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名去看了许知远《十三邀》最新的一集访谈节目,采访的是植物画家曾孝濂,感触最深的是画家妻子张赞英的委屈和不甘,尤其是这位80多岁的老奶奶在镜头里崩溃大哭的时候。
甚至我觉得这集访谈节目的最大意义就在这里,让张赞英有机会说出她作为女性被迫困在婚姻里的委屈和不甘。她的委屈和不甘,也是其他已婚女性的委屈和不甘,这是女性的现实处境。
只要她们踏入婚姻,就不得不伺候丈夫和孩子,不得不为了家庭被迫妥协自己的事业,不管她们在哪个阶层,不管她们的知识水平和专业水平有多高,她们最终可能都要为了丈夫的事业放弃自己的事业。
等丈夫功成名就的时候,妻子只能作为陪衬站在他的身边。
通常,在男性叙事中,会夸赞完丈夫的成功后,顺便提一嘴妻子的伟大。
你以为这是创作者体谅女人的辛苦和奉献吗?不是。
“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伟大的女人”这句话的意思是你奉献得很好,继续奉献吧,继续伺候你的丈夫和孩子,继续为家庭献祭吧,直到被家庭榨干你的每一滴鲜血。
同理,“贤妻良母”、“贤内助”也是这个意思。
整个采访大部分时间都对着画家曾孝濂,但是当镜头对准张赞英的时候,这位老奶奶没有和其他女性一样甘心当丈夫的陪衬,她勇敢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当许知远问她和曾老师在一起开心吗,她回答:很少有开心的时候。
她的丈夫除了画画,对其他事一概不管,一窍不通,连收衣服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完全就是生活里的巨婴。她除了自己要工作,还要包揽所有的家务,劈柴拉煤、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同时负责丈夫工作上的事买作画工具,甚至还要跑丈夫的职称问题。可想而知,身兼多职的张赞英有多辛苦。
所以,当许知远问张赞英,下辈子还跟他(曾)一起过吗?张说:“不过,坚决不过”。
许知远听完哈哈大笑,观众也觉得这是张奶奶的俏皮话,弹幕上纷纷打出奶奶“奶奶好可爱”、“好甜蜜”……
其实,张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俏皮话,如果你仔细看,她的眼神里都透着无奈和疲惫。
所以,我不理解主持人和观众在乐啥。就像一个评论说的:“你别再大笑了,你看不到她在悲伤吗?”
张赞英离家前,她父亲对她的要求是“做不出成绩来不准回家”,结果她被困在婚姻里,一事无成,哪也不能去。她停顿了几秒,说了句“好委屈啊”。然后忍不住在镜头前哭泣。
你看到她双手捂着脸哭泣的背影,就知道她这辈子有多么的委屈和不甘。
“没有来生,如果有来生,我绝对走自己的路,我只要一个工作就行了”。
当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凄然一笑,那种笑里满是悲哀和痛苦。
张奶奶在镜头前哭泣的这一幕,是大多数女性的缩影,就像我们的奶奶和姥姥们一样,她们被淹没在婚姻里、家庭中,辛苦劳累,籍籍无名。
这时候弹幕上竟然还有人在称颂她的牺牲“奶奶诠释了伟大的爱和牺牲”、“佩服奶奶,为爱付出成全另一半”、“曾老师勋功章有您一半”……
而曾老先生听完妻子的话,说“她管我一辈子,她不找我找谁,听着吧忍着吧”。这时候,你就知道这位老先生他不能完全体谅妻子的痛苦,他听不到妻子泣血的呐喊。他还觉得这是妻子的“无理抱怨”。哎,让男人好好听女人说话好难啊!
还有弹幕前那些夸赞他们“神仙伴侣”、“相濡以沫”、“爷爷奶奶好幸福”的人,这些人都看不到女性的困境,听不见女性的心声,即便听见,他们也装作听不见或者肆意曲解。
这些人要么性别为男,是父权制下的受益者,要么精神为男,被父权制洗脑,内化社会和家庭对女性的剥削和压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