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10月26日,浙江省杭州市公安局接到报案:某公司女驾驶员王小丽,在10月16日晚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后,离奇突然失踪近十天……
报案人同时又提供了一个细节:王小丽与杭州某旅行社总经理谈正华关系密切,曾经为谈正华开过多年的小车。
侦查从外围入手,开始进行周密的调查。
据了解,自谈正华1988年出任杭州市某公司总经理后,一直由王小丽为其开车,直至1990年谈离开公司至杭州某旅行社工作。但据原公司熟悉谈正华的人介绍,谈平时工作出色,生活作风也比较正派,看不出与王小丽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侦查人员又来到了杭州某旅行社及其上级单位。那里同志的介绍也使侦查员们大感困惑:“谈正华这人各方面表现都不错,平常对自己的要求也挺高的……如果一定要说他有什么不是的话,那就是他对‘官位’看得比较重一些。当然,像他那样在工作上有较大成就的人,有此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侦查人员又来到了王小丽的家里。
王小丽的亲属所反映的情况令侦探们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谈正华自从认识王小丽后,就一直与她保持着密切的关系,并曾两次致使她怀孕堕胎。由于王小丽是单身,平时也没有什么人可以说知心话,她就把她跟谈正华所发生的事情都讲给我听了……就连这次谈正华打电话约她出去的事情,她也告诉我了。”
说罢。为了证明自己反映的情况的真实性和可靠性,她又向侦查员们提供了一盘王小丽怀孕后在车上与谈正华谈及此事的录音带。
显然,办案人员都十分重视这个情况,回到局里后,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又将他们召集在一起,进一步研究案情。
在谈正华该不该属于怀疑对象的问题上,存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
一部分人认为,谈正华先后工作过的单位的领导和同事都已对谈有了比较全面、客观的评价,谈的作风是正派的,工作是出色的,与王小丽的关系也是正常的,因此,没有理由再对他产生怀疑。
而另一部分同志则认为,王小丽亲属所提供的材料,已足以证明谈正华是一个极其不负责任、生活作风有严重问题的人——既然他可以使王小丽多次怀孕,为什么就不能让王小丽命归黄泉呢?……
两种意见相持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时,刑侦一队大队长表露自己的观点了:“种种迹象表明,王小丽的突然失踪,极有可能是一起预谋的凶杀案;而杀害王小丽的不是别人,正是道貌岸然的谈正华!”
可能是大队长的神情过于严肃,侦查员的脸上显得有些紧张,于是,他稍稍放慢了谈话的节奏:“刚才有同志说,谈正华各方面的表现都不错,工作也颇有成就,这也许真实反映了人们对谈正华的一种评价。然而,恰恰是这一点,却更坚定了我对谈的怀疑。大家不妨想想,如果谈正华工作一般,政绩平平,他又何必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呢?正因为他自以为能力强、成绩大、有着无比辉煌的前程,所以他才刻意装扮自己,努力为自己塑造一种正人君子的形象。这样,当他和王小丽的婚外情可能暴露,以致威胁他的仕途时,将官位看得极重的他自然就会想方设法要除掉王小丽这块‘心病',甚至不惜将他置于死地。”
接着,大队长又转换了角度:“我们不妨再来分析一下王小丽的心理。这个未婚女子之所以一次又一次地与谈正华发生两性关系,并曾两次怀孕堕胎,是因为她对谈抱有好感和希望,以为自己总有一天能成为谈的妻子。然而,谈的态度却令她失望,她于是就对谈起了戒心,并趁谈不注意时偷偷录下了谈询问她怀孕情况的谈话内容。王小丽满以为,手中有了这张‘王牌’后,自己就可以要挟谈、逼迫谈就范了;没想到,此举却使谈正华感到惶惶不安,最终反而加速了对她的仇恨……当然,王小丽对谈正华仍旧抱有一丝幻想,认为谈迫于影响或许会回心转意,所以,当谈正华打电话约她出去时,她还是如期前往了。”
大队长的这番分析,似乎得到了侦查员的赞同。
于是,副局长趁热打铁,向在座各位作了部署:“根据谈正华目前的状态,他是绝对不愿意闹出‘离婚’、婚外恋’之类的桃色新闻来的。既然如此,他就完全有理由萌生杀人动机,以摆脱‘第三者'的缠扰……至于是不是由谈亲手杀害王小丽,目前我们还没有这方面的证据,不能妄自定论;但谈正华杀人的前提肯定是存在的,即使不是他亲自下手,也会雇人行凶的。因此,我建议:下阶段我们工作的重点,就应当放到对谈正华这座‘堡垒’的攻克上面,尽快揭开王小丽的失踪之谜,使披着漂亮外衣的伪君子受到应有的制裁!”
