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踏入大雄宝殿前一刻。

沙师弟冲我绝望一笑,然后毫不犹豫拧下了自己的头颅。

血液飞溅,八戒和师傅惊恐的尖叫。

我一脚踹开殿门,想要求救。

可眼前的一幕叫我愣神。

因为偌大的宝殿上,空无一人。

1

「佛祖呢?佛祖呢?」

师傅看着空荡荡的宝殿发出凄厉的叫声。

「西天诸佛呢?都去哪了!」

八戒也绝望地吼道:「佛祖呢?没有佛祖我的翠兰何人来救?」

偌大的宝殿上无人回应,直到沙师弟的血流干净,渐渐地发出恶心的腐臭味,天空之上才出现了一张巨脸。

那惨白的脸上挂着血红的双唇,似是刚吃过什么血淋淋的东西。

一只灰白的眼睛紧紧贴在大雄宝殿的窗口,对殿中的我们探看。

张开的巨口仿佛无尽深渊,发出滔天的恶臭:

「咦,这次怎么死了?」

「之前不都是乖乖到了宝殿吗?这样就不好玩了啊。」

「怎么能不听话呢?」

细瘦的白色鬼爪从空中伸出,嫌弃地戳了戳沙师弟的尸体。

见沙师弟真的是死得透透的了,它暗自念叨了一声:「晦气。」

「不听话就又要重来了呀!」

「都已经重来九回了,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地听话一回?」

鬼爪又按了按沙师弟的头颅,只轻轻地一点,地上的头颅就原地爆开。

师傅已经吓得神志不清,只不停道:

「我要成佛的,我要成佛的!」

「不可能,不可能,佛祖不会骗我!菩萨不会骗我!」

「菩萨说了,只要我带来这世间最强的三个妖孽,佛祖就渡我成佛啊。」

他跌跌撞撞跑向那鬼手,跪地祈求:「带我走啊,带我走,我要成佛……」

鬼手停顿了一瞬,随意抓起师傅,师傅一脸即将成佛的喜意,可那手突然用力一捏,他的身骨传出碎裂声音。

「什么蝼蚁,也想成佛?」

「黏糊糊的真是恶心。」

它随手将沾满了血肉的手在大殿上蹭,细长的指甲从我眼前划过。

就在那指甲要刺进我的眼眶里时,我猛地惊醒过来。

眼前没有恶臭的尸体,没有可怖的人脸。

是我在道观里的小房间。

房中没有点灯,幽暗的月光照在床边站着的白胡子老道身上,形如鬼魅。

「又做噩梦了?」

「嗯……师傅。」

「嗯?」

「你说,灵山宝殿上真的有佛吗?」

「唐僧几人成佛以后又去哪了?」

「我又是谁?为什么我没有此前的记忆?」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七年。

这七年的每个日夜,我都会梦到这样的场景。

有时候是在深不见底的水中,有时候又是在漫天黄沙的大漠,半梦半醒之间总有不同的声音向我哭救:「醒醒吧,醒醒吧,快去西天,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我下意识挠了挠头:「灵山有佛吗?我到底是谁?」

见师傅不回答,我又问了一遍。

师傅看着我沉默了好久好久,感叹道:「天命不可逆,你终究还是要走上那条路!」

什么路?师傅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有好多疑惑想要细问,可师傅却甩了甩拂尘,转身走了。

「走吧,走吧……」

「想要知道真相,只能你自行去寻。」

远处缥缈的声音传来,我又陷入了昏睡。

醒来的时候,山上已无道观。

我孤身一人站在山脚。

「师傅?师傅?」

无人回应,空荡荡的四周只有我一人,脚下是孤零零的包袱和铁棒。

我想起来了。

师傅已经走了。

2

我看着手中的包袱,不知去向何处。

师傅说我终究要走上那条路,那我应该走什么路?

我想不明白,可那梦里的场景又出现在我的眼前。

灵山,西天,取经,师徒四人。

于是我扛着小小的包袱下了山,到了大唐长安。

在城内,我遇到了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和尚和世人布道。

他说:「佛祖慈悲,能渡世人,众生皆苦,一切苦难源自因果,只有积德行善,方能改变命运。」

他又说:「生即是死,死即是生,生死轮回,才可涅槃重生。」

好些的百姓在底下专心致志听经,连连点头,感叹我佛慈悲。

我抬眼看了看那感叹的人,衣衫偻缕,瘦骨嶙峋。

于是我下意识回怼道:「小乞丐,你怎知我佛慈悲?有时间在这里听道,不如先去码头做做工。

「你瞧瞧你自己,今日晨时可是饭都没吃?」

「我佛既是慈悲,为什么不睁眼看世人?为什么又不渡一下你?」

小乞丐涨红了脸,梗着脖子和我争辩:「那是因为我前世肯定作了孽,这一世才这么苦楚,等我消了这因果,自然日子就好过了!」

我嗤笑,懒得搭理。

自己都救不了自己,还想等佛祖渡你?

