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允许你那个捡垃圾的爸出现在我女儿的婚礼上,惹别人笑话我们一家!”
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的李国仁怒视着垂首站在一旁的准女婿张成康,没好气地说道。
“爸,这怎么能行呢!你和妈都不愿意去见成康他爸,现在连我俩结婚都不让他来,说出去多惹人议论……”
李娜娜听不下去,试图说服父亲。但看着一向严厉的父亲怒气冲冲的模样,声音越说越小。
“惹人议论?要是他爸那个没出息的来了,才真的惹人议论!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办婚礼,他不能来。”
张成康虽然不敢违背岳父的命令,婚礼当天没把父亲接过来,但他心中有愧。
于是婚礼进行到新郎新娘发表感言的流程,张成康决定当众表达对父亲的感谢。
却不想,在他刚大声念出父亲名字的那一刻,坐在台上的岳父突然站起身来,激动地拉住了他的胳膊,当着众人面直接跪下!
张成康出生在南方一个多雨的小村子,从他记事起,他就只有父亲张任利一个亲人。
张任利没什么大能耐,原先一直守着老家几亩薄田过日子,微薄的收入勉强够维持父子俩的温饱。
等到张任利开始上学,家里的开销增大,光靠种田已经不够。
然而张任利的身体也每况愈下,遭受着慢性病的折磨,干不了重活。
穷人家的孩子懂事早,张成康知道家里的条件艰难,主动提出不读书了。
“不读书怎么能行!只有读了书,你才能不跟我一样没出息。你只管好好读书,我就算到处捡垃圾也要供你!”
家里再艰难,张任利说什么也不同意儿子不上学的决定。
怕张成康真的背着他不上学,张任利连着几天早上把张成康送到学校门口,亲眼看着他走进学校才放心。
但上学带来的开销确实成了家里最大的问题,张任利找不到其他出路,竟然真的开始到处捡垃圾收破烂卖钱。
张成康因为有个捡垃圾的父亲,在学校里受了不少嘲笑和欺负,但他没有怨天尤人,专心埋头苦学。
张任利捡垃圾一捡就是十几年,而张成康也很争气地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学,成了村里人人夸赞的高材生。
张成康在大学期间,认识了李娜娜。他被李娜娜的活泼开朗所吸引,而李娜娜也很欣赏张成康的为人。
两个年轻人交往了几年,打算大学毕业之后就谈婚论嫁。
李娜娜善良包容,就算知道了张成康的出身也不介意。
但李娜娜的父母却看不上农村出身的张成康,尤其是得知对方有个靠捡垃圾为生的爸。
“穷也就算了,他爸有手有脚不找个正经工作,却捡了一辈子垃圾,该多没出息!”
李国仁毫不掩饰嫌弃,当着女儿面隔空指责张成康的父亲。
李娜娜不答应和张成康分开,铁了心要嫁给张成康,一向对女儿要求严厉的李国仁也拿女儿没办法。
李国仁虽然勉强认下了张成康这个女婿,但仍不愿意待见那个亲家。
从订婚到商量办婚礼,李国仁夫妻俩都没见那个亲家的面。反正他们只答应认下这个女婿,又没同意跟那个穷酸亲家扯上太多关系。
张成康毕业之后就留在了城里工作,刚开始,他提出过想把父亲接来城里。
但张任利已经知道了亲家对自己的看法和态度,怕搅黄了儿子的人生大事,始终不答应来儿子身边。
就这样,直到张成康和李娜娜的婚事定下来,李国仁连那个素没谋面的亲家全名叫什么都不知道。
“叔叔,我想接我爸过来,让他亲眼见证我和娜娜的婚礼。”
“什么?我不同意!你那个捡垃圾的爸要是过来,只会让我们家遭人笑话!”
李国仁一听张成康竟然还惦记着那个没出息的爸,就火上心头,说:“你要是真爱娜娜,就别连累她在大喜的日子被人看不起。”
张成康还想坚持,但一听到牵扯上李娜娜,也失了底气。
这事虽然就这么定了下来,张成康心里始终对张任利怀有愧疚。毕竟他读了这么多年书,不是什么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于是在婚礼当天,张成康擅自准备了一个感谢父亲的发言。
到了新郎新娘发表感想的环节,张成康接过话筒,感慨万千地开口,念出了父亲的名字。
“什么?你说你爸叫什么?”
没想到,原本端坐在他们身后的岳父,在听清“张任利”这个名字的那一刻,突然站起身,冲到了女婿面前。
“我爸叫李国仁。”
李国仁紧紧拉着张成康的胳膊,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没有丝毫犹豫地跪下!
“原来是他!他竟然就是你爸!”
张成康和李娜娜慌忙安抚激动的李国仁,也顾不上进行到一半的婚礼。
“快!快把你爸接过来,我要见他!”
张成康一头雾水,但在岳父坚定的语气中察觉到了这是一件大事,于是连忙回到乡下,把不明所以的张任利带到了城里。
见到白发苍苍的张任利,李国仁又一次直接跪下,用含着悔恨的语气说:“恩人啊!我总算找到你了……”
李国仁的举动把张任利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堪堪拦住李国仁磕头的动作,把他搀扶起来。
“亲家,你这是?”
“是我啊,是我啊!”
李国仁老泪纵横,情绪激动,拉着张任利的手不停摇晃,把脸凑到了对面眼前,希望他能认出自己。
张任利注视良久,才终于把眼前这张脸和记忆中的人重叠起来,惊讶地吸了一口气。
“原来是你啊!”
李国仁见恩人终于想起,更加按捺不住激荡的心绪,断断续续地回忆起当年的往事。
在二十多年前,李国仁还没有在城里站稳脚跟,他还是个盲目听信他人来城里做生意的小伙子。
没想到,那个拉他入伙做生意的老乡竟然是个骗子,不光骗走了李国仁当时身上所有钱,还让他欠了人钱。
怕讨债的人找上自己的妻子和儿女,李国仁让妻儿回了娘家,自己则慌忙搭车去了一个陌生的村镇。
他身无分文,到了地方也只能露宿街头,放下面子四处要饭勉强填饱肚子。
却不想,讨债的人还是找到了他,见要不到钱,就把他痛打一顿,丢在了路边。
就在李国仁饥寒交迫,疼痛难忍的绝望之际,一个好心人路过,把他背去了诊所。
那个好心人帮他付了看病的钱,又给他买来吃的,才让李国仁捡回一条命。
“你是不是急用钱,我这里还有一笔钱,你先拿着救急吧,也不用还我。”
在李国仁治好伤之后,好心人给了他路费,又拿出一笔钱,让他好好过日子。
直到离开,李国仁只依稀记得,恩人的名字叫张任利。
李国仁回到城里,还上了一部分钱,又开始做生意,日子这才一天天好转。
他始终没有忘记当年那个改变他命运的恩人,然而等他再找去那个村镇,却找不到张任利。
没想到时隔多年,再次见到救命恩人,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当初救他的恩人不但好人没好报,反而过上了靠捡垃圾为生的日子。李国仁悔恨不已,后悔没能早日认出张任利。
张任利一如既往大度乐观,没有仗着当年的恩情,追究李国仁之前对他的态度。
李国仁更加愧疚,主动提出让张成康把张任利接来留在城里安享晚年。
张成康和李娜娜挑了个好日子,重新补办了婚礼。这次,张任利没有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