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年那蝉那把剑》简称)的确有烽火的影子在,开头的带路有些像《陈二狗》(《陈二狗的妖孽人生》)的开头,同样是男主女主的初次相逢,同样是女主对男主的没来由的青睐,同样是未见过世面的男主被女主怂恿出了小山寨。当然这本书其实《雪中》(《雪中悍刀行》简称)的影子更多,遣词造句上一样的绚烂多姿,人物塑造上一样的精雕细琢,只是《那年》少了些烽火的烟火气,人情味也淡了不少,人物刻画上便不如《雪中》那样栩栩如生,让人过目不忘,譬如比起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孙仲谋,人们更会记得《雪中》里面缺了门牙的养马老汉剑九黄。老黄与柿子的三年游历,烽火其实着墨甚少,区区两章,但是白帝城毅然赴死那段还是感动的我稀里哗啦,“风紧扯呼”,这是老黄对徐凤年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徐凤年最后对老黄说的话,三年游历期间两人形成的默契,最后这段算是余音绕梁,空谷传响了。
握住了一只蝉,以为握住了一个夏天
老黄算的上柿子半个师父了,公孙仲谋是《那年》主角徐北游的师父,这似乎也只称得上半个了,还有半个是韩萱,公孙仲谋出场其实比剑九黄要多,光是与秋叶的那场旷世之战便费了三章的笔墨,但是师父这个形象依然不够丰满,剑宗首徒,当代剑宗宗主,三尺青锋睥睨世间,为光复剑宗奔波劳碌,《那年》对于公孙仲谋的刻画始终流于远大的抱负了,很少能看到他为人师为人父为人夫的刻画,于是这个人物便有些空中楼阁,不够有血有肉了。只是他临死前交掉后事时提到照顾那个分道扬镳的妻子时,总算把这个飘逸出尘的当代剑仙打下了凡尘,剑仙原来也是有七情六欲的。
人们常说《雪中》是人物群像式刻画,倒也不假,配角虽不尽如李淳罡那般鼎鼎大名,但是诸多人物仍能在一小撮的篇幅中大放异彩。烽火似乎从《极品公子》开始便是个煽情高手,以前沉醉在叶无道的温柔乡里无法自拔,也曾向往过慕容雪痕似的完美女人,后来《陈二狗》里的曹蒹葭又让人恋恋不忘,到《雪中》出众的女子更是数不胜数。
烽火的书,女人占的篇幅一定不会少,也最容易出彩。《极品公子》算是半成品,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夏诗筠,初入叶家眼高于顶的她悍然抗婚,之后再次相见她已是小有名气的女强人,而他却是赫赫有名的太子,三年前他没有挽留,三年后无赖的他却缠上了冷傲如旧的她。正所谓烈女怕缠郎,算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却称得上由恨生爱的典范了。《陈二狗》里面的曹蒹葭大抵是满足了大多数男人对妻子的幻想了。《雪中》里面的女子也是多如牛毛,也都各具特色,姜泥的酒窝和视铜钱如命,白狐儿脸的十八停和胭脂榜魁首的绝色,洛阳的爱而生恨,大青衣轩辕青锋的爱却不将就。当然大家印象最深的恐怕还是让柿子扶墙而出的裴南苇了,在她眼里天下第一也不过尔尔。
《那年》的女性角色不算少,开头惊艳出场的女主萧知南,美的惊心动魄,后面的小道姑知云,楚楚可怜,再到江都的三位老佛爷,高高在上。《雪中》是用计量单位“两”来给女性角色的相貌来评分的,姜泥是九点五两,鱼幼薇是九两,王初冬大约是八点五两,《那年》是用官的品秩来评的,萧知南是正一品,吴虞、张雪瑶都是从一品,算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了。不同于《雪中》的拈花惹草,《那年》还信奉着从一而终的金科玉律,看多了烽火的后宫,反而有些怅然若失了。
