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何以为歌,只等生命它自成篇章时,听一曲独属于我的余音绕梁。」
“我要每一天都过得更好。”
“我牺牲我自己换你们开心,这就是我爱你们的方式。”
“日子还得往前过,没准过着过着就明白了。”
“别人怎么看真的不重要,自己活得好才最实在。”
“随心所欲太贵了......”
短短的几句话,生动又直白地传递出了每个人对生活、对自己的不同方式。而这种多元观点的碰撞,正发生于独立个体与他周遭最亲近的关系里。
近日,一部现实生活题材的电视剧《凡人歌》完结了。从播出到大结局,该剧在短短的37集里,从几对具有代表性的夫妻和情侣切入,完成了对“凡人故事”的叙述。
(电视剧《凡人歌》剧照)
有趣的是,网友们对这部电视剧的评价有极大的反差,有人感叹它是对跌宕起伏的生活的凝聚,也有人质疑它对“普通人”的定义。
(网友对于《凡人歌》中的普通人设定表示质疑)
从娱乐文化作品里流淌出的“平凡叙事”,在吸引观众代入、讨论、思考的过程中,将“平凡”这一最“平凡”的概念置于新的空间里。
在放大与聚焦之中,“平凡”不再是一种简简单单的身份界定,而是一种交织了酸甜苦辣各种百味的生活心态。
承载着各种滋味的生活心态,是个体独特生活经验下的产物。它来自于个体的自我塑造,也同时在人与人之间奇妙的相遇故事里不断成长变化。在各种主义、各种态度的交织与碰撞中,人们携带着一些原有的追求和烦恼开启一段段新的故事。
在不同的故事里,在掺杂了各种情绪与得失的结局里,平凡的人们在各自的选择中统一地传递了一条生活原则——他们始终忠诚于自己,坚定地爱自己。
个体的碰撞:
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的对决
其实恍惚间我们会发现,近些年来,真正意义上的现实生活题材电视剧或电影作品越来越少了。当晋江小说、番茄小说走进影视剧市场,演变为短剧形态并在各大平台疯狂传播时,我们所接触的内容走向了一种更为悬浮、真空的形态。
似乎,这些短剧可以在抽象、荒谬的集中呈现中降低人们的敏感度,并让“drama”无孔不入地走进生活。但其实,真实的生活,在某种程度上远比虚构作品要drama得多。
(短剧中的关键词词云)
在《凡人歌》的故事里,编剧将性格与追求截然不同的个体置于最亲密的婚恋关系中,让独立的个体在共有的关系中创造出鲜明的矛盾与冲突。
这其中,最典型的就是谢美兰和沈磊、那隽和李晓悦两对。谢美兰是公司白领,丈夫沈磊是中央直属公务员,两份令人羡艳的工作下,面临的是欲望和满足之间的激烈碰撞。当谢美兰在工作上的进取和野心延伸至家庭与亲密关系这一空间内,审视的目光便常常笼罩在丈夫沈磊身上,矛盾也始终围绕着不同的前进脚步声展开。
(因为租房、买车频繁出现矛盾的谢美兰沈磊夫妇)
而那隽和李晓悦这对则在某种程度上是性转版的谢美兰和沈磊。在大厂中当程序员的那隽在公司里被同事称为“那神”,在家里则被哥哥亲切地叫做隽隽(卷卷)。从称呼就能看出来,那隽完美契合了人们心中对优秀和上进的定义。而女友李晓悦则在父母意外去世等经历下秉持着“平淡就是真”的生活态度。
(在改造和不愿被改造中游走的那隽和李晓悦)
于是,在那隽为她制定的“成长计划”里,晓悦始终表示抵触与反抗。
其实,种种具象化的现实矛盾背后,实则是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在对决,是满足与欲望在对抗。在对生活现状的不同感知之中分道扬镳,在对人生追求中的各执己见下走向相反的方向,是“不同”的人做出的“不同”选择。
而有趣的是,这一“不同”的选择不仅作用于自身,还同时投射在他者身上。《凡人歌》里的人物们无论是“卷”的那一方,还是“躺”的那一方,其实始终都期待他人按照自己构建的理想方向前进,与自己保持统一。
而在某种程度上,这一表现也与“我都是为了你好”的传统的劝服路径相似,成为了一种以“爱”为名的隐性操控。
(papi酱谈父母给她灌输的“为了你”理念)
当然,也有观众和网友对“躺平”的那一方表示恨铁不成钢。“像我这样没规划的人,如果有一个人给我安排了一切,我做梦都会笑醒哈哈哈哈。”
(对李晓悦主动分手表示不理解的网友)
在对“规划”的需求和现实的匮乏之中,接受他人对自己的安排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自我回归?
