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初年,郑国的国君郑武公娶了申候的女儿武姜为夫人。婚后不久,武姜就生了个儿子。可是孩子出生时却是逆生,脚先出来的,造成武姜难产,痛苦难当,险些丢了性命。当时的人都很迷信,认为这是不祥之兆,加之武姜贵为侯爵之女,自然有些脾气,所以很不喜欢这个孩子,于是给他起名叫寤生。待到她生二儿子段时是顺产,也没什么痛苦,加上段也长得好看,招人喜爱,所以武姜十分偏爱这个小儿子。
按照宗法制度,嫡长子传承,寤生和段虽然都是夫人所生,可是因为寤生是长子,所以寤生天然就被选定为太子。可是母亲武姜却很不喜欢他,总是想让他的小弟弟段顶替他。郑武公活着的时候武姜就没少吹枕边风,还好郑武公很明智,从来也没听过她的。
后来郑武公去世了,寤生作为太子顺理成章地即了位,是为郑庄公。段因为是次子,当初被分封在了共城。这是个小地方,土地面积小,人口也少。母亲武姜本来就偏爱段,所以郑庄公刚即位没多久,她就向庄公提出要把段改封到京邑。庄公生来仁厚,又很孝顺。于是就答应了母亲。
大夫祭仲听到这个消息,连忙去找庄公,诚心进谏:“君上怎么能把京邑封给段呢?京邑地广人众,甚至比都城荥阳还大,况且老夫人还十分宠爱君上的弟弟,天无二日,国无二君,这样下去郑国肯定要出乱子的,请君上明察。”庄公很无奈地说:“寡人也没有办法,母亲大人想这样,我又怎么敢反对呢?毕竟段还是我的亲弟弟呀。”祭仲没办法,只好怏怏而去。
哪知郑庄公的仁厚没有换来母亲和弟弟的真心。母亲武姜的目的远不只是一个京邑,她一心想要的是让她所疼爱的小儿子段取代寤生成为郑国的国君。段也总是忿忿不平,认为自己一表人才、武艺高强,理当继承父亲的爵位。所以段来到京邑以后就加紧整顿军备,伺机谋反。后来还不断地武力侵占哥哥的领地。郑庄公都一直容忍他。
终于到了庄公二十二年(公元前722年),听说郑庄公准备去朝见周天子,母亲武姜以为时机来了,马上写密信通知小儿子段,相约在段偷袭都城时,武姜打开城门以为内应。可是风声早已走漏,庄公得知消息,提前准备。就在段领兵来袭之时,不但击败了段领来的人马,还同时派人攻取了京邑。弟弟段走投无路,只好逃到了从前的领地共城。可是共城区区小城哪里抵挡得住郑庄公的大军,城池很快被攻破。万般无奈之下,段拔剑自刎,临终前慨然长叹:“母亲害了我,我还有何面目去见哥哥啊!”
庄公寻见弟弟,抚尸痛哭。无意间在弟弟怀里发现那封密信。拆开一看,果然是母亲武姜阴谋勾结弟弟谋反。心中愤恨,一时间几十年隐忍下来的怨气突然爆发,拿着书信,找到武姜,质问母亲,并把母亲武姜送到了城颖邑,并发下狠话:“不到黄泉,决不相见。”
古人在打井到极深处时,往往会涌出黄色的泉水,又因为过去的人都是实行土葬,死后要深埋于地下,所以黄泉就代指阴间。庄公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到死也不会再看一眼自己这位既偏心又狠心的母亲。
这简直就是人间悲剧。为了权力,兄弟相残,母子相逼。
一切尘埃落定,庄公回到宫中,静下心来,心中顿生悔意。弟弟死了,就剩老母亲一个亲人了,虽然她做了那么大的错事,可毕竟她是自己的母亲,如今自己却说下那样的狠话,弄得母子不能相见,让她孤苦一人,自己这个做儿子的岂不是不孝吗?有心要接回母亲,可是又怕违背誓言,被世人耻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况且自己还是一国之君,怎么能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呢?庄公心里矛盾,寝食难安。
颖谷邑有个管理疆界的官员,叫颖考叔,听说郑庄公把母亲软禁在了城颖邑,就想来规劝庄公。这个颍考叔可是出了名的孝顺。于是他以送礼物的名义,求见了庄公。庄公当场赏赐给他一块刚刚烤好的上好羊肩肉。颍考叔没有立刻吃下,而是把其中肉质最酥软的部分挑了出来,放在一旁。庄公见了很奇怪,便问他为什么这样做。
颍考叔避席施礼道:“臣下的老母年事已高,牙口不好,我要把这最酥软的肉留下,带回去给母亲做肉羹吃。”庄公听到此处,不觉悲从中来,长叹一声:“唉,你有老母可以奉养,寡人虽贵为伯爵,却不如你啊!”颍考叔故作不知,细问其故。庄公也不隐瞒,就对他把前后经过详述了一遍,又说自己虽然想念母亲,可是狠话即已说出,无法收回,十分苦恼。
颍考叔听罢,微微一笑:“君上,要想母子团聚,这也不难。君上只需命人挖一口深井,在泉水涌出之处的井壁上斜凿一隧道,直通地面,然后君上与老夫人在隧道里相见,那天下还有谁敢说这不是“黄泉相见”呢?”
庄公听了大喜,于是马上命人按照颍考叔所说挖好了深井和隧道,先派人把母亲接到隧道深处,自己又迫不及待地进入了隧道。隧道深处,黄泉之侧,母子二人,抱头痛哭。一切云开雾散,母子冰释前嫌。毕竟是血浓于水,母子天性,又怎能相隔?
这真是黄泉之下真相见,母子二人释前嫌。
读完这段历史,掩卷长思,人生有那么多的追求——事业、权力、金钱……,可是随着岁月的流逝,家中还能有一位高堂老母可以侍奉却是我们最大的福分。所以说尽孝需趁早,行善要在先,莫待子欲养而亲不在时,空留万千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