争论声惊动了布道的小和尚,等众人散尽,他找到我,想要同我讲经。

我不听,反而随手拿了供桌上的果子吃。

他双手合上,轻颂一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我和小和尚说了我的不解,我的那些梦,又问他:「小和尚,你说,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小和尚笑道:「这有什么好疑惑的?你去西天灵山看看不就知晓了?」

我愣了一下。

对啊,我有什么好疑惑的?

好像从师傅的观外醒来我就有些不对劲,脑子尽是迷雾,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不让我思考,只叫我循规蹈矩地过一生。

这么简单的问题,我为何纠结这么久?

我和小和尚告别,小和尚却也收拾了包袱,非要跟着我去西天。

「贫僧想要前往西天,拜见如来,求取真经。」

我吓唬他:「这一路可都是妖怪,小心给你吃了!」

小和尚和我笑:「世上哪有妖怪?莫要疑神疑鬼。」

「反倒是你,虽说是人,看上去更像一个没毛的猴子妖怪一点。」

3

离开了长安城,我就按照梦里的路线一路向西。

到了双叉岭,没有在山上见到虎精熊精,只有几个络腮胡土匪头子。

「哪来的没毛猴子?又来闯我这洞府?」

又?为何要说又?

难道还有其他人过这岭?

小和尚耐着性子,双手合十行了个礼:「打扰施主,我们此行是想前去西天,拜见如来求真经,不知是否能行个方便?」

听到小和尚这样说,几人大笑,嘴角耳边隐约漏出不似人类的黄黑色毛发:「这世上哪有什么佛陀?都是骗人的把戏!」

「两位小师傅还不如回程,那城中不比西行风餐露宿的西行好?」

其中有一人盯我良久,笑意渐渐淡了下来。

我却不管他们,只是笑笑没说话,和小和尚辞别了几位大王,继续上路。

一路向西,还没有见到那五指山就到了观音院。

院中小沙弥看见我们拔腿就跑。

我和小和尚疾步撵上。

「你跑什么?」

小沙弥战战兢兢打量了我们好一会儿,才哆嗦着回话:「两位施主莫怪,是小僧看错了。这是观中谨言,遇到毛脸雷公嘴的和尚别管其他,先逃了性命再说。」

小沙弥又看了我好一会儿。

「我远远瞧着这位施主有些像,想来是我看错了,那烧观的是个猴妖,这位是个活生生的人,施主莫怪。」

我皱了皱眉,脑子里却仍是一团迷雾。

但我马上就把这些东西抛之脑后,和观中的小沙弥打听五指山和观中的老院主。

可院里的小沙弥却道:「没听过什么五指山,至于小施主您问的老院主,已经圆寂五百年了,如今他的舍利子都还供在后头呢。」

在小沙弥的带领下,我和小和尚去后院看了老院长的舍利子。

倒也不是孤零零的一颗,他的旁边供奉的还有九颗。

九颗?

为什么是九颗?

我又问小沙弥,可知道西行有个高老庄?

他说:「小施主,再往西去,有一个西庄,不曾有什么高老庄。」

我心头疑惑更深了,没有高老庄,那猪八戒去哪了?

我和小和尚对视一眼。

他疑惑我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表情却越来越沉重。

带着满腔的疑问,我们离开了观音院,走到了小沙弥口中的西庄。

小小的庄子上,只有十八户人家,最中间的台供奉着八戒像。

我问站在边上的老妪:「奶奶,这可是净坛使者猪八戒的寺庙?」

她一愣,抄起手里的拐杖就打我:「这可不是什么净坛使者!这是我西庄保护村民的山神猪大王,可仔细着点,少打扰我们的山神!」

这,不是净坛使者?

不是说猪八戒被封了净坛使者吗?

这不是净坛使者,那他又在哪?

我还想细问,拄着拐的老太太已经转身走了。

快到拐角的时候,一个两米高的壮汉笑着出来搀扶她,看见我和小和尚,那汉子愣了愣神,半晌才拉着老太太的手往远处走去。

庄子上的人客气,硬是让我和小和尚待了两天。

听闻我们是西行去找成佛的神仙,那傲娇的老太太叹了口气,竟然也推搡着让那汉子跟我们走。

「时间到了,你也一起去吧,这是你我的命数。」

「只盼这次孙长老能带你们打破结局。」

「不,我不去,我想守着你,我不想一次又一次西行。」

见状,我笑老太太:「老人家,您的儿子还真是孝顺。」

老太太黑了脸,那汉子也没给我什么好脸色,好像是我说错了话,马上就要跟我翻脸。

小和尚催促,那汉子白眼一翻,张口就来:「你着急走,前面是有你爹还是有你娘啊?」

临了到出发的时候,那大汉挑着行囊又跟在后面。

小和尚问他:「你不守着老夫人了?」

汉子有些神伤,答道:「不守了,不在了。」

小和尚听闻住了嘴,只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我却张了张口,但没说出什么来。

我想起,那故事里的八戒,就是想娶了高老庄的翠兰。

从西庄离开,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

不对,不是三人,还有一头驴,是西庄守门那个大爷送的。

驴子驮着我和小和尚的行李,壮汉跟在我们后头。

我和小和尚没回头,所以没注意到壮汉的脚刚踏出山门,后面的西庄就瞬间化作了沙尘。

只风一吹,就消失在了这路上。

4

过了黄风岭,又渡流沙河。

流沙河并非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

因为我和小和尚一眼就看到了那河边绑着的渡船,还有一个光着膀子的粗犷男人在上边摇桨。

小和尚远远招手:「小施主,过来渡河啊。」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沉默着把我们四人都载上了船。