副局长的话结束后,所有的人开始分头行动。
对谈正华的侦查工作,一开始显得比较顺利。通过各种侦查手段的运用,侦查员们掌握了许多看似平常,却颇有价值的情况:王小丽曾多次与谈正华又哭又闹,要求谈正华与她结婚,但谈始终未予理睬。为了摆脱王的纠缠,谈正华曾采用多种方式对王进行恐吓,却均未奏效。
另外,现在为谈正华开车的杭州某旅行社驾驶员金国民,整天和谈正华形影不离,对谈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面对这些新的线索,侦查人员的脑海中出现一个又一个的问号:
王小丽的“逼婚”,将会使谈正华产生怎样的心理压力呢?为了摆脱这种压力,他又会采取什么措施呢?——对了,谈于是就以各种方式对王进行威吓。
可是,当这种威吓并没有起到预期效果时,他的“措施”会不会进一步升级呢?——-那就只有对王小丽下毒手了。
在谈正华实施杀人计划时,驾驶员金国民是不是“帮凶”呢?……
显然,谈正华的疑点愈来愈大,必须加大力度对其进行侦查!
然而,嗅觉灵敏的谈正华似乎已闻到了什么,开始频繁活动。
与此同时,他的“尾巴”也夹得紧紧的,行动更加诡秘了。
事实上,根据侦查人目前所掌握到的各种线索和证据,谈正华为“甩包袱”而杀人的动机已经昭然若揭。而为谈正华到处活动的人为他说话恰好从另一个侧面印证了他的心虚。这反而更坚定了侦查员们对他的认识和判断。
1993年12月2日,办案人员正式与谈正华接触,进行面对面的较量。在接触过程中,谈正华抱着侥幸的心理,矢口否认与王小丽有不正当的两性关系。当办案人员对其进行大量的政策教育时,他又表示:“让我再想想……”
难道他想摸我们的底?那好,到时候他只能处于更加被动的地位。
12月8日,办案人员又一次与谈正华正面交锋。这次,在办案人员出示了有力的证据后,谈正华采取鱼目混珠的方法,看似承认了与王多次发生性关系以及为了摆脱王的纠缠而加害于王的事实,却又故意将谋害的现场“移花接木”,企图以此来试探办案人员的虚实。
副局长立即向有关同志交代,先搁下谈正华,正面接触谈的驾驶员金国民。
面对突然而至的公安干警,金起初还保持缄默,一语不发;但经过长时间的法制宣传和政策攻心,金国民终于招架不住,断断续续交代了自己伙同谈正华惨杀王小丽的过程:经谈正华和金国民两人预谋,于1993年10月16日晚将王小丽骗至浙江海盐,并于10月17日凌晨将王小丽杀害。之后,两人割下王的头颅,将尸体抛入海中……
为证实金国民的供词,侦查员们当即驱车赶赴浙江海盐,迅速与当地公安机关取得了联系。
据了解,当年10月26日,当地警方确实在海滩边发现一具无头女尸,正在组织警力进行全面侦查。
于是、两地的刑侦人员将王小丽的指纹与女尸的指纹进行比对,认定同一;又检测了女尸的血型,也与王小丽的血型一致。
当办案人员再一次出现在谈正华眼前时,面对确凿的证据,谈正华自知再也无法蒙混过关。干脆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以“争取主动”。于是,他“主动”向审讯人员表示:愿意如实供出自认识王小丽至杀害王小丽的详细经过。
下面将谈正华的供词作为一份生动的反面教材展现在读者面前——至少,它对我们将起到一种警示作用。
我是在1987年的年底被正式任命为杭州市一家公司的总经理的,但由于我患了“甲肝”等原因,一直未能到任。1988年4月的一天,王小丽提了一袋水果来到我家,向我作自我介绍说,她是在公司开小车的,并问我担任总经理后是否继续让地开小车。我当即回答,每一个当领导的总是希望保持队伍的稳定性的,不会轻易作人员变动。王小丽听后与我稍微聊了一会就走了——我就是从这天开始认识王小丽的。
