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生于1939年12月的晋西事变中,由八路军指挥的山西新军部分部队,在山西军阀阎锡山的暗中撺掇下,发生不服从指挥、成建制逃亡甚至流血事件,严重影响了山西敌后抗日战场的形势。而发生于事变前夕的决死第四纵队独7旅33团叛乱事件,则可以看作是这次事变的一次预演,在这次事件中,该团共有两个团的兵力被阎系团长鲁英麟拉走。
作战训练中的决死四纵队
独立第7旅33团由原决死第四纵队十总队改编,该总队历史最早可追溯到成立于1937年8月的山西少年先锋训练第一团,其成员都是山西牺盟会从各地以抗日志愿兵的名义动员来的工人、农民和学生,短时间内就征召到2500余人,并被改编为三个步兵营及一个随营第四学校、一个政治保卫队,其中每个步兵营下辖四个步兵连,每个步兵连下辖九个步枪班及三个机枪班。后为补充其他部队,随营第四学校被编入教导二师,政治保卫队后调入政治保卫旅。
第十总队首任总队长是阎锡山派来的旧军官武玉山,这是个畏敌如虎的家伙,1938年2月,第十总队退出临汾,在吕梁山区打游击,武玉山趁机过起了他的世外桃源生活,龟缩在金岗岭上,眼看同浦路南段敌后空虚,却不动如山,既引起了指战员们的极大愤慨,也丧失了他在部队中的威信,为后来的下台埋下伏笔。这时原政治处主任李力果调任教导二师,由才23岁的东北流亡大学生王玉波接任政治处主任。
王玉波,1915年出生于辽宁本溪,九一八事变后流亡关内,曾在东北大学就读期间参加了东北青年救国会,1937年3月到牺盟会工作。少年先锋训练第一团刚组建时,他曾担任该团组织科科长,虽说从年纪上看只相当于现在的一个刚本科毕业的大学生,但组织经验的王玉波已经在考虑该如何拔掉武玉山这个隐患。10月,武玉山带着部队转移到山西吉县,这时突然传来小道消息,说他想拉着部队脱离决死纵队,拉去组建什么警备旅。
于是乎,指战员们的反武情绪很快高涨起来,王玉波对此事当然不好出面,出头领导反武运动的是总队附鲁应麟。正巧此时四纵队政委雷任民来部队上视察,问王玉波怎么处理此事?在看到鲁应麟表现得十分积极后,雷任民和王玉波最终决定将武玉山及其几个亲信撤职,改由鲁应麟担任总队长。然而这个鲁应麟也绝非什么进步分子,他之所以要积极赶走武玉山,只是因为和他有派系矛盾而已。
鲁英麟
鲁应麟的真名叫鲁英麟,字锐峰,外号“鲁蘑菇”,1894年出生于山西垣曲,毕业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第5期步科、陆军大学特别班第2期,是一员不折不扣的将才,中原大战期间曾在阎军担任师长,战后因为军队缩编而一度赋闲。山西新军成立后,鲁英麟曾被任命为决死第一纵队长,但因为在部队管理中捣乱而被政委薄书存赶走,后又隐瞒经历以队附身份混入第四纵队。雷任民、王玉波对此事都毫不知情,所以后面才被他坑了。
鲁英麟当上总队长后,很快暴露其反动面目,这时由于第十总队长期活动在晋西南地区,无法归建第四纵队,有阎锡山的暗中撑腰,鲁英麟的态度越来越嚣张起来。1939年3月秋林会议后,第十总队改称晋绥军独立第7旅33团,鲁英麟趁机把该团团附、三个营长和九个连长都换成自己的亲信,并和这些人组织了一个名为“铁血团”的秘密组织,与政工干部控制的“民青团”、“同志会”等组织相抗衡。
鲁英麟曾公开威胁政工干部们说:“你们蹦跶不了几天了!”、“你要看红色书籍,有人在背后用手枪打死你,我可不负责!”王玉波为反击鲁英麟的嚣张气焰,曾提出把第33团带到在晋西南地区的决死二纵队那里,依靠他们消灭鲁英麟一伙。不过考虑到第33团的调动需要得到阎锡山的命令,此时八路军与阎军尚未完全决裂,故上级暂时拒绝了王玉波的提议。
1939年11月,山西敌后形势进一步恶化,连《解放日报》都发表了题为《防止突然事变》的社论,在这样的背景下,王玉波与二纵队干部进行了秘密会谈,商量了如何在必要关头肃清鲁英麟一伙的具体方案。然而11月29日,还没等大家有个思想准备,在阎锡山的秘密指示下,鲁英麟及其亲信——团附杨发亮和三个营长李春发、赵怀晋、杨振海——就抢先拉着部队逃走,想把整个33团都拉去最晋绥军那里。
3营教导员曾鉴修
