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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真是没想到，三年自驾游下来，我和老伴现在竟然有点后悔了。
说起我，张大山，今年刚过六十，老伴李桂英比我小两岁，儿子儿媳都成家立业了，孙子也刚上小学，我们这辈子的责任算是完成了。年轻的时候，我在一家国企工作，一辈子兢兢业业，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凭着我们两口子都能领退休金，一个月加起来一万八，生活还是挺宽裕的。
本来，退休后我和李桂英打算在家带带孙子，种种花草，享享清福。可是没过多久，这种平静的日子反而让我和老伴心里空落落的，时间一长，还经常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吵架。李桂英那脾气急，我这人呢，嘴又拗，谁也不让谁。特别是那次，我孙子小浩浩想吃冰淇淋，李桂英觉得孩子肠胃不好不让买，我却觉得偶尔吃点没事。为这点事，居然还吵了一架。吵完后，我心里琢磨，不能这么下去，这日子可不就是越过越闷吗？
有一天，隔壁老刘夫妻俩过来串门儿，聊起他们退休后自驾游的事。老刘滔滔不绝地说着他俩走南闯北的经历，满脸的得意劲儿，我看得心里痒痒的。李桂英也来了兴趣，“大山，我们也去试试吧，反正咱们不缺钱，孩子们也大了，不如趁现在身体还硬朗，出去走走。”
说干就干，我立马查了好几天的攻略，选了一辆舒适的SUV，又在车后加装了一个小床铺，买了好多生活用品。这事儿一提上日程，李桂英比我还上心，整天跑超市买东西，准备得妥妥当当。临出发前，儿子张鹏和儿媳小雪过来送我们。
张鹏有点担心：“爸，妈，你们岁数也不小了，这一路要注意安全啊，有什么事儿记得给我们打电话。”
我摆摆手：“放心吧，我们都计划好了，沿途都住车上，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李桂英在一旁笑：“你爸开车稳得很，倒是你们两个好好照顾浩浩。”
小雪递过来一包零食，笑着说：“爸妈，旅途愉快啊！记得给我们多拍点照片。”
那天我们收拾好一切，踏上了第一次自驾游的旅途。起初一切都很顺利，我们一路上逛了不少地方，青山绿水，风景如画。李桂英常常笑得跟孩子一样，她还学会了用手机拍视频，每到一个新地方都发到家庭群里，让孩子们也看看。
有一次，我们到了云南丽江，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满山的花海把李桂英乐坏了。她跑到一棵开满花的树前，摆了个姿势，笑着对我喊：“大山，快给我拍张照片，这里真是太美了！”
我掏出手机，摆了个摄影师的架势，笑着说：“好嘞，给你拍个最漂亮的！”那天晚上，我们在车里铺好了床，靠在一起看着天空中的星星，李桂英感慨道：“这辈子，要是早点这样走走看看该多好啊！”
确实，这样的日子让我俩心情开阔，吵架的次数少了，彼此也更懂得珍惜。我暗暗得意，觉得自驾游这个决定做得太对了。
但时间一长，问题就慢慢显现了。自驾游本是为了放松心情，可没想到有时比上班还累。
首先，长时间开车真是个考验。我年轻时开车习惯了，可如今毕竟年纪大了，长时间坐在驾驶座上，腰酸背疼是常有的事。李桂英坐在副驾驶上，时不时还要提醒我别太快。我耐不住，有时候脾气就上来了。
“你别老是指挥我行不行？我开了一辈子车，没出过事，你总在一旁叨叨，我怎么专心开车？”
李桂英也不示弱：“你看看你这脾气，越老越犟，我不过是提醒你别太累，出点事儿怎么办！”
就这么一来二去，小吵小闹开始频繁起来。再加上住在车里其实并不舒服，车后的小床虽然能躺下，但老两口的腰腿都不好，久而久之，晚上睡觉总是翻来覆去，难得安稳。特别是有次在贵州的一个小村落，天气太冷，车里又没法取暖，我冻得晚上直打哆嗦，李桂英也不停地抱怨。
“咱们要不干脆找个地方歇歇吧？天天这样睡车里，我的腰都快废了。”
我点点头：“好，咱们去镇上找个旅馆住几天，缓缓。”
可到了镇上，旅馆价格并不便宜，尤其是旅游景区周边，稍微好一点的地方每晚都得好几百。我们想着省钱，毕竟再宽裕也不能浪费，于是挑了个普通的旅馆。谁知道，这里不仅房间潮湿，还有些味道。
李桂英一进门就皱眉：“这么潮，咱这骨头都受不了，要不还是住车里吧。”
“都来了，凑合一晚吧。”
接着，更大的问题开始浮现出来——这三年里，我们花钱的速度超出了预期。
从旅馆出来，我们俩都感觉有些疲惫。我本来想着自驾游是放松身心的，可现在倒好，身子骨越弄越僵硬，钱包也越来越瘪。李桂英脸上那股兴奋劲儿早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奈和疲惫。
我们坐在车里，望着窗外的风景，谁也没开口。车里静得连钟表的滴答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李桂英突然说，声音里透着一种疲惫。
