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里打不到鱼了!”1987年圣诞节前夕,菲律宾民多洛岛的渔民们陷入了深深疑惑和焦虑之中,连续数天,他们出海都没有任何收获。
对于靠打鱼为生的渔民来说,没有渔获无疑是灭顶之灾。不过没过几天,当地政府就传来了消息:附近海域发生了事故,一艘游轮和油船相撞,巨量煤油泄漏污染了大片海域。
得知原因的渔民们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惊恐地发现:虽然这几天捞不上来鱼了,但却依然有其他东西被打捞上来——那是无数具漆黑的如同焦炭,根本无法辨认出面孔的人类尸体。
尽管被吓得魂飞魄散,然而好心的渔民们依旧竭尽全力地打捞着这些尸体。事后经过统计,渔民们总共打捞出了两千多具尸体,可这些远远并非遇难者的全部。还有众多遇难者的遗体早已在烈火中焚烧成灰,消逝于人间。
这悲惨的一切,都要归咎于一艘严重超载的客船——多那帕兹号,其事故之惨烈堪比泰坦尼克号。
时间回到1987年12月20日,彼时正值圣诞节前夕。菲律宾作为一个长期受西方文化影响、天主教徒居多的国家,圣诞节在菲律宾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节日。
首都马尼拉与其他城市的海上航线在这几天人满为患,在外工作一年的人们纷纷想着早日回家与亲人团聚,这可是轮渡行业难得的黄金时期。
当天凌晨4点,数百名乘客排队登上了多那帕兹号,这是一艘1963年由日本制造的中型游轮,重达2215吨,最多可以容纳1518名游客。
早在1979年,多那帕兹号便经历过一次严重的火灾,整艘船体几乎被完全烧毁,经过数年的大修才刚刚翻新完成投入到运营中。
按照计划多那帕兹号将从菲律宾的莱特岛出发,在途经萨丹岛停靠后开往首都马尼拉,这也是当时最热门的一条航线,不仅来往游客数量庞大,且全程都在内海航行,风平浪静十分安全,预计在次日凌晨就能抵达终点。
设想很美好,但现实总是充满意外:在正式登船后几分钟,多那帕兹号便挤进了数千人。临近节日,交通资源紧张,无数人便先上船再买票——这在当时的菲律宾也是默认的潜规则,不仅能够运送更多乘客,船长也能赚更多钱。
很快,不大的多那帕兹号上便已经到达了摩肩接踵的程度,厨房根本没有准备足够的食物,人们只能吃自己携带的干粮;一张床铺上挤了三四个人,能有一张床铺尚属幸运,更多的游客只能在甲板上勉强落脚,人们对此倒不是很在意——船第二天就能到,凑合一夜就行了。
早在登船期间,其实就有细心的旅客发现了不对劲——船似乎在严重倾斜,当他们找到船员报告时,船员们却表现的满不在乎,甚至笑称到:这艘船人多的连蚂蚁都挤不进去了。
三倍于核载人数的严重超载、安全设备严重缺乏、船只发生事故后刚刚大修完成、漫不经心的工作人员,这些疏漏其中随便一条都很可能至全船人员于死地。而当这些因素集齐时,悲剧的发生似乎已经不可避免。
当日白天的天气很是不错,海面上风平浪静,少数焦虑不安的乘客也渐渐放下了紧张的心。是啊,就算船只再拥挤,反正第二天就到目的地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晚上,天气开始变坏,呼啸的海浪不断拍打着多那帕兹号。据幸存者之一萨尔瓦多回忆到,深夜事故发生前,自己正好被海浪吵醒,独自一人前往甲板方便。
就在睡眼惺忪的萨尔瓦多正迷迷糊糊时,他隐约听到远处有声音,抬起头一看,顿时吓得冷汗直冒——只见就在几百米处,就有一只油轮正径直向多那帕兹号驶来,眼看就要撞上了!
还没完事的萨尔瓦多顾不得其他,踉跄着向船舱跑去,他要去警告船员赶紧避开那艘油轮,但已经来不及了。
夜里11点左右,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剧烈的晃动让萨尔瓦多猛地摔倒在地,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与多那帕兹号相撞的,是一艘名为维克特号的油轮,正在从巴丹东岛前往马斯巴特运货,最要命的是,当时的维克特号上载有足足1000多吨的高度易燃物,包括汽油、柴油和煤油。
碰撞发生时,是维克特号的船头撞上了多那帕兹号的左侧,那里是游轮主配电室所在的地方,多那帕兹号瞬间停电。
模拟事故动画
猛烈的撞击随即便引起了剧烈的爆炸,巨量冰冷的海水紧接着通过缺口灌入船舱。爆炸产生的大火又将维克特号泄漏的油类全部点燃,这些油漂浮在大海上熊熊燃烧,如果此时从高处俯瞰,整片海域仿佛被大火吞没。
多那帕兹号上的4000多人,此时要面临的就是这样一个冰火两重天的人间地狱。
在事故发生时,大部分乘客都已经进入梦乡,当这些人被撞击声惊醒后,看见眼前熊熊烈火与滚滚浓烟,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恐慌之中,如同无头的苍蝇般四处乱窜,绝望地试图寻找逃生的出口。
但此时超载的危害显现了出来:4000多人的行李被随意堆放在甲板和过道上,大包小包将道路堵的死死的,就算是平常通过也要费一番功夫,更别提这危难时刻了。
有些游客想到了去找救生衣,可经过一番寻找才发现,船上的所有救生衣都被锁起来了。
也许有人会问:船上的船员都去哪了?他们不应该出来指挥人群吗?事实上,这艘载着4000多人的游轮上,仅有十几名船员。
而就在撞击事故发生的前一刻,这些船员还聚在舱里开派对,对即将发生的灾难浑然不知。当事故发生后,船员们面对着数千惊慌失措的游客也是束手无策——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根本指挥不来。
眼看船只即将被大火吞没,困在船上只有死路一条,一些游客决定直接跳船逃生,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决定——此时已是冬天,冰冷的海水很快就会让人体失温丧命。
跳下水的一瞬间,这些人就后悔了。维克特号泄露的燃油在海面漂泊了厚厚一层,这些燃油也被点燃,几乎快把附近的海水烧开了。
跳下水的人立刻就被这滚烫的海水烫伤,此时他们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忍着疼痛快速游出去,要么潜入深处温度较低的海水出去。
怀着对生的渴望,水里的游客们开始拼命向远处游泳,可这极度的高温又是几个人能够忍受的呢?最终,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脱离火海的折磨,变成了一具具漆黑的尸体,漂浮在海面上令人触目惊心。
摆在眼前的惨剧吓退了一部分想要跳海的乘客,可除了从这片沸水中游出去,哪里还有生的希望?