由于完全信得过自己的小弟们,同时也防止万一发生意外,11月29日下午,在向第33团1、3营长和团附口头下达了叛变脱队的命令后,狡猾的鲁英麟就带着团属特务排先跑去晋绥军第33军那里。2营由于没有驻扎中团部附近,而由2营6连长曹银秀传去口令。由于事发突然且对鲁英麟的阴谋一无所知,第1、3营的政工干部完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没意识到是咋回事就让部队被拉走了。
此时担任3营教导员的是23岁的上海大夏大学肄业生曾鉴修,广东蕉岭人,曾任第十总队的中队长、连指导员。眼看指战员们已经带着武器被拉走,他只好只身逃离部队以免被扣押,与其一同脱险的还有3营8连指导员陈宪诗、3营7连班长谢映才及政治干事王兆嵩、汪永亮等数人。1营情况则稍好,该营教导员李彤云虽然不在,1营2连3排班长张仕禄、战士冯建升等人识破了营长的阴谋,团结了50余名战士一起跑了出来,3连指导员李钊之通过喊话,也拉回了20多人。
王玉波得到事变发生的消息后,马上派人联系驻扎在附近的决死二纵队,请他们协助拦下了还没离开多远的第33团团部直属队,团附杨发亮被逮捕后被就地处决。而第33团2营因为驻地离团部较远,所属三个连也是分散驻扎,为政工干部们掌握该营创造了机会。11月29日晚,33团政治处的通讯员赶在2营营长赵怀晋下命令之前及时通知了2营4、5连的指导员王兆瑞、张树森,二人得到消息,决定立即采取行动。巧的是,4、5连的两个连长祁维越、沈士英都正好没住在连里。
4连指导员王兆瑞首先动手,下令全连紧急集合,然后把三个排长全部逮捕,接着又派人逮住了住在附近的连长祁维越,这个四个顽固派军官随后都被就地处决。5连指导员张树森也以紧急集合名义带走了全连,连长沈士英闻讯匆忙赶回来,只找到5连在山头上放哨的一个班。沈士英冲这个班喊道:“紧急情况,指导员叛变了,你们要是信得过我就快跟我走!”这个班的战士都知道沈士英是阎锡山的人,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只有两个战士跑下山跟着连长走了。
2营教导营严文祥
2营6连的情况就有点复杂了,连指导员当时不在部队里,部队驻地又就在营部附近。当赵怀晋企图把6连带走时,以孙漪为首的三个班长立即站出来,公开顶撞营长,声称没有教导员和指导员的命令,谁也不能走。由于孙漪等素来十分仗义,在6连里很有威信,团结了一大批基层官兵在身边,赵怀晋见对方人多势众不好对付,最后只好带着营部少数人灰溜溜地跑了。
就这样,整个第33团除了2营的三个步兵连及团直属队没受什么损失外,第1、3营仅剩官兵80余人,连指导员和干事卢刚、曹辅国、魏明亮、贺坤山、王化功、段可法、郝廉义和柳存仁等八人被裹挟后遭杀害。经过四天的急行军,第33团余部转移到孝义县樊家沿,与驻扎在此的决死二纵队游击三团合并,被改编为该团2营,原1、3营官兵则改编为该团特务连。1940年冬,游击三团又被整体并入二纵队五团,至此四纵队33团的历史也宣告结束。
转移至晋西北抗日根据地后,原第33团政治处主任王玉波因对鲁英麟事件负有一定责任,而从此基本告别军队工作,改任新军总部工作团团长,1942年又被调去延安学习。1946年,王玉波随八路军先遣部队抵达东北,因为他是本溪本地人,所以之后便先后担任本溪市委工业部部长、本溪钢铁公司书记、本溪市市长,最后于1988年去世,终年73岁。
及时跑出来的3营教导员曾鉴修则一直留在军队工作,曾先后任静乐县大队队长、解放军晋绥野战军独立第3旅政治部宣传科科长、第一野战军3军8师政治部副主任,解放后先后担任西北军区政治部秘书长、总政治部组织部纪律检查处处长、昆明军区后勤部部长,1955年被授予大校军衔,九年后晋升少将,最终于1985年去世,终年69岁。如果当时他没有及时跑出来,可能要和其他连指导员一样要遇害了。
决死四纵队成立二周年合影
鲁英麟叛变后,曾任命为晋绥军暂编第40师师长,后来又跑到结拜兄弟、保定军校同学傅作义那里,从此替傅作义冲锋陷阵。傅作义对鲁英麟也非常信任,甚至把自己的嫡系主力、号称晋绥军王牌军的第35军都交给他指挥。在1948年涞水战役中,第35军遭华北野战军重创,心高气傲的鲁英麟羞愧难当,当即举起手枪自尽,终年54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