两本书的武功境界都写的让人耳目一新,《雪中》有破甲之说,伤甲而不破,是下三品,破六甲以下,中三品;破甲八九,第三品; 二品为小宗师;再往上一品分四种境界,金刚境,指玄境,天象境,陆地神仙,这里面还有真伪之说,徐凤年就进过伪指玄镜,《雪中》在境界的描述上其实已经十分具象化了,李淳罡破甲两千七后便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这是陆地神仙才有的功力,这境界到后面又有气运加成之说,楚国的气运,西蜀的气运,后面的蟒龙之争比的可不就是气运了,《那年》是以品秩分九品,九品之后再有鬼仙、人仙、地仙,地仙又以地仙十八楼为最,十楼为一坎,地仙之后寿命增为二百,这十八很容易让我想起《雪中》里的白狐儿脸,十八停后无陆地神仙。但是谈起进境,比起《雪中》的螺旋桨式,《那年》就显得太波澜不惊了,十二剑的收集毫无曲折,如果以剑为赌约的一场打斗不算的话。原以为寿命剩三年,满头白发的徐北游可以将故事推动到另一个高潮,结果是我想太多了,即使修为受损,气机全无的主角照样能以御剑手法打败赵廷湖,越级挑战毫无难度,与天机榜排名第九张召奴的那场简直有些天方夜谭,挂也不是这么个开法的。
再谈谈格局,比起《雪中》,《那年》便显得小家子气了点,《雪中》线索更繁杂,从龙虎山到武当山,从庙堂之争到江湖之争,从北莽北凉到西楚离阳,从儒释道到春秋十三甲,有种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感觉,却又没有剪不断理还乱的感觉,谈不上层层递进,但好歹是有迹可循,得赠半个大黄庭是因为武当山得靠着悲凉与龙虎山掰掰手腕,与王仙芝那场天下第一之争,有为老黄讨个公道的意思,也有王仙芝的目中无人,温不胜为他自断手脚,也是有三年游历的感情在里面的,呵呵姑娘为什么从起初对他的亡命追杀到最后的任劳任怨,烽火后面都有提到。《雪中》看起来支离破碎,但是线到最后总是能串起来的。
《那年》有些效仿,同样庙堂江湖,《那年》的庙堂高位必也是江湖的绝顶高手,甚至于帝王贵胄,儒家扛鼎,都是江湖巨擘,这样一来,又何必分庙堂江湖呢?《那年》许多情节的贯连让人一头雾水,江都那场保卫战,与太乙救苦天尊那场打的莫名其妙,好似是挽大厦之将倾,却是挽的让人瞠目结舌,白头这一段仿制痕迹太明显,后面同玉观音那场,又是赢得稀里糊涂,师傅托梦真是毫无征兆,开挂则罢了,如此突兀则不好了。而齐仙云在从海岛的被抓到与知南的相遇,这过程均是交代的不清不楚,剪辑式的镜头太过刻意,反而落了下风了。知云与徐北游的情愫前期也是点到为止的,兄妹的成分居多,后面不知怎的这情丝滋生,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那年》似乎想向主次分明上靠,结果总是删减不当,《雪中》则是憧憬事无巨细,结果却被人评为人物群像式刻画,其中高下立判。
《那年》是致敬之作,多有《雪中》身影,《雪中》有牢牢占据武评榜第一的王仙芝,《那年》有天机榜第一的掌教真人秋叶,《雪中》有徐凤年一夜白头,《那年》也有,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寿命也堪堪只剩三年,《雪中》有请老祖宗赴死的轩辕敬城,《那年》也有请父亲大人退位的李紫剑,谈不上画猫不成反类犬,只是若是后者有前人珠玉在前,还做不到更上一层楼的话难免为人诟病了。
《那年》文笔其实不赖,只是一些浅显的东西反反复复的去讲,很让人腻歪,主线其实也很清晰,然而似乎还怕我们看不懂似的,讲了好几遍,主角的性格其实和徐凤年有点像,但是总觉得徐北游像个虚无缥缈的人,作者更热衷于讲剑道讲剑招讲过去,便忘记了如何去丰满一个人,血肉一个人,《雪中》不提主角,光是若干的配角的塑造就足以让人佩服,《雪中》回忆起来我更多的是在回忆故事,零零散散却各生温暖,比如柿子骑着马老黄跟在后面疾走逃窜,小泥人被二姐关在井里面可怜巴巴,温不胜跟柿子吹嘘他的江湖梦,红薯穿着龙袍与柿子的殿前欢,小地瓜与徐凤年的父女重逢。《那年》我可能记得最深的便是那招剑一纵九死不悔了。
不吹毛求疵的话,《那年》称的上中上之作,叙事行云流水,故事衔接紧密,文中的剑式人名也的确华丽,至于荡气回肠,余音绕梁就谈不上了。
又是一袭白衣擂鼓
《雪中》称得上登堂入室之作,诚然结局有瑕疵,算不得完美。《那年》是致敬之作,尽管这后浪推翻前浪还欠些火候,但是故事完满流畅,也属实不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