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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幸福的开始

今天我们说,这是一个富裕的时代,商业的富裕提供了物质上的满足,我们很容易得到想要的东西。

一双鞋子、一件衣服,甚至一个人,拿钱就可以买到了。可是中间有一个东西,在容易购买、容易贩卖的过程中,遗失掉了。

01

小时候,我们会为了一本同班同学忘掉的笔记本,翻山越岭渡过淡水河送去他家,那时候淡水河桥很少,我要绕很远的路,现在那个记忆很深......

我的意思是说,“难”绝对是生命中幸福的开始,“容易”绝不是该庆幸的事。

我的学生说他们要找人上床真的好容易,可是我觉得他们的爱好短浅,我好高兴我那个年代这件事是难的,所以会有渴望、有盼望、有期待,所以到最后有珍惜。

我家里有很多破鞋子,朋友来看说,这个起码已经十年没有穿了吧,我说对,他说那还不丢掉。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丢不掉,我觉得真的是很难解释,因为它里面有记忆,它不只是一个物件。这些鞋跟我的脚已经发生了一种每天一起走路,走过长长一段过去的关系。

同样的,跟你生活在一起的人,虽然他的身体在衰老,可是你会知道他衰老的每一个细节,所以你不会轻易离开。

我常常听到学生跟我讲他们的苦闷之后,我一方面悲悯,另外一方面对自己有好大的庆幸,庆幸我没有活在他们的时代里。我知道他们的苦恼在哪里,可是我真的也无法为他们解答。

我只能告诉他们,可不可能多一点盼望、多一点期待、多一点珍惜?可是所有的物件、关系都真的太容易获取了,教他怎么珍惜?他知道永远还有机会要很多其他的东西。

02

我常常跟人家讲,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伊朗,但因为阿巴斯,我想去看看这个国家。

我尊敬那个民族,因为那里有一个这么好的导演,让我看到生命有信仰,有一个他非常相信的东西。

尤其是他有几部电影是在伊朗大地震之后拍的,路也断了,物资都没有了,在那个状况下伊朗人还是活下来了。我真是佩服这个导演,他把人的信仰忠实呈现出来了。

信仰本身是一个过程,它并不在于终结点,也就是说,你不是真的要崇拜一个人或盼望一样东西,而是保持心里面的崇拜感。

这个崇拜感的对象可以是对宇宙、可以对不可解的海洋潮汐、可以对人世间复杂的因果。

这种信仰、崇拜感是经过思考的,不是像过去有一段时间被强迫要崇拜英雄伟人,这种强加的崇拜,是权力者的愚弄,所以我们会觉得很痛苦。

另一方面,商业用金钱堆砌的偶像,也会让人没有办法思考。你去买他的照片,买他的商品,看到他就兴奋得又哭又叫......

我想,那是另一种形态的愚弄。在我们摆脱政治上的愚弄后,商业上的愚弄却是变本加厉地在发展,这也是我们要做的反省。

03

我自己曾坐在佛罗伦萨的亚诺河畔,思考着一个文明、一个文化。我思考着这座城市很多的前因后果。

这里的人经过长达一千年的中世纪,承受宗教对于人的压力,一种禁欲、对欲望的不可讨论,才慢慢地、一点一点地从宗教的禁忌中挣脱,去确立人的意义,开始画人。

在前一千年中是不可以画人的,因为人没有被描绘的价值,但从那个时期开始,他们开始面对身边的人、开始去描绘。

所以今天我们能看到蒙娜丽莎坐在那边微笑。它不是一个简单的肖像画而已,它标志着一个人可以被当成人看待的意义与价值。

我坐在那条河边想,在我们的文化里,人一直是面目模糊的,也很少去思考人的意义与价值。我们似乎很少有一幅能让你记住的肖像。

当然,我们会在某些地方看到少数几个肖像立在那里;或者打开报纸、打开电视,看到许许多多的肖像,一个凶杀案里就有两个肖像,一个杀人的、一个被杀的。

肖像似乎无所不在,却好像没有一个可以被记忆、被欣赏,或者被仰望、被思念的,它能够稳定地存在着,而不被时代冲毁。我想这是为什么佛罗伦萨的文艺复兴时期会让人怀念。

因为人的生存价值与意义,在那样的一个思索过程中,留下来的肖像是足以作为榜样,引领每一个人去努力的。我们的社会好像少了这一个部分,是消失了或者是被冲乱了?