据幸存者之一阿卢迪亚回忆,事发时她正在熟睡,她的父亲萨尔瓦多在第一时间叫醒了她。没有过多犹豫,两人就选择跳海逃生。
在接触水面的第一刻起,阿卢迪亚就后悔了,海面上也在着火,海水又油又烫无时无刻不在摧残着她的皮肤。
为了求生,阿卢迪亚不得不忍着剧痛和恶心,拨开海面上已经烧焦的尸体龟速前进,好在海面上有些漂浮的行李,可以用来借力。
但很快,阿卢迪亚就再也坚持不住了,被烫得痛不欲生的她甚至想直接淹死在这里一了百了。
就在这时,她的父亲萨尔瓦多突然找到了她,父女俩会和后彼此鼓励支撑,又游了一个多小时才艰难获救。
救下父女二人的一艘路过的货船,船长在远处目睹了这场大火,于是赶来营救,在途中顺便撒网救起了父女二人。
很多幸存者在被救上来时已经是三级烧伤,全身被烫的没有一处好肉,如果不及时救治很容易感染死亡。所幸营救的货轮为他们提供了紧急医疗救助,才没有让伤口恶化。
最终在事故发生后两个小时,多纳帕兹号彻底沉没,而维克特号也在事故发生四个小时后沉没。
事故发生后,周围没有救援吗?令人痛心的是,除了事后时就已经赶来的那艘货轮,之后的数小时内没有任何其他救援。
直到事故发生8个小时后,海岸警卫队才得知此事,又在经过复杂的程度和互相推诿后,在事故发生16个小时后才正式启动搜救行动。这还有什么意义呢?
经过救援队的搜查,在事发现场只发现了108具尸体,绝大多数尸体都已经在熊熊烈火中被焚化。在事发几天后,不停有新的尸体被冲到附近的岛屿上,其中以民多洛岛最多。
在一切结束后,统计遇难者的人数成了一个难题,除了几百名先买票后上船的乘客外,其他人都是上船后补的票,而船长为了多赚钱,根本没有把这些乘客的信息登记在册。除此在外,那些免费坐船的儿童、因公乘船的军官信息也全部没有登记。
经过十几年的调查,直到1999年,菲律宾官方终于得出了最终的遇难者调查报告。通过广播电台和电视台采访遇难者亲属、保险公司赔偿人数等方式,最终得出结论:多那帕兹号上共有4342名乘客及58名船员,再加上11名维克特号上的船员,两艘船上共有4411人。
而这4411人,只有26人得以幸存,其余人等全部遇难。
遇难者中只有少数人保存下了相对完整的遗体,绝大多人要么被大火焚烧殆尽,要么只留下了难以辨认的残缺遗体。
毫无疑问,多那帕兹的事故堪称一场海杰,其伤亡人数在世界海难史上名列前茅,甚至被称为“亚洲的泰坦尼克”。
在事故发生三天后,多那帕兹号的公司宣布,多那帕兹号投保了2500万比索,公司愿意为每一位遇难者赔偿两万比索,其购买力大概相当于今天的620美元(人民币4359元)
多那帕兹号整场事故,都充斥着绝望、无奈与无能为力,绝望自不用说。而无奈的则是,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多那帕兹号事故的发生都是必然的。
菲律宾作为一个群岛国家,海上交通十分繁忙,然而当时人们对于海上安全却显得十分疏忽,船长为了谋求利益无底线地载人,而监管部门也持默许态度;船员没有经过完整的培训,遇到事故时反而比乘客更为惊慌;事故发生时,船员们在派对上喝的烂醉如泥,只有一个学徒在监视情况;最该注重安全的船长那时却一个人躲在屋内看着电影。
而维克特号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船上的无线电许可证早已过期,而事发时两名船员还在睡大觉。
当时,多那帕兹号的时速为26节,维克特号时速仅有8节。两船明明有着充足的时间和空间去躲避,但种种巧合之下,事故还是发生了。
多那帕兹号的事故实乃必然之趋,然而最为令人扼腕叹息的是,这意外恰恰发生于登船人数最多的那一时刻,并给无数人留下了难以愈合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