所以,无论归属于世俗意义上的哪种好与坏,他们的故事都同样诉说着人们对“自己”的坚持。
不论是哪种主义,“我自己”始终都是结果最终回应的对象。对于平凡的人们而言,“我自己”是不丰厚的财富里,最后保有的一片天地。
共在的困境:
自我与外界的双重束缚
得到我自己想要的,本质上是所有人的共同理想。但现实生活中,每一个“自己”所拥有的和所期待的,却存在着极大的差异。
这也是观众们讨论《凡人歌》这部剧各种争议的来源——故事里的人物真的是平凡的普通人吗?在许多观众眼里,他们的自身情况甚至不符合编剧对“平凡”的定义。
(网友质疑《凡人歌》中对普通人的定义)
要么是大厂年薪百万的程序员,要么是名校毕业的背景公务员,要么是手握千万期权的公司二把手......“这里遍地是金子”的北京,或许会让他们在主观上把自己定义为普通,但在客观的评价体系里,这已然是很多人不可企及的人生状态了。
(《凡人歌》中的核心人物设定)
而当这样的“平凡叙事”置于更底层的普通人眼前,他们并不能接受这份更昂贵、更悬浮的普通。
这份不接受态度的背后,是一种真实的心理反馈。当“优秀”被定义为“普通”,当“很好”被说成“还行”,不断被压缩、被曲解的话语体系以更窒息的方式对更普通的人们施加着隐蔽却又张狂的压力。
(网友表达自己身为普通人更无奈的现实生活境况)
它吞噬了本来开放、包容的空间,也同时让社会认同和自我认同走向了一致的覆灭。相对静止或是正在前进的我,完全追赶不上光速的意义更迭,也离世俗意义上的优秀越来越远。
而这背后,其实流露出了一种“强者”对“弱者”的挤压和凝视,他们在争夺着更广阔的自我认同空间。如果说欲望的膨胀毫无边界,那么普通甚至贫穷是否也没有底线?
在自我困顿的处境中以及对他者困境的旁观里,人们试图通过反向的“比较”为不明朗的现状找寻一丝出路和一份慰藉。
(福柯关于凝视的论述)
其实从这一层面上来说,《凡人歌》以一种巧妙的形式实现了对“普通”一词的意义构建。无论身上被贴着哪种身份标签,人们都统一地表现出了对认同的强烈诉求以及由此衍生出的各种微妙心理。
从人性出发,人们对外界期待和自我想象作出反馈。他们或是停留在无休止的向上观望里,或是困顿在潮湿的原生性匮乏中,时不时地给自己和他者施加压力,进一步压缩着喘息的空间。
而这,正是裹挟在现代生活里的所有生命个体所面临的共同困境。
生活的结局:
在相遇与离别中成长
在不同的选择和隐秘的心理下,故事里的人们又会走向怎样的结局?区别于许多传统国产电视剧对“大团圆”的执念,《凡人歌》在充满离别的故事终篇里践行着生活的“现实”。
谢美兰和沈磊的最后一次相遇发生在民政局的离婚登记处,那隽和李晓悦的重逢发生在时过境迁的热闹街头里。分离似乎成为了一种超越传统的新选择。
(在街头偶然相遇的那隽和李晓悦)
而与此同时,同样充斥着矛盾的沈琳和那伟夫妇却成为了故事里唯一的“美满”,只有他们在故事的开头和结尾始终如一。在中年人的窘迫处境里,这对夫妻在被动地舍弃之中发现了新的人生可能,也收获了五味杂陈的人生体验。
有人始终坚持,也有人随时放弃。但无论是哪种动机、哪种选择、哪种结局,行动的产生与践行,都是为了最大限度地向幸福靠近。
而幸福,本就有着千百般的定义。它像一份随机掉落的馈赠,可能掉落在人来人往,相遇与离别中的任何一个时刻。
人的一生,始终在这份礼物而努力。与其将不同的观点和选择置于理想主义、现实主义等各类框架之中,不如说所有人都秉持着共同的幸福主义。但因为幸福所涵盖的天地太宽、太大,所以个体所希冀的可能不是同一片天地。
(幸福主义者的人生信条)
但无论如何,每个独立个体与他者之间相互交织,共同缔造了一段同属于彼此的人生经历,随之又在断连与缔结中各自摸索着未来的道路。
可能,这条路上没有你;可能,这条路上一定需要你。
在不同的脚步与方向之中,我们都成为了更丰富的个体,也认识到了他者眼中一个不一样的我自己。
在故事的开头和结尾,我们始终是我们自己。而生活何以为歌,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乐章和曲调。
(生活的路上,最终追寻的是自己)
(文中图片均源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