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投降后,上海一时之间出现了权力真空,蒋介石的接收部队短时间来不了,日本人躲在军营里不出来,汪伪政权的号令没人听,整个上海成了冒险家的乐园,各路好汉都想浑水摸鱼,占房子、抢东西、捞金子……上海滩被搞得乌烟瘴气、民怨沸腾。
华克之,曾是“暗杀大王”王亚樵手下的的四大金刚之一,后来投身革命,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我党的王牌特工,直接受潘汉年指挥。按照上级指示,华克之要回解放区了。就要告别长期战斗的地方——上海,拿什么礼物去给解放区当见面礼呢?华克之心里有了一个计划,他要趁目前混乱的局面,在国民党尚未到上海受降前,利用现有的社会关系,为新四军搞一批军火,就当是见面礼了。
王亚樵
华克之向自己的直接领导华南情报局总管内勤和机要的张唯一(此时潘汉年已回淮南根据地)报告了这个想法,得到了组织的同意,因为张唯一的代号是“老太爷”,因此,这个行动就叫做“老太爷行动”。
1.郑德的高情商和冈田的软肋
华克之之所以有这个打算是有原因的,他的一个很铁的朋友郑德是个具有正义感的商人,郑德认识日军军火仓库的负责人之一冈田少将。这个郑德不是一般人,在上海商界是八面玲珑,黑白两道都通,他能言善辩,情商极高,会讲一口流利的洋泾浜英语,对外自称美国斯坦福大学的硕士。实际上,他对斯坦福的了解都是从美国杂志上看来的,但是在忽悠外国人时,这一套很管用。
从日本人手里弄走军火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华克之和郑德事前功课做得很足,他们对冈田进行了深入分析。这个冈田,是个纯正的武士道分子,对日本帝国异常忠诚,他不能接受战败的现实,更不愿屈从战俘的命运,此时的他,更希望有所作为,去唤醒日本军国主义的亡灵。
这就是冈田的软肋,华克之和郑德揪住了这一点。郑德在与冈田的闲聊中有意无意地提到,他有一个朋友,是国民党中将,在第一战区,是刘峙的心腹,此人对国共两党均无好感,应该属于第三种政治力量,目前正在河南西部划出二十余个县,驻扎部队,接收日方兵器,并且收容日军有志之士。
冈田听到这里,立即来了兴趣,急忙问郑德收容日军人士做什么用?这时郑德卖了个官司,不往下说了,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冈田的胃口被吊起来了,在他的再三追问下,郑德才告诉他,这位朋友是想在国民党与共产党之间另起炉灶,领导大东亚共荣的事业。郑德见时机已经成熟,就顺便建议冈田,可以带着军火去投靠,也算是一条出路,比剖腹效忠天皇更有前途。
冈田心动了,他提出来,军火不是问题,但要见一见这位神秘的中将朋友。
2.冈田的540板箱黄色炸药,整整装了5卡车
华克之搞了一套中将军服,与郑德一起开着一辆特别牌照的小汽车,堂而皇之地去与冈田见面。华克之对冈田的心思摸得很准,他故意漫不经心地和冈田谈话,并表示具体事宜与郑德商量着办,然后就起身离开了。
华克之
冈田对军火一事非常积极,几天后,就交给郑德一张清单,共计步枪10万支,子弹数百万发。按照这个数量,可以武装新四军十几个师,华克之非常激动,但又该害怕被冈田忽悠了,就亲自跑到实地去查看,果然看到军火库有日本海军陆战队把守,实属军事重地。
但到了第二天,负责该军火库的主任在和冈田谈判时提出了三个条件:第一,接收军火者,必须是经重庆国民政府方面指定的大员;第二,或者有总司令冈村宁茨的正式批准手令;第三,或者能由南京政府陈公博、周佛海证实河南方面这个中将的身份。
这让华克之为难了,三个条件中只有第三条有实现的可能。他立即去找周帮忙。但周佛海是个老狐狸,华克之话还没说完,他就开始叫苦:“我这个总司令是有名无实,早就被军统分子包围了,遇事没有他们点头,什么都办不了。”看来军火的事没什么希望了,华克之暗暗地想。
好在郑德是个很会办事的商人,他向冈田解释,说事关重大,中将需要河南方面办理相关手续,要花费一些时间。冈田表示理解,并感到有点歉意,主动提出来有一个黄色炸药库,是自己直管的,自己可以做主。
