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 徐语杨
李白一句“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为蜀道定上了千年的刻板印象,那就是蜀道极为艰难。蜀道真的难吗?阿来对此提出了其他看法。
9月21日下午,阿来系列讲座“唐宋诗中的巴蜀与成都”之“陆游蜀中诗讲”在四川博物院迎来第六讲《蜀道:日日邅途处处诗》,阿来以陆游诗歌为主,兼及唐宋众多诗人的诗歌文章作品,带领观众领略金牛古道的风采。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些材料,展示在观众面前的,是一条四通八达、物资充足的蜀道,而非“蜀道难”。
阿来讲座
430余件/套蜀道主题珍贵文物亮相川博
值得一提的是,四川博物院正在举行《雄关古道 经纬中华——大蜀道上的天地人与中国精神》特展。在讲座开始前,阿来在川博进行了参观。
今年7月28日,四川博物院联合川陕甘渝“蜀道沿线”以及北京、天津、辽宁等地相关文博单位策划推出《雄关古道 经纬中华——大蜀道上的天地人与中国精神》,汇聚66家文博单位的430余件/套珍贵文物,同时利用多媒体互动影像、古栈道场景打造等方式,通过“蜀道千载 通达四方”“蜀道蜿蜒 巧夺天工”“悠悠蜀道 风华万象”三大主体单元,展现蜀道所蕴含的博大内涵:这是一部描绘中华民族适应自然、奋斗图强的壮阔史诗,更是中华文明多元一体历史进程的伟大见证,也促进了中华文明与世界文明的交流互鉴。
据了解,自7月在四川博物院开展以来,已接待观众45万余人次。
讲座现场
蜀道真的难走吗?车、船、马、驴交通工具齐全
在李白的诗中,蜀道是“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连飞禽走兽都难以度过,可见蜀道有多难。阿来在讲座中提到,李白《蜀道难》本就不是实写蜀道,而是对自己政治仕途的一种隐喻,暗示自己“通天”之路的难,所以才有“难于上青天”一说。
而真实的蜀道其实并不难。阿来今日讲座中除了引用陆游的蜀道诗之外,还大量旁征博引唐宋诗文,如杜甫、岑参、李商隐、元稹、韦庄、苏轼等人。从众多诗文中可以看出,在蜀道上行走,可以使用的交通工具很多。
例如岑参《早上五盘岭》中提到,他在过五盘岭时,是“平旦驱驷马,旷然出五盘”,四匹马架着的马车可以畅行在蜀道上。又如陆游的《自三泉泛嘉陵至利州》,坐的是船。李商隐《望喜驿别嘉陵江水二绝》最能体现在蜀道上车和船两种交通工具的替换,其中写道“今朝相送东流后,犹自驱车更向南”,他是乘船来此,在望喜驿休息过后,之后的路程就要坐船通行了。
陆游名篇《剑门道中遇微雨》里说他是“细雨骑驴入剑门”,阿来讲解道,山路不好走,所以驿站给他安排了驴。“哪怕是过剑门关这么凶险的地方,也没让陆游自己走路来,驿站也要为他安排驴。”而后路途平坦了,陆游又在《罗江驿翠望亭读宋景文公诗》中写“扑马征尘拂不开”,交通工具由驴换成了马匹。
“道路的开通就是为了方便物流、人流、信息流,为大家提供便利。该坐车的时候坐车,该坐船就坐船。如果蜀道真的那么难走,古人还开通这条道路来做什么呢?”阿来提到,他对今人以李白《蜀道难》来判断蜀道,持反对意见,“拿本就不是写蜀道的诗来谈蜀道,是对蜀道的不公平,也是对四川的不公平。”
川博蜀道展 摄影:张艳
在博物馆中讲文学 为文物注入“人的情感”
阿来在本场讲座中设有“驿中歌诗”一节,专门讲唐宋诗文中提到的驿站,更为观众详解了唐宋的邮驿制度。在博物馆观展,我们看到的是冰冷的文物,阿来认为,文物是客观存在,它为我们提供历史的见证,但从文学的角度切入,就让一切有了温度,有了人的情感。
从元稹《使东川·望喜驿》一诗中,我们看到了诗人不仅在驿站中饮酒休憩,还会在驿站进行办公。但因为“一道月光横枕前”,元稹虽然公务缠身,但道路上的美景依然令他欣慰。
阿来对罗隐《上亭驿》的解读,更为大家带出了一段文学佳话。相传唐玄宗避难来蜀,返回长安途中经过上亭驿,在此处休息。此时贵妃已死,陪伴在他身边信任的人已不多。一个雨夜,他从梦中醒来,突然听见驿站外的铃铛作响,叫来宦官一问是什么声音,宦官对玄宗非常了解,知道他兴许是怀念贵妃,便宽慰道,“是贵妃在唤您的名字,三郎。”因为“三郎”与铃铛发出的“当啷”声相近。玄宗回到宫中,命人把这段故事谱成曲子,于是就有了著名的词牌《雨霖铃》,这就是夜雨闻铃的故事。
川博蜀道展 摄影:张艳
“上亭驿,就是这段故事发生的地方。现在我们去七曲山大庙,会经过这里。有一次我问当地人,他们说不知道上亭驿,只知道琅当驿。我说琅当驿就对了,就是这里。”阿来说道。
阿来又提到,唐宋时期,邮驿遍布全国,且大多规格较高,蜀道上的驿站也不例外。例如苏轼《凤鸣驿记》就记载了驿站翻修的豪华。“所以驿站绝不是搭两间茅草屋就叫做驿站,它在道路上的功能性很强。”
阿来总结道,从大量的唐宋诗文可以看出,那个时期的蜀道是四通八达的。各种交通工具可以在蜀道上通过,遍布道路的驿站,即便在山路无法通行的情况下,尚有水路可走。对于许多诗人来说,他们的心情也是愉悦的。“哪怕有一些路不好走,也增加了他们的人生经验,无限风光在险峰。我们今天也是如此,经历一些险境才能看到更美的风光,这是地理的情况,也是我们人生的境况。”
(图据阿来书房、四川博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