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来说黑白摄影是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的介质,它深深地记录了我对于摄影以及人生的理解,可以感受到超越老练和幼稚时代的沉重感,时间的沉重感浸染了作品,那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高雅和端庄。”
——细江英公
摄影:神思远
细江英公(1933年3月18日-2024年9月16日)出生于山形县米泽市,长在东京。1952年入学东京写真短期大学(现 东京工艺大学)。评论家福岛辰夫欣赏他作品中所拥有的,土门拳等人所欠缺的人性之处。1956年举办第一次个展“东京的美国女孩”。1957年参与摄影评论家福岛辰夫策划的展览“10人之眼”,因而偕同川田喜久治、佐藤明、丹野章、东松照明、奈良原一高等人共同成立摄影师团体“VIVO”,与当时主流的“写实主义摄影运动”抗衡,推出更为“个人”、更为“主观”的摄影风格。
细江自摄影生涯初始期的50年代起,便在人物描写上留下重大成果,1960年的个展《男人与女人》,荣获日本写真批评家协会新人赏。1963年拍摄三岛由纪夫的作品《蔷薇刑》,在艺坛得到广大回响,荣获日本写真批评家协会作家赏。1970年拍摄以秋田农村为舞台的舞蹈家土方巽,作品《镰鼬》荣获艺术选奖文部大臣赏。1998年获颁紫绶褒章,2003年得到英国皇家摄影协会创立150周年特别奖的表扬,2007年获颁旭日小授章,2008年荣获毎日艺术赏,2010年获日本政府选为文化功劳者,2017年获颁旭日重光章,得到日本海内外高度评价。
-对谈细江英公(2011来华活动记录)
Q:《男人和女人》系列的黑白反差对比如此强烈,当时是出自怎样的考虑,才选用这样的表现手法的?
A:《男人和女人》拍摄于1950年末1960年春。强烈对比的原因是当时日本的社会背景使然。“反对安保!”“推翻岸!”口号震天;游行队伍,从银座一直行进到国会议事堂前的大道上。在国会议事堂前,发生了游行队伍中一位女大学生,被卷进朋友的游行队伍,在混乱中被踩死的悲剧。
《男人与女人》
Q:您还很年轻,便懂得通过相机,来探索生与死、时间与空间等哲学问题,为何会产生这样的观念?您如何通过黑白照片来表现这样的观念?
A:当时我参加了一个叫做“民主主义者”的美术家们协会,聆听大人们讨论自己觉得很棒的年轻摄影人。我全身心地崇拜该协会组织者瑛九,对家里人说去学校,却直奔住在浦和的瑛九先生的家,一动不动地听着瑛九先生的话。瑛九先生的话,是哲学、是美学、是社会批判,但是话题本身是艺术的,充满创造的激情,给了我很多刺激。《男人和女人》的主题是性爱。那纯粹就是“生和死”本身。《蔷薇刑》也同样是“生和死”。所谓主题,其实就是作品根底里的骨气,表面上看不见,但感觉得到的人会感觉得到,察觉不到的人也就察觉不到了。
Q:您的黑白摄影作品,今天看起来依然相当前卫,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持您拍摄这样的作品?
A:上世纪60年代,是个精彩的、有趣的时代。我只是做了自己喜欢做的事。因为时代刚刚好给我提供了那样的机会。
Q:三岛由纪夫自杀,已经过了四十多年。现在回过头来再看当时为他拍摄的黑白照片,会有怎样的心情?
A:《蔷薇刑》是1961至1962年拍的,所以应该说是半个世纪前的作品。因为那不是家庭相册里面的人物照片,所以能够客观地看待它。不过,在看到各种各样的场面时,总是会引起各种各样的回忆和怀念。
Q:在黑白摄影作品中,有称得上您最满意的作品吗?为什么?
A:完成的作品,不论好坏,都已经是一个指头也不能碰的成品。但是,摄影所特有的,为了制作一张成品,从一张负片能够制作无数张正片,这便是摄影的好处所在。因此,再看50年前自己所拍的照片,觉得是很幼稚的同时,可以感受到超越老练和幼稚的时代的沉重感,看来时间的沉重感已经深深浸染了作品,那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高雅端庄,真是不可思议。这便是复古印相的存在感。
Q:数字时代为黑白照片的拍摄,在技术上提供了很多的便利,请问您对追求黑白摄影的年轻人有什么建议?