船顺水而行,还有河风送来丝丝凉爽。

只是到了河中间,水最深的时候,光膀子的船夫突然一把将我们都推了下去,随后自己也跳进了河里!

我不会水,在河里浮浮沉沉,挣扎着想要上岸,却始终不得方法。

只是濒死之间,我好像看见了河底坐着一个人,他一脸死寂向我哭诉:「九世了啊!九世了啊!该醒了,该醒了!」

瞬间,我的呼吸顺畅了,悠悠地飘到他的面前。

「是你!」

我惊道!

河底的僧人正是宝殿自尽的沙僧!

「你为何要在灵山自尽?」

他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状若疯魔。

「为何?为何?」

「为了你呀!九世你也没能记起来自己是谁吗?!」

「我跳不出,跳不出这圈子!只有你!只有你能打破这诅咒!」

那人突然发怒,河水涌动:「什么金身罗汉,西天封佛!都是骗局!」

「西天取经就是一场游戏,只有我们师徒四人当了真!」

「历程多年,方才到灵山大殿,回头一看,不过是大梦一场!」

「哈哈哈哈哈哈……黄粱一梦啊……都是虚妄,都是虚妄!」

此时我只觉得喘不上气,脑子也是一片混沌,像是什么重物压住了身体,又有什么东西要从脑中挣扎而出,隐隐作痛。

我捂住脑袋,蹲在原地,意识沉迷间远处又飘来虚无缥缈的声音。

「一阴一阳,无始无终。终者自终,始者自始。」

「什么意思?究竟是什么意思?!」

脑中的疼痛还没散去,我睁开眼,光着膀子的渡夫还在撑船。

小和尚依旧在和船夫布道:「你这人,杀心太重!我必要替佛祖渡你。」

一切都是平静如常。

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幻想。

可等小和尚转头,那撑船的渡夫突然冲我笑了笑。

扁舟摇晃间,我分明看到那汉子在唤我——

大师兄!

5

到了地方,那汉子说自己不撑船了,跟上了队伍。

看来,他就是沙僧。

按他所说,我就是那西天取经的孙悟空。

是了。

如今我们几人,正巧对照唐僧师徒几人!

可为什么我没有记忆?

谁拿了我的记忆?

迷迷糊糊间,我好像看见了一根通天的金色棍棒,又看见了一个金箍。

但我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似乎缺了最关键的东西。

我们往西走,一路穿过了宝象、乌鸡国,又在西凉女国观看了女王登基。

直到行至一个无人的深山,我们看见了西行路上的第一只妖。

那妖是只猴子,衣着金甲,头戴金箍。

我惊诧道:「你……是谁?」

那猴子哄然大笑:「咦哈哈哈哈哈,我的好哥哥,你那棒子打得我脑袋现在还在疼呢,怎的我的脑袋好好的,你的倒坏了?」

「你现在的样子可真可怜啊,瞧瞧,瞧瞧,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变成了没用的凡夫俗子!」

拦路的猴子笑得前仰后合,手舞足蹈。

片刻后见我真的没什么反应,它突然沉默了,将我上下打量。

「猴子,西天取经很苦吧?连你都被折腾成这样。」

「如来老儿就是骗子!」

「西天佛陀没一个好东西!」

他骂骂咧咧,上蹿下跳,像是失了智,一会儿龇牙,一会儿又疯狂地念叨:「我是孙悟空?不不不,我不是孙悟空,我是六耳猕猴!我不要做孙悟空!」

他指着我:「你才是……孙悟空!!」

远处传来沙僧的呼喊声,它突然硬生生扒下了嵌进脑袋的金箍,血淋淋地递过来。

然后身形急速缩小,变成一只小猴子蹦跳着离开了。

我捡起手中的金箍。

瞬间,所有模糊的东西串成了一条线索,直逼最后的答案。

脑子里的迷雾终于散去。

我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我终于知道当年灵山上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了。

我想起了我是谁。

我把金箍戴在了头上。

瞬间,消失的记忆回笼,远处东洲传来惊雷。

我是花果山诞生的顽石。

我是大闹蟠桃会,偷吃长生丹的孙悟空。

我是不惧神佛,与天相斗的齐天大圣!

我带着金箍回去。

西庄的汉子舒展身骨,丈高三尺。

撑船的渡夫身材魁梧,红发虬髯。

驮行李的黑驴变成白马。

众人热泪盈眶。

「大师兄,你,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