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更多请点击栏目图片
2023年11月份的上海，秋意正浓。淮海路两旁硕大的梧桐树，树叶已泛黄……
中午时分，住在附近的老李，来到一家便利店靠窗坐下，捧着一份盒饭心神不定地吃着。等他再次抬头望向窗外时，一眼便看到正向他走来的警察。老李愣了几秒，又低头抓紧吃完了剩下的几口饭。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赖下去了，张法官动“真格”了。最终，老李因涉嫌拒执罪，被公安机关带走。
早些年阿芙从香港来到上海，想要在上海购置房产，好友老李得知这一消息，便向阿芙介绍了自己的再婚妻子芳姐。芳姐声称自己有门路可以帮阿芙低价购入房产。之后，在芳姐的花言巧语下，阿芙签订了所谓的“购房合同”并先后支付了970多万元“房款”。
芳姐伪造了房产证和房屋钥匙交给阿芙，并关照阿芙，“物业正在制作门卡，现在还不能进”。时间一天天过去，迟迟见不到房的阿芙有些着急，直到她拿着钥匙来到房屋所在小区，才发现自己的钥匙是假的。老李和芳姐也已消失不见，阿芙立即报案。
后来芳姐和老李被抓捕归案。上海一中院判决芳姐和老李构成诈骗罪，芳姐和老李也被判了刑。案件涉及的财产刑很快进入到执行阶段。两人到案时交代诈骗来的钱用于买房、还借款、支付佣人费用等，早已挥霍殆尽。上海一中院执行局经查实，唯一可供执行的就是两人各自名下的房产。
法院先是执行到了老李名下的一套共有房屋，最终按照房屋份额拿回了130余万元，但这对阿芙的损失而言可谓是杯水车薪。剩下可供执行的财产只有芳姐名下的这套位于淮海路的房屋。
上海一中院执行局了解到这套房是公有居住房屋，芳姐对该房屋只享有使用权。
“管理公房至今，我们还未曾发生过使用权房屋拍卖的案例，通过司法拍卖变更承租人户名没有政策依据”，在函询房屋出租方后，收到了上述回复。
上海一中院执行局只好中止了对这套房屋的评估拍卖工作。之后，执行法官先后采取了执行租金、将房屋交给被害人强制管理等措施，但终究效果不佳。
“法官，淮海路的房屋可以拍卖了吗？”
被害人阿芙给执行局的信中写道。
“案子判决这么久了，我的钱什么时候能拿回来……”
房屋迟迟无法进行拍卖，阿芙很着急，先后寄来十几封信件了解执行进展，催促法院尽快执行。
为积极落实上海高院“终本清仓”“交叉执行”工作的决策部署，针对这类财产性质特殊、处置复杂困难的执行老案，上海一中院执行局通过内部交叉执行的方式更换资深承办法官、整合执行力量、加强部门间协作，不断推进终本老案的执行。这起案件，上海一中院执行局由局长挂帅、副局长承办，通过主动加强与政府有关部门的执行联动，积极沟通会商，形成可具操作性的执行方案。
“我记得你们法院这几年一直有法官前来咨询，公房承租权能否进行司法拍卖确实争议比较大，并没有统一口径，前几年我们倾向认为缺乏政策支持……”
“是的，现在政策有调整，有些公房的使用权可以转让……”
“这套房屋里有违法搭建……”
“公有住房承租户名的变更不同于产权房……”
2023年6月，上海一中院执行局张华松副局长一行走访了公房出租方，当天还邀请了房屋管理部门对这套房屋能否拍卖进行会商。
“通过调查，我们发现这套房屋并不是芳姐的祖屋，也就不是原始调配取得的公有住房承租权”，上海一中院执行局副局长张华松在会上说，“这套房屋是芳姐用诈骗所得通过差价交换购入，属于法院追赃范围，为最大程度追赃挽损，希望你们能够协助法院处置这套房屋”。
经过一番讨论，多方终于达成共识：
芳姐用赃款购买的这套公房使用权，可以拍卖。如果拍卖成交，公房出租方等部门将协助法院办理房屋承租权户名的变更手续，这无疑将极大推动这起执行案件的进展。
2023年7月中旬，又是一个高温天。张华松法官、拍卖辅助机构、公证处工作人员来到空关状态的淮海路房屋，准备进行拍卖前的评估与物品清点工作。这次现场执行，法官邀请了被害人阿芙一起参加。
现场照片
