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范建
听到著名话剧表演艺术家张家声今晨去世,第一感觉就是惋惜。因为,像他这样的声音世上无二。
家声老师是戏剧名家,但他的演出并不多。我看过他演的话剧有莎士比亚的《温莎的风流娘们》和曹禺的《北京人》。这两部戏也算是他的代表作。可他扮演的角色,并不在其神态、扮相和台词,而令人叫绝的是他的声音,以至于我怎么摹仿都摹仿不出。
他的声音有一种特有的尖利和穿透,可声入骨髓。重而不浑,轻而悦耳,轻重缓急,恰到好处。尤其吐词,字字入耳、声声动情。因此,他的小说连续播讲使人久久沉迷而不愿离开。比如,《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故土》一时间成为广播电台家喻户晓的主打节目。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是一家报社文艺副刊的记者,时常参加首都话剧院团演出剧评研讨会。因此,与他有过一些接触。那时,他是中央实验话剧院的演员,他是一个很低调的人。演员在舞台上很风光,名字在耳旁很响亮,可是卸了妆,就是一普通人。
有一次研讨会,他跑前跑后为各位来宾做服务,拿资料、搬椅子、端茶倒水,一时竟使我错以为他是一个打杂的人。直到有人呼出他的大名,使我一惊。
那次在中央实验话剧院的话剧研讨交流中,他静静地坐在一边,认真听着大家的发言。时不时地拿着小本记着什么。这是一个艺术家的倾听,也是一位话剧大师的胸怀。我注意到,那场戏的研讨并无他的角色。
每当我听到他在舞台上或是广播里那剧中人的抑扬顿挫声调,就自然想起他的这个场景。
我被家声老师的嗓音深深吸引并不在他的小说连续播讲,而是在80年代纪录片《河殇》里的磁性而又锋利声音。我们姑且不谈纪录片的政治倾向和意识,随着他抑扬顿挫,娓娓道来的声线,把影片中流动的画面天衣无缝完美地表现在一起,给人一种美的享受。像品尝一道鲜美的大菜,久久回味从未有过弥散于味蕾而经久不息的甘美。
家声老师走了,我在他的讣告和简介他业绩的文章里,只能看到他摹仿伟人的“人民万岁”的声音,已看不到他最令人难忘的那个经典的声音。但我从与他的接触中,仍能感受到他把握中华传统文化与西方文化关系中的一种较为深刻的立场。那就是看待“黄色文明”和“蓝色文明”,体现文化自信的应该是实事求是的独立思索。他不去张扬那种千篇一律的表态式的主流心态,更不去附和意识形态上浅陋的认知和“宏论”。他的心里,自有心中应有的黄河文明。这正是他在声线艺术准确到位的试金石。
当彼时人们一直沉浸在批判陈独秀等人废除汉字的极端之论,甚至对鲁迅和废除中医的呼告提出质疑的批判,谁又能想到在建党100周年,又请出了党的创始人陈独秀让他走上了应有的位置;重把伟大的文化旗手鲁迅和国粹中医回归放到应有的高度。于是,我想,会有一日,能够听到家声在那部片中激昂嘹亮的滔滔“河”声。
家声老师是在改革开放之后火起来的一代艺术家。那时他才四十多岁,正是他艺术如日中天之时。
从话剧到广播到影视,从表演到导演,最完美的体现仍是他的有声艺术。以至于形成了张家声独特的有声流派。这是流传于世的最宝贵财富。
斯人已去,愿家声老师的有声艺术长流。
最后演出的一部话剧《杜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