,受伤了都不肯退出去休息。

终于在各方的合力围攻下,土肥原贤二被迫退出兰封,这座城市再次回归到国民党手中,破裂的口袋阵也被修复。

但此刻日本得知土肥原在兰封遭到围攻,大批援军已经顺着铁路线赶到,国民党的天时地利已经丧失,与源源不断的日军作战没有了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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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岳看着战场局势,只能长叹一口气,他终是和这彪炳史册的功绩差了一步。

而蒋介石更是不甘心,本以为能够借此机会重振军威,巩固自己的地位,没想到从头至尾都是劳师动众的笑话。

盛怒之下,老蒋要追究责任,他最先想到的就是桂永清、邱清泉和龙慕韩这几个临阵脱逃的将领,当即以武汉军事法庭的名义将他们逮捕。

按照当时的军法规定,这三人应当一起被判处死刑,作为主帅的桂永清罪责甚至会更重一些。

自从桂永清下狱后,何应钦就成了最忙碌的人,到处说情,上下打点。他和桂永清沾亲带故,算是军事上的同盟,蒋介石如果杀桂永清,就如同去了他一只臂膀,叫他怎么能不急

何应钦的面子蒋介石还是会顾及的,毕竟他现在是国民党一等一的红人,于是桂永清被轻拿轻放,只判处了革职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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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龙慕韩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老蒋这口气憋在肚子里,又成了全天下的笑柄,他必然要杀人出气,再加上军规摆在那里,临阵脱逃就是死罪。

兰封几经易手,多少将士抱憾终身乃至流血牺牲,第71、74、64军大大小小的将军士兵都在眼巴巴等他一个交代。

桂永清不能杀,那就只能杀龙慕韩,也必须杀龙慕韩了。

于是,没有靠山的龙慕韩就成了老蒋权衡之后的弃子和安抚人心的牺牲品。

1938年6月17日,当法庭宣判龙慕韩被判处死刑,而逃跑的主帅桂永清只是革职的时候,万般委屈涌上心头,他指着法官和桂永清骂道:“你们丧尽天良啊!都拿老子当替罪羊!老子虽然跑了,但兰封也是我们88师拿命换回来的啊!”

但是判决已下,众人也都知道其中内情,没有人会帮他说话,也没有人敢帮他说话。

龙慕韩被绑赴法场执行枪决,成为抗日战争以来第一位被蒋介石处决的嫡系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