A:因为黑白照片可以收敛被摄体所有的颜色为黑白,所以在照片的表现上更容易进行心态的描写。此外,由于主题不为色彩所迷惑,具有能够更深表现的优点。因此,对更加反省的、心理的表现有利。
-当三岛由纪夫遇到细江英公
三岛由纪夫裸着上半身且瞪大眼睛,有力地注视镜头,嘴里叼着一枝蔷薇。据细江英公说,这位传奇作家能做到连续五分钟不眨眼。
三岛由纪夫(Yukio Mishima,1925年1月14日—1970年11月25日),本名平冈公威,出生于日本东京,毕业于东京帝国大学(今东京大学),是日本当代小说家、剧作家、记者、电影制作人和电影演员,右翼分子。主要作品有《金阁寺》《鹿鸣馆》《丰饶之海》等。
这张照片出自细江英公最出名的《蔷薇刑》,三岛由纪夫嘴里叼着一朵蔷薇花的特写,照片中的三岛由纪夫正当壮年,浓密的眉毛、凌厉的眼神、结实虬劲的肩头肌肉,跟蔷薇的柔美组成对立但又平衡的画面,透露着无比旺盛又具侵略性的生命张力和诱惑。
1961年9月,日本战后超现实摄影之父细江英公突然接到拍摄著名作家三岛由纪夫的任务,10年后,三岛切腹自杀,这组照片一举成名。让我们体验那实验性的灵与肉的拍摄。
细江英公和三岛由纪夫合作拍摄的这组照片,于1963年以《Killed by Roses》为名出版发行。在书的前言中:细江英公这样描述他第一次拍摄当时正在进行日光裸浴的三岛由纪夫的情景:“我那时才二十多岁,懵懂羞涩。此时三岛的父亲刚好在花园里浇花,我突然抓起他手中的水管,把三岛结结实实地捆绑起来。那个花园瞬间宁静下来,像一个家庭式的裸体小剧场。我让他看着镜头,并在相机上面举着一块手帕。当我调好构图,准备拍摄的时候,三岛突然说:‘我有一个特殊的才能,能让我的眼睛一直睁着好几分钟都不眨一下。’于是他就这么做了,直到我拍完两个胶卷。我让他躺在他的巴洛克花园大理石的黄道十二宫场景上,他把自己打扮成阿波罗,我从一个较低的角度拍他,然后让他慢慢地走,那根水管一直捆着他。我又让他躺在与他的邻居仅有一墙之隔的地板上,继续拍。三岛说:‘我从来没有这么被拍过。你为什么这么拍?’‘为了打破神话。’我回答道。我使用非常规的手段希望创造的是一个神话的过程。我想通过我的摄影为三岛由纪夫创造一张迥然不同的照片。”
这也可以被视为三岛美学的代表性画面。九年后的1970年,在准备出版取名为《蔷薇刑》的专题摄影集时,三岛由纪夫自杀身亡,细江英公停下所有的工作,为的是不打扰三岛的亡灵。1971年,经过重新整理和改编以后《Killed by Roses》的第二版以《蔷薇刑》(Barakei)为名出版,引起了轰动。
细江英公从三岛提供的几个备选名字中挑中了“蔷薇刑”,他的理解是“蔷薇是一种美与无法接近的痛苦这两者并存的象征”。拍摄前细江英公花了半个月时间思考,以什么样的主题拍三岛,最后决定用生与死这个主题。
在序言中,三岛由纪夫也谈到当天的情况:“一天,在没有任何警示的情况下,细江英公就出现在我的面前,并把我赤裸地带到一个奇怪的世界。那个世界反 常,扭曲,讥讽,怪诞,野蛮和杂乱。”⋯⋯就这样,当日本的超现实遇到了意大利的怪癖时,一切的极限都被打破了,自然而然就创造出一个图像化了的三岛由纪 夫,他通过日本武士道的精神,找到了自己心灵的救赎方式⋯⋯
这组作品最初出版时,并不被看好,甚至遭到质疑:这也叫摄影?1970年11月25日,三岛由纪夫突然在东京自卫队东部方面军总监部剖腹自杀,这组作品预言般地成了他生命的写照。细江英公的摄影也突破传统的藩篱,成了二战以后日本现代摄影的先驱。
三岛由纪夫自杀一个半月前,细江英公举行了大型的三岛由纪夫照片展,展出空间有一部分是三岛的致辞,其中有他的一句话“我决不容忍肉体的衰退”。“我看到时也很惊讶,实际上当时他到底要说什么我也不知道”,细江英公回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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