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学诗词,必先熟读诗经。《诗经》是中国诗歌的开端,是中国最早的诗歌总集。周王朝设有专门的采诗官,他们游走各地,将流传民间的诗歌记录下来,就形成了如今的《诗经》。除了文学价值,《诗经》带给人们的还有女性独立意识的启蒙。
《诗经》是一部反映先秦时期中国底层老百姓的生活风貌和朴素的情感的诗歌总集,有的是歌唱辛苦的劳作,有的是为结婚嫁娶高歌,有的唱出了对远方亲人的思念,有的则是控诉毫无人性的劳役。
在父系社会里,女子依附于男性,社会地位非常低,大部分女子出生后连名字都没有。但《诗经》中有相当一部分篇幅是关于女性群体的,她们对爱情自由的保卫,对丈夫的思念,对现实不公的抗争,都穿越了黑暗的封建礼教时代,在《诗经》中被传唱了2000多年。
诗三百,思无邪。今天选取五首《诗经》名篇,感受那个时代平凡女性的独立和浪漫。
【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
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
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惙惙。
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见君子,我心伤悲。
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
草虫和阜螽就是蝈蝈和蚱蜢,秋天里,女子登上山头,盼心上人归来,远远望去,没有看到人影,难掩失落。如果此刻能见到心上人,就要快步跑到他怀里,心里烦闷就全消了。后面两章则是通过春日采蕨,夏日采薇等重复强调了自己的思念。
这首诗歌是女子对心上人的思念,表达得很热烈,很奔放。许久未见心上人,那种日思夜想的煎熬,在见面的那一刻尽情释放,不用去顾忌太多礼节,也不需要外人眼中的得体,飞速跑向对方,依偎在心上人的怀里,享受重逢的喜悦吧。
对于男女之情的表达,传统文化中都要求女性矜持,不可主动,不能失节。但在这篇《草虫》中,这位女子看到野外蝈蝈跳,在南山采蕨、采薇的时候,心里都在想远方的心上人,幻想着见到心上人之后的种种举动和喜悦,没有被礼教所束缚。相思那么苦,相会就要尽情甜,一点没毛病。
【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摽,落下的意思。梅子熟了会落到地上,树上还有七成,追求我的男子,不要耽误了好时辰;没过几天,梅子落得还剩三成,追求我的男子,今天快告白吧,不要等了;马上梅子全都落光了,快点开口吧,不要等了。
在爱情里,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方式出现。这位女子喜欢上了邻村的小伙子,可这位小伙子也是个闷葫芦,迟迟不肯告白。急得这位姑娘,天天数着树上的梅子,等梅子掉光了还没见小伙子表白,这可把她急坏了。2000多年前的爱情竟然也这么拉扯。
封建社会中,婚姻是父母给安排的,爱情成了奢侈品。而在遥远的先秦时期,女性对爱情的渴望和独立呼之欲出,一辈子这么长,当然是要选择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女性在面对爱情即将到来时表现出的焦急和期待,让人迷醉。
【泛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两髦,实维我仪】
泛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两髦,实维我仪。
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泛彼柏舟,在彼河侧。髧彼两髦,实维我特。
之死矢靡慝。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髧彼两髦,尚未行冠礼的男子;矢靡它,就是除了他没有其他人(非他不嫁)的意思;矢靡慝,不会改变主意的意思。
一位姑娘,在岸边,看远处河面上飘荡着一艘柏舟,上面是一位垂发齐眉的少年郎,其实这位少年郎是来和自己约会的。他们互相爱慕,也曾私定终身。但这位姑娘的母亲却不同意,面对家长的权威,这位姑娘抗争到底,向母亲诉说着对男子的爱慕,并表示除了他不会喜欢其他人。
周朝是非常重视礼乐的朝代,在子女婚姻上已经有了约定俗成的习俗,在这样的风俗下,这位姑娘并没有选择沉默地葬送自己的婚姻,而是为了保护自己爱情的自由,和父母抗争到底。这种反抗意识,是非常了不起的意识觉醒,即便放到现代社会,这种精神十分先进。
【新台有泚,河水弥弥。燕婉之求,蘧篨不鲜】
新台有泚,河水弥弥。燕婉之求,蘧篨不鲜。
新台有洒,河水浼浼。燕婉之求,蘧篨不殄。
鱼网之设,鸿则离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新台是卫宣公为纳宣姜所筑的台基和房子,宣姜本是他的儿媳妇,在嫁人的路上,卫宣公筑造好新台,截娶了自己儿媳。这首诗歌是宣泄女子所嫁非人的愤怒,也是讽刺卫宣公违背人伦的荒唐。籧(qú)篨(chú)说的是卫宣公年老体衰,身体伛偻,像癞蛤蟆一样。
封建社会中,女子的命运从不掌握在自己手里。一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道出了那时候女人的无奈。
宣姜在出嫁之前,满怀欣喜,以为自己的婚姻是燕婉之好,谁曾想,半路杀出个老公公,击碎了一个女人对婚姻和生活所有美好的期待。面对卫宣公这个糟老头子,她一个女子虽然无法和现实抗争,却发出了自己不满的声音,这种声音最终流传民间,成为一首不朽的诗歌。
【江有汜,之子归,不我以。不我以,其后也悔】
江有汜,之子归,不我以。不我以,其后也悔。
江有渚,之子归,不我与。不我与,其后也处。
江有沱,之子归,不我过。不我过,其啸也歌。
汜,由主流分出而复汇合的河水。意思就是婚姻中,男子游离或者喜欢上了其他人,最终还是要回归到家庭中。这生动比喻了男人们“渣”的本质,古往今来,多少男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在外面的声色中迷失,选择抛妻弃子,最后情债缠身,精疲力竭,才想起家的好。
这位妇人,面对丈夫的抛弃或者背叛,没有懦弱地哭泣自责,而是坚决选择放手,一种独立女性的意识已经形成。丈夫的心已经飞走,那就不要再相聚,将来后悔的肯定是他。
先秦时期的民间,已经有女子挣脱了父系社会带来的奴役,不依附于男人,不在约定俗成的习俗里选择沉默,她们心中有自己的人生规划,有自己幸福的定义,也有爱情的追求。
面对喜欢的人,勇敢追求;与自己的爱人在一起,就尽情去表达爱意,婚姻中面对男人离开就随他而去,自己也可以独自美丽。如此种种,《诗经》中这种女性独立的精神意识刺破了黑暗,是诗经文学体裁之外另一种宝贵的社会学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