5月份,我正式到公司上班。由于我身体尚未完全康复,上级领导就为我安排了一辆轿车,每天接送我和另一位副总经理,而为我们开车的,正好就是王小丽。接触机会多了,我就了解到,王小丽那年34岁,并且还未结婚。
大约在1988年11月底的一天下午,王将车子开到郊区,然后停下车子坐到后排,说她累了,需要休息一下,当时车上只有我一人,王就将头靠在我的身上……
我立即打开车门,站在车子外面对王讲:你这是干什么?如再这样我就一个人走回去。王听后也没说什么,仍然坐回驾驶员的座位,将我送到了家里。
过了二、三天,那天晚上,王又将车子开到郊区,然后突然停车,迅速坐到了后排——这时,王撩起衣服,拼命地抱住我……
我再也抵挡不住这种诱惑了,就在车内和王小丽发生了第一次性关系……
到了1989年春节的前一天,王突然告诉我她怀孕了,我于是就叫她去打胎,并给了她300元钱和一些营养品。王打胎后,利用春节的几天假期作了休养和调整。春节过后,王小丽仍然开车接送我上、下班,并多次将车子开到偏僻处……在车内,我又多次与王发生了不正当的两性关系。
到了1989年的5月,我意识到自己与王小丽之间这种不正常的关系继续发展下去,迟早会暴露的,就决定调一名男司机来为我开车。为此,王威胁我说要向组织上告发,我于是就以“如果不让王开车,她的驾驶执照会作废”为由,让王小丽每星期为我开一次车——实际上,这时我的鼻子已被王牢牢地牵住了。
1989年8月的一天,王小丽走进我的办公室对我说,她又怀孕了,要去打胎,需要单位出个证明。
我不加思索就为她亲自写了一张人流证明……第二天,王小丽将我写的那张证明的原件还给了我,对我说,她已经复印了几张。过了一段时间,王小丽又对我讲,她那次根本就没有怀孕,只是想得到一张我的亲笔证明;她同时还说,她已经将我与她之间的对话录了音,我听后感到很不是滋味。
1990年5月,我提出申请要调到外单位工作,并向上级领导专门打了报告。王小丽知道此事后,有一天便瞅准机会来到我家,提出:只要我能与她发生关系,生一个孩子,她与我之间的事从此就一笔勾销。
我于是就趁家里没人,与王发生了最后一次性关系。
……好像在7、8月间,王小丽告诉我她又怀孕了,并要我陪她去医院打胎-—她说,她不想要孩子了。第二天,我陪她到了一家医院,但人流没做成,我就在手术前给了她500元钱。后来,王自己去医院做了人流……
我调到旅行社工作后,王小丽又打电话到我单位,要我与她见面。见面后,王要我帮她调动工作,我就委托一位朋友想想办法。但由于王小丽没有大学文凭,工作没有调成。王仍不罢休,一定要我每一天上午给她打个电话,我只好勉强答应;王又要约我见面,我心中不愿,就关照金国民等三人在我与王见面时将我‘劫持’走……
以后,王还是经常打电话到我单位里来,我就叫金国民等人冒充电话局的工作人员打电话给王,令她不要打骚扰电话……
有一次,王小丽又叫我为她调动工作。逼得紧了,我就将一张白纸装在信封内,对王谎称是调令。而当我正要将它交给王时,我事先安排好的人便突然将信封抢过去,当着王的面撕掉——我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想让王知道我为她已经尽力了……
尽管我搞了以上这么些花招,但王小丽还是没有疏远我,反而将我盯得更紧了。她天天来找我,要我陪她去抓那些打匿名电话、‘劫持’我走、撕调令单的坏人……
为了摆脱王的纠缠,我就萌生了杀害王的念头-——其实,这个念头从1990年就开始有了。当时金国民跑长途,我就嘱他去搞些毒蛇和毒药来弄死王小丽,但金国民并没有真的去搞,这事也就搁了下来。
去年10月上旬,我从报纸上看到一篇报道,说的是:在浙江萧山观潮时,许多人竟被怪潮莫名其妙卷走,有些落水人的尸体四肢不全,甚至连头也找不到了;尸体被打捞上来后,根本无法确定其身份,当地人于是很快就将这些尸体火化了……