我心里也犯嘀咕。三年了，几乎把中国的大半个地图都踩了个遍，该看的风景也看了，可这份新鲜感早就被各种小问题磨得所剩无几。尤其是开销，原本想着一个月一万八的退休金，没什么大问题，谁知道自驾游花费那么大。吃住行都要钱，稍微放松一下，几千块就没了。
但我还是嘴硬：“回去干啥？咱们不是还没看完所有想去的地方吗？”
“可不回去能咋办？你看看咱俩这状态，还能撑几天？天天这样漂着，腰疼、脖子疼，连睡觉都不踏实……”李桂英叹了口气。
我不说话了，心里明白她说的都是实话。尤其是钱的问题，压力确实大。虽然孩子们说过不缺钱，必要时可以向他们伸手，可我这人有个倔脾气，一辈子没求过他们，退休了更不想给他们添麻烦。张鹏那小子成家立业不容易，我知道他也有自己的压力，平时养家糊口、供孩子上学，哪还有多余的钱来补贴我们？
“唉，回去就回去吧。”我最终叹了口气。
这话一出口，李桂英眼里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神色，似乎松了口气：“其实，回去也挺好，咱们岁数大了，家里毕竟更舒服。”
“嗯。”我没再多说什么。
我们收拾好东西，准备启程回家。可谁知道，就在这时，车子居然出了问题。打不着火。
“这破车，怎么就这时候坏了！”我忍不住抱怨起来。
李桂英也急了：“大山，快看看能不能修，不然咱们怎么回去？”
我这辈子倒腾车子也有些经验，检查了一番，发现是电瓶的问题。车子跑了这么多年，各种零件老化得厉害。我拨通了救援电话，可是这地方偏僻，最近的修车点也得几个小时后才能赶过来。
“等吧。”我说。
李桂英倒是挺乐观：“没事儿，咱俩正好在这儿歇歇，别急。”
可我心里急得火烧似的。等了一会儿，救援还没来，我就想起了隔壁的老刘。自从那次他夫妻俩吹嘘他们自驾游多么轻松自在后，我们就很少联系。老刘经验多，或许能给我点建议。
我拨通了他的电话。
“哟，大山啊，咋了，这么久没联系了，车出啥事儿了？”老刘在电话那头笑得畅快。
“你别提了，车子电瓶坏了，咱们正准备回去呢，碰上这事儿。”我有些无奈地说道。
“哈哈，我就说吧，自驾游哪有那么轻松，你们还以为跟旅游团似的，啥事儿都有人管。我们那会儿也是，刚开始玩得高兴，后头一堆事儿烦得要命。”老刘倒是毫不客气地戳穿了自驾游的“美梦”。
“是啊，现在是真有点后悔了。”我叹气。
李桂英在旁边听见了，也忍不住插话：“大山，还是咱们自己没经验，人家老刘早就说了，年轻时候玩玩还行，咱这年纪大了，哪受得了？”
我点点头，心里突然生出了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车修好了，我们继续上路，可回家的路上，我俩都沉默着，谁也没说话。
回到家后，我和李桂英明显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家里的床特别舒服，睡觉踏实，腰也不疼了。可是那种平静之下，更多的是一种淡淡的失落感。
李桂英每天忙着收拾家务，我则开始把车清洗干净，收拾好这些年的“战利品”。儿子张鹏一家过来看我们时，李桂英还热情地把我们拍的照片、视频展示给他们看。
“爸妈，你们这些照片可真不错啊！看得我们都心痒痒的。”小雪羡慕地说。
李桂英笑了笑：“是啊，这些年到处走走看看，虽然有点累，但总归算是没白折腾。”
我在一旁没说话，心里却有些复杂。自驾游的确是丰富了我们的生活，可是回头想想，这些年花的钱、精力、时间，值不值？再加上年纪大了，各种身体上的不适，真的不如年轻时那样自在了。
张鹏突然问：“爸，你妈你们还打算出去吗？”
我一怔，看了一眼李桂英，她也在等我的回答。
“不去了，老了，还是家里好。”我笑着说。
李桂英也笑：“对啊，家里更舒服，我们折腾够了。”
张鹏点了点头，没再追问什么。
晚上，我和李桂英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可谁也没看进去。过了很久，李桂英突然说：“大山，你后悔吗？这些年这么折腾。”
我愣了一下，心里想了想，最终笑着摇了摇头：“不后悔。虽然累，可没走这些路，咱们也不会懂得现在这安静的日子有多好。”
李桂英看着我，慢慢露出了一丝笑容。
“是啊，不后悔。”
这三年的自驾游，带给我们的不仅是风景，还有对生活、对彼此的重新认识。
时间一天天过去，生活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节奏。早晨在院子里晒太阳，下午看看电视，晚上下下棋。表面上安稳，但我心里却渐渐觉得不对劲儿。
有一天，李桂英突然跟我说：“大山，你有没有觉得，咱们这日子，好像少了点什么？”
我正低头擦拭我的老相机，听她这么一说，心里猛地一紧。确实，自从我们决定不再出去旅游，日子过得安稳了，但似乎……太安稳了，安稳得有些平淡，甚至有点无聊。
“怎么，你还想出去跑？”我故意问她。
李桂英沉默了一会儿，说：“有时候会想。毕竟咱俩这几年，哪怕是磕磕绊绊的，但也确实看了不少东西。现在，倒有点不习惯了。”
我心里也有同感，前些天翻相册的时候，看到我们走过的那些地方，心里还隐隐觉得怀念。虽然当时觉得累、觉得麻烦，但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日子还是挺有意思的。那些山川、河流、陌生的面孔，居然在我心里占了那么重要的位置。
