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靖哥哥,你干啥去了?”
“蓉儿,我去吃碗牛肉面。看!我给你带了一碗豆腐脑,还加了两勺糖。”
“谢谢靖哥哥。”
“不用谢,蓉儿。”
国营旅社老板慵懒地趴在柜台上看着《射雕英雄传》。
我们姐弟几个站在旅社门口踮着脚也目不转睛地看着那14英寸黑白电视机传出来的画面。
“叮叮叮叮!”
“由坎帕拉开过来的K20230101次列车马上就要进站了,请列车员同志做好接车准备。”
“妈!妈!我爹到了,我爹到了!”
听到车站广播的通知后,我们姐弟几个从国营旅社门口跑到母亲身边叽叽喳喳地喊着。
母亲坐在出站口的隔离石墩上边织毛衣边抬头瞪着我们说:“邪嚯啥哩?邪嚯啥哩?就听见你们几个在这儿邪嚯!”
我们几个没再作声,身体慢慢朝出站口挪了过去。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出站口那蒙着白铁皮的大门伴随着刺耳的刺啦声打开了一扇。从铁门里面伸出了一个大檐帽,他懒撒地扫了一眼门口的人群,打了一个哈欠后说:
“靠边!靠边!都靠边!”
“已经到最边上了。”
挤在最前面的一个老先生面带委屈地说着。
大檐帽没搭理老先生。
三、四分钟后,熙熙攘攘的人群从那扇铁门里走了出来。
终于,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之中。
父亲嘴里咬着车票,右手叉着腰,左手扶着肩膀上的蓝色大帆布包在出站口东张西望着。
“爹!爹!我们在这儿哩!”
四姐一边喊着一边朝父亲使劲挥着手。
父亲看见后,面带微笑朝我们走了过来。
“爹,你咋还戴着口罩哩?”
还没等父亲放下肩膀上的包,大姐便问到。
“我的大姑娘都长这么高了!来!过来让爹好好看看你!”
父亲边摘口罩边拿手比划着大姐的头顶说到。
“爹,你戴口罩弄啥哩?”
二姐和三姐也满脸疑惑的问着。
“冬天是流感季节,车上人多,我怕染上病毒,所以就戴了口罩。这还是N95口罩,我包里有很多,等会回家路上,你们也戴一个,这样安全。”
父亲转过身来扶着二姐和三姐肩膀说着。
“爹,你包里都有啥啊?”
弟弟满脸期望地问。
“哎呦!我的宝贝儿子,快过来让爹抱抱。”
父亲一把抱起我和弟弟。
“我都快抱不动你们哥俩了。”
“你再等几年回来就直接抱孙子了!”
母亲一边织毛衣一边站在旁边嘟囔着。
我们姐弟几个感觉到了母亲话中的牢骚,面面相觑。
“英子,你受委屈了。”
父亲放下我和弟弟,一把揽母亲在怀中说到。
手中还拿着毛衣的母亲先是满脸错愕,接着又害羞地看着我们姐弟几个。
在父亲准备要亲母亲的时候,母亲挣脱父亲的双手往后退了一步说:
“去!去!去!给我撅一边去!“
“咋了?英子,我们在坎帕拉都是这样相互问候的啊。”
“这是中国,不是坎帕拉。你知道我辛苦,芒种的时候发个电报就几句废话?”
“你看你!还是老样子,一点也不知道浪漫!这不都在这包里面吗!”
父亲边拍着他的帆布包边和母亲说。
“来!来!来!一人先发一个口罩戴上,等会回家路上人多。“
父亲从他帆布包的侧兜拿出来几个白色口罩给我们姐弟几个一人一个。
以前都是在电视上见医生和护士戴,第一次戴口罩,我们几个相互笑着对方的样子。
母亲没有戴,她说不习惯。
K20230101次列车到站的旅客已经出来完了,他们行色匆匆地赶往自己的目的地。铁门又被大檐帽拖着刺啦刺啦的声音给关上,出站口也恢复了平静,只有几个中年妇女手里拿着住宿的牌子在揽客。
腊八已过,街上的年味也越来越浓,行人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走,孩子们!爹给你们买鞭炮玩去。快过年了,咱们今年买个一万响的满地红!把那些牛鬼蛇神都吓跑。”
“看给你烧哩!禁止燃放烟花爆竹都好多年了,现在卖和放都罚款。”
母亲抢过话茬说着。
“坎帕拉都让放啊!咱们为啥要禁止?”
“为啥?因为污染空气!你没看咱这小地方冬天也成雾都了?”
“不让放咱就不放,听政府的。走!爹给你们买糖吃去。”
我们姐弟几个欢快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