当时我就想,如果制造这样的事件,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就不可能被人发现。我便对身边的金国民说:假如王小丽也在观潮就好了。金点头称是。
我又对金讲:最好能设计像观潮失事那样的假象来杀死王小丽。金国民表示同意。
于是,我和他当即约好10月10日星期天到浙江海盐观察地形。
那天,我和金国民是开着我的车去的。在路上,我对金讲:“干事”的那天,由我先将王小丽骗到浙江嘉兴,金驾车在那里等着;然后我假装不认识金将王骗上车,在车上再将她弄死。我又吩咐金准备好两副手套和一把大一点的刀。
10月15日上午,王小丽来我单位并交给我一封信。我打开信一看,王在信上写道,要我在10月30日之前办好与她结婚的手续,如果办不好,她就会到旅行社来找我,接着是省略号。随信还附上了王小丽的个人简历一份、身份证一张、照片四张……我看完后将这些东西都放进了抽屉。
下班回家吃饭时,金国民来我家并对我说,他已经将手套和刀等作案工具都准备好了。过了一会,他就走了。
10月16日,我照常上、下班。晚上7点30分左右,我对妻子随口说了声“我出去了”,就来到昨天与王小丽在电话里约好的地点去等她。王到8点多钟才来,并说她已经叫好了一辆出租车。我跟她上了那辆车后就叫司机开往火车站,王没有表示反对。下车后我对王说,有些事我们还是到嘉兴去谈,王说可以,于是就一起上了火车……
到达嘉兴后,我们来到候车室,我就对她说:我们结婚是不可能的,我就给你2万块钱作为赔偿吧。王听到这话转身就往候车室外面走,我赶紧跟上去……
出了候车室,由于正在下雨,王小丽就撑起了雨伞,我也躲到了伞下。这时,我看到金国民的车子开过来了,我就和王小丽走到车子边,我说:师傅,我们到杭州去。金就打开车门,让我和王先后上车。
车内很暗,所以王小丽并没有认出金国民来。车子启动后,我劝她休息一会,王于是就将头靠在座垫上,闭起了眼睛……
过了一段时间后,车速明显放慢。金转过头来用手指了指王,示意该动手了,我便悄悄戴上金事先放在座位右边的手套……
不一会,车子完全停下来了,我于是一下子用右手捂住王的嘴巴和鼻子,左手则死死抱住王的头部。王小丽拼命挣扎,手脚乱抓乱蹬,喉咙里发出“唔唔”的声音……
这时,金国民从司机座位上爬到后面,按住王的双手,又用双膝顶住王的脚……
没多久,王小丽不动了。金国民重新坐回驾驶员座,将车子开到离“潮音阁”较近的地方停了下来。我立即打开车门,与金一道将尸体抬到海滩边上。
接着,我和金国民以最快的速度扒了王小丽的衣裤,并将它们全部扔进海里。然后,我又用金事先准备好的那把刀朝王的右臂砍去……将王分尸后,我们将其头颇及躯干部分先后抛入海中,金国民还从车上拿来一只水桶,吊了几桶海水冲刷刚才的分尸现场……
干完这一切后,我们就直接回杭州,金先送我回家,随后自己才回去……
我之所以要杀害王小丽,是因为我和她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感情。我虽然跟她多次发生性关系,但这只是玩玩而已,根本不可能与她结婚的。而王小丽却一直缠着我,硬要我与她结婚。我于是就想:如果她继续纠缠下去的话,我与她之间的关系迟早会被组织上发现。可我毕竟是杭州市一家旅行社的总经理兼党委书记,年龄还轻,有着远大的前程,犯不着因为与她之间的事而毁了自己的前途-—-正是在这种思想的支配下,我终于下决心要除掉这个可能给我带来麻烦的女人……
谈正华的陈述结束了,透过这冗长的文字,我们仿佛已亲眼目睹了陈述人那虚伪自私、残忍狠毒的嘴脸;同时,谈在陈述中所坦白的犯罪动因及过程,也证实了警方先前的推测和判断。
至此,王小丽失踪案真相大白。谈正华、金国民也受到了法律的严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