“你说，要不我们再出去转转？”李桂英试探性地问。
我一愣，心里其实也有这个念头，但想到那花掉的大把退休金，又有些犹豫。
“这次，咱们不走那么远，近点儿，找个不太花钱的地方转转，怎么样？”她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主动提了这个建议。
我抬头看她，发现她眼里依旧有那种渴望。我突然想起，刚退休那会儿，我们也曾满怀憧憬，想着趁着身体还好，到处走走看看。可现在，我们的生活好像回到了一个封闭的圈子里，没了当初的激情，仿佛在守着老年生活的模板过日子。
“行。”我答应了她。
于是，我们又开始计划起来。不过这次，不是长途旅行，而是短途，选了几个周边的城市，也不再开车自驾，改坐高铁、动车，轻松一点。李桂英甚至还开玩笑说：“这次一定不再住五星级酒店了，就住那种干净的小旅馆，咱得省着点儿。”
我点头笑笑，心里也跟着轻松了不少。
第一站，我们去了离家不远的一个小城。地方不大，但环境很舒服。我们住在一间民宿里，主人热情好客，房子干净又有当地特色。李桂英一进门就高兴得不行：“你看看，这样多好，还便宜！”
我们在小城里溜达，逛了当地的老街，吃了地道的小吃。晚上回到民宿，我和李桂英躺在床上，她一边刷着手机一边笑着对我说：“大山，我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没有以前那么累，也没有那么多压力，简单又开心。”
我心里也有同感。这种轻松的小旅行，虽然没有以前那种壮丽的风景和刺激的路途，但却多了一份自在和舒适。
可就在我们觉得一切都安稳下来的时候，意外还是发生了。
那天早上，我们准备收拾东西去另一个城市，李桂英突然说她胸口不舒服。我一听，顿时紧张起来：“你咋了？是不是昨晚吃多了？”
李桂英皱着眉，捂着胸口：“不知道，就是感觉喘不过气。”
我立刻带她去附近的医院。医生给她做了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你们得赶紧回大城市医院做进一步检查。看情况，可能有心脏问题。”
我愣住了，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李桂英脸色也变了，我们谁都没想到，之前还说要继续旅游，怎么突然就冒出来这么严重的健康问题？
我强忍着心里的慌乱，赶紧联系张鹏，让他帮忙联系大医院。
张鹏听到消息后，比我们还着急，立刻安排了大城市的医院。当天我们就赶回去了，连行李都顾不上收拾。
到了医院，医生说得不客气：“幸亏你们早来了，再拖几天，可能就没这么幸运了。”
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敲了一下。原来，我们一直以为的那点退休金、那点积蓄，其实比不上健康重要。再多的风景、再美的旅程，最后都得回到身体这个根本上来。
李桂英被安排住院观察，张鹏夫妻俩轮流来照顾，我整日守在床边，看着她打点滴、做检查，心里满是自责。
“早知道，我就不带你出去折腾了。”我叹了口气，眼里有点湿润。
李桂英笑了笑，伸手拍拍我：“大山，你别这么说。这些年咱们虽然花了不少钱，但咱俩也没白过啊。那些路、那些风景，还是值得的。只不过现在，咱得更注重身体了。”
我点点头，但心里的那份悔意依然挥之不去。
住院期间，我和张鹏聊了不少。张鹏安慰我：“爸，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和小雪都能撑得住。你们两个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以后别折腾那么多了，日子能过得简单点儿也挺好。”
我听着他的话，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为有个这么懂事的儿子感到欣慰，另一方面，也意识到，我们确实得放慢脚步了。
李桂英出院的那天，天气特别好，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她看着窗外的蓝天，笑着对我说：“大山，这次咱就真安安稳稳过日子吧。看够了外面的风景，还是家里最舒服。”
我点头，心里也彻底放下了那些曾经的冒险念头。或许，人这一辈子就是这样，年轻时追求激情，中年时拼搏奋斗，而到了老年，最重要的反而是身边的平静和安稳。
晚上，我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张鹏夹了块鱼肉给我：“爸，妈，你们以后就好好在家待着，别操心太多了，日子还长着呢。”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
是啊，日子还长，我们还有很多值得去珍惜的东西，风景不只是远方的山水，还有眼前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