华克之知道,炸药是制造军火不可或缺的原材料,这是个好机会。他立即向新四军司令部联络部报告了这一新情况,得到了联络部的批准,并派来两名同志协助工作。一位是孙明同志,负责联络工作;另一位是叶同志,负责日文翻译。
终于到了发货的日子,新四军敌工部的同志搞来五辆卡车,开到了冈田的军火库。在冈田的亲自护送下,五辆载满炸药的大卡车悄悄驶出了上海,去了它应该去的地方。
3.军火库成香饽饽,各路神仙打架
这批炸药运出后,冈田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他和郑德好好喝了几杯,微醺之际再次透露,自己其实一直心有不甘,就偷偷私藏了194挺机枪,以备急用,现在可以拿出来作为实现大东亚共荣的礼物。
郑德一听这话,酒意立刻醒了大半,他立即举起冈田的手,高呼“中日平等合作万岁”。
华克之听到这个消息非常高兴,他立即开始组织车辆和人员,准备四天后准时把机枪和子弹运走。
但上次偷运炸药的事情,被藏在暗处的军统特务汪成富看到了,事情很快捅到了汤恩伯那里。汤恩伯还以为真的是刘峙派人把军火弄走了,顿时火冒三丈,立即向蒋介石告状。随之,蒋介石命令戴笠调查此事。
戴笠
戴笠电令军统京沪联络站总站长马志超,三天之内务必查清偷运军火的事。马志超为难了,他知道这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经过慎重考虑,决定委任第三站站长袁殊为忠义救国军第五纵队总指挥,率领一支一千余人的队伍进驻上海威海路,负责看守军火库。
马志超没有想到的是,袁殊其实是我党的地下情报人员,一直潜伏在敌人内部。
这给华克之实施“老爷子行动”提供了极大便利,他与袁殊详细地制定了秘密行动计划。
深夜,秋风徐徐地吹着,两辆有蓬大卡车在威海路上行驶着。冈田准时出现在军火库前,他们清点了武器后,华克之握着他的手说:“感谢冈田先生为中日合作做出的贡献!”
冈田目送着他们离开,并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华克之一行刚走不久,马志超就接到特务的报告,说是有两辆卡车载着军火离开了。马志超立即派人追赶,并打电话给袁殊,让他立即封锁威海路。
袁殊
袁殊刚刚封锁路口,华克之他们就开过来了。袁殊下令放行,两辆卡车立即冲了出去。
就在这时,上海宪兵队的追兵追了上来。袁殊意识到,如果不阻止追兵,华克之他们是跑不掉的。他立即大声喊道:“是共产党游击队,打呀!”顷刻间,枪声大作,上海宪兵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宪兵队长姜公美从军服上认出了袁殊的部队,立即高喊:误会了,误会了,咱们是自己人,请停止射击。
一会儿,战斗结束了。姜公美一肚子怨气也来不及发泄,就跳上吉普车,追赶华克之去了。
很快,姜公美的部队抄近路追上了华克之一行。华克之立即组织几名特工人员使用机枪反击。
就这样,华克之的两辆汽车在前面跑,姜公美的汽车在后面追,机枪与机枪不停地对射,黎明前的上海滩公路上,上演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追击战。
两辆卡车冒着枪林弹雨,冲出了上海市区,急速地驶向郊区青浦开去。新四军淞沪游击支队在就在此地接应他们,好不容易摆脱了追兵,来到了安全地区。
华克之跳下车,来不及给大家打招呼,便急匆匆跑到车后。他打开车厢板,掀起篷布,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车厢里全都是血,几名战士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血还在汩汩流着,特务连的刘水生、孙志坚、孙肖虎全部壮烈牺牲,还有三名地方上担任掩护任务的同志也牺牲了。
华克之直直地站在那里,望着上海的方向,他的眼里透着坚毅的光,暂时的告别,是为了更好地战斗,等着吧,未来一定属于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