然而，刚到门口，大家惊讶地发现一周前张贴的拍卖公告不见了，房门锁也换了，门口地面上还散落着一些木屑，显然是刚更换不久。是谁换了门锁？张华松法官试着敲响了房门。这时，房门开了，是老李。
老李看到张华松法官一行人，并不惊慌，开口便说：
“听说你们要拍卖这套房，我看到拍卖公告后很生气，我把公告全部撕下来了。”
“我们已经启动对该房屋的拍卖并张贴拍卖公告，现要求你七天内将房屋内物品全部搬出。逾期本院将采取罚款、拘留等强制措施，并可能追究你拒不履行判决的刑事责任。”
“这是我的房，我不可能搬的。”
随即“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为了避免激化矛盾，张华松法官决定先回去商量对策。回到办公室，他第一时间调查了老李的出入境记录。记录显示，老李刑满释放后，在2020年返回香港，直到2023年才从香港入境深圳，而这次是一周前刚从香港来到上海。很显然，老李就是听说法院要拍卖房屋后，前来阻止法院拍卖工作的。
断水断电现场
果不其然，一周后老李并没有搬离这套房屋，并在沟通中表明了其将继续对抗执行的态度。为了确保房屋顺利上拍，张华松法官联系到供水和供电公司，经过沟通请其协助对淮海路这套房屋停止供水供电，并再次告知老李对抗执行的法律后果。然而，顽固的老李依然不以为然。断水断电后，白天，他就外出溜达，在外就餐；晚上，要么就在房屋里将就，要么就去附近亲戚家借宿。
上海一中院执行局研判后认为
淮海路的这套房屋是用赃款购入，属于刑事追缴范围，老李占用该房屋于法无据，而老李经法院多次告知其必须搬离这套房屋，拒不迁出，已严重妨碍执行，考虑到其年龄较大、基础疾病比较严重，不便于采取拘留措施，可先与公安沟通，以涉嫌拒执罪移送公安，争取在侦查阶段做通其工作。后公安机关决定对老李拒不执行判决、裁定罪立案侦查，这也就出现了开篇的一幕。
老李在看守所度过了难忘的一夜，曾经在监狱服过刑的他深知追究刑责的威力，思前想后老李终于在拒执罪立案侦查的威慑下转变了想法。
他给张华松法官打来了电话：“张法官，我已经认识到对抗法院执行的后果了，我愿意配合法院完成这套房屋的司法拍卖。”
清空后的房屋终于顺利上拍，并最终以350余万元的价格成交。鉴于老李配合执行搬离了房屋，后公安机关解除了老李的取保候审措施并撤销了刑案。不久，阿芙便收到了执行案款。经查本案已无财产可供执行，上海一中院遂终结了本案执行。
近期，上海一中院执行局收到了阿芙送来的感谢信和锦旗。信中写道：我们的损失能否挽回，就看这套公房能否拍卖。没曾想上拍前会历经重重困难，这十多年来，执行法官们却从没有放弃，我们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给您写这封感谢信……
从十几封来信质疑法院执行工作到现在这封真挚的感谢信，执行法官们内心十分欣慰。回望这些年的执行路，是执行工作一度难以推进到后来及时调整执行策略，展开内部交叉执行；是执行法官多次走访调查公房档案，梳理转让过程，到及时与房屋出租方沟通，掌握公房出售政策变化；是被害人心生不满到加强与被害人的沟通协调，渐渐获得被害人的理解和支持。
正如感谢信中所言，“在后续推进过程中，多次遇到难以攻克的困难，上海一中院执行局法官能设身处地为我们着想，一一化解难处，我们感受到执行局认真负责的态度，感受到张法官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
交叉执行是人民法院针对执行难问题，依法探索出的新方法。上海一中院执行局为实现该案的“终本清仓”，采用内部交叉执行，将执行法官更换为资深骨干法官，转变执行策略，加强府院联动，积极争取公安机关的支持，形成行政与司法的良性互动，排除困难，成效显著，既提高了执行案件质量和效率，也切实提升了人民群众对执行工作的获得感和满意度。
文：姚卫华
值班编辑：卜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