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9月24日,一个年轻人自沉于北京西郊万泉河,当时他的身上还缚着石块儿,看样子是真的不想活了。但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按照很多诗人的说法,他就是“诗的化身”。
在此两年之前,1989年3月26日、一个叫海子的诗人在河北的山海关附近卧轨自杀;两年之后,1993年10月8日,一个叫顾城的诗人在新西兰寓所,用斧头砍死妻子、后自缢于一棵大树之下。
这个同海子和顾城一样、最后生无可恋的诗人叫戈麦,生前在北京《中国文学》杂志社工作。其原名为褚福军,祖籍山东巨野,1967年生于黑龙江省萝北县宝泉岭农场,1985年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此后就成为北大的“校园诗人”。
对于写诗这一行,如去不甚了了,只是听一个写诗的朋友说:现代诗的魅力来自于误读,一首诗被误读的空间愈大,诗歌的魅力愈大。如去不是专业诗人,感觉这话听着也似懂非懂,不过当时还是装作行家似的冲他竖起了大拇指:您老兄这句话很精彩,简直就是诗、很棒的诗。
如去第一次读戈麦的诗时,也是似懂非懂的感觉,总以为是一个外国大诗人原创的诗、然后被一个不太懂诗的翻译家译成了中文一样,老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不过、这种阅读时的不对劲倒没有让如去放弃,反而更加激起了如去想要搞清楚的欲望……值诗人忌辰,如去特选摘两首以致追思,同时也想让大家看一下,是不是读完之后也有我上述的感受吧。
- 《没有人看见草生长》
没有人看见草生长
草生长的时候,我在林中沉睡
我最后梦见的是秤盘上的一根针
突然竖起,撑起一颗巨大的星球
我感到草在我心中生长
是在我看到一幅六世纪的作品的时候
一个男人旗杆一样的椎骨
狠狠地扎在一棵无比尖利的针上
可是没有人看见草生长,这就和
没有人站在草坪的塔影里观察一小队蚂蚁
它们从一根稗草的旁边经过时
草尖要高出蚂蚁微微隆起的背部多少,一样
但草不是在我心中生长
像几世不见的恐慌,它长过了我心灵的高度
总有一天,当我又一次从睡梦中惊醒
我已经永远生活在一根巨草的心脏
1990.4.29
- 《大风》
晴日降下黑雨,大雨降下宿命
军团的云,枫叶的云,一座高楼危然高耸
原野上羊群盘卷成一个漩涡
地上的风,天上的风,一个大氅在山上哀号
在云涡中抖动的是一颗发绿的心
在一朵黑云上张望的是一个灵魂的空壳
大风横过秋日的旷野,只露胸围
一团乌云,在那生长阳光的地方
一个人满身秋天的肃杀,伫立在河上
神经的人,落魄的人,不食烟火的人
他在心中遇见黑夜,遇见时间
遇见蛛网上咯血的鹿,遇见一个宽广的胸怀
一个人伫立在风中,他的心中裂为两瓣
裂为两半,一半在河岸,另一半在河岸
旷世的风像一场黑夜中降临的大雪,他在心中
看见一个人在大雪中,从另一个身上盘过
哦,上帝的中山装,从你那四只口袋里
风像四只黑色的豹子闪电一样飞出
啃食玉米的房屋,啃食庄园丰盛的雪骨
劫掠着树木,劫掠着大地的牙齿,劫掠着采石场
两个黑夜结伴而来,一个骑着一个
一个大雪中昏聩的瘫子在空中撕扯着天空的胃
那里存积着胃,存积着栗子和火,盔甲之下
一颗最大的头颅,它已登上疯狂的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