04

我并不是说,要恢复过去的英雄崇拜,或者是对于伟人的仰望,我不觉得应该要退回到那个时代。

可是我会感觉到,崇拜本身是一种高贵的情操,我不希望针对某一个个人,但我希望心里能保有崇拜之感或者仰望之感。

我自己一直在寻找一个使我可以仰望的生命的意义跟价值,我会跑到佛罗伦萨坐在河边,是因为我觉得有些生命是让我崇拜的,他们让我觉得他们是崇高的生命。

可是对新时代的年轻人而言,他们在商业文化里成长,不知道什么叫做崇高,甚至他们所崇拜的偶像,也可以是不崇高的,可以拿出来调侃、开玩笑或者污辱的。

这时候我会觉得有一点混乱,就是人内在有没有一种情操叫做崇高,或者叫做洁净,或者叫做高贵?如果没有的话,是不是人性就走到不高贵、不崇高,比较低俗的或者粗糙的状态中了?

我常在旅游中,到了某些文化的市镇,就会拿来跟自己的故乡做对比,心里有很多很多的反省与感触。

当然一下子不可能有答案,只是心里面会怀着一个很大的盼望,应该不至于完全落空吧,总觉得会有一些踏实的东西,在这个社会里面慢慢被找到。

生命的支点是爱的平衡

对我而言,生命的支点有我的父亲母亲、兄弟姊妹、我的朋友、我的爱人,还有路边擦肩而过的路人,就像我前面所提阿姆斯特丹机场那些对我叫“法兰克福”的北非人,他们也可以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我倚靠这些支点活着,或重或轻——我说或重或轻是指你不能把所有力量压在一个支点上,你自己会受不了,对方也会受不了。我们常听到:“我在这个世界上只爱你一个人”,这是一句美丽的话,也是一句可怕的话。我现在很怕听到这句话,我想到的是:多么可怕!我要负担这么大的责任,他好像二十四小时要盯着我,我不能再有其他生活了。

这样的爱在年少时期,或许可以存在,因为那时候我们对爱情还有很多狂妄的想象,可是当你成熟之后,就会知道这种爱是危险的,是会压碎一个人的,当三千宠爱只集于一身的时候,最后一定是个巨大的悲剧。

我宁愿爱是可以平均分摊的,爱我的人,他同时也有亲情的爱、友情的爱、同事的爱,以及在生活当中还有其他能吸引他的爱的事物,我会很感谢这些人、这些事帮我分摊了他的爱,没有全部压在我身上,让我喘不过气来。同样的,我的爱也有很多的支点,不会只放在一个人身上,而这些分摊的爱,并不会减损爱情的纯度,反而是一种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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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爱是一种巨大的牵连。就像佛家说的“因缘”,同船过河都要五百年修来,那是何等的爱,我们对待任何一个擦身而过的人,怎能没有爱呢?

用这样一个角度去看待爱情,我想,就可以避免一厢情愿的偏执,要求爱就只能是一个人,就是那个人。

但这样的领悟是需要很长久时间的学习,大概要经历很多次“我一定过不了”的难关之后,才会开始明白,爱应该是要放大、扩大,而不是把自己封闭起来。

其实在生活中我们可以看到非常多爱的形式,比如说我的学生里有一个女孩子,她漂亮、善良,大方,又没有结婚,像这样的女孩当然就有很多追求者,所以她的男友永远处在不安的状态中,好像自己的地位随时会被一个更优秀的男生取代。虽然这个女孩子很爱他,也常安慰他,但是这个男孩还是常来找我,告诉我他真的很担心。

我就问他,那么你愿不愿意选择去爱另一种女孩?她可能很笨、很丑、很怪,都没有人爱她,你就完全不需要担心了。他说:“不要。”

我想这就是我们常会遇到的爱的难题,当你给自己这样的选择题时,你就能做出判断了。

当然,我用美丑举例为爱情的条件,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美,也没存绝对的丑。一个被人认为“很笨、很丑、很怪”的人,一定也有他美丽的地方,他自己要去发现,并且让别人发现,如果自已都没有办法发现,把优点都放弃了,糟蹋了,糟蹋到最后没有人去爱他时,那是他自已的问题。

所以我会说,爱的本质是一种智慧,尤其是年龄越长时。你在二十岁以前可以倚靠上天给予的青春、健康、年轻,这些不是你自己的,是上天给予的。而当你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以后,你要如何保持自己的魅力?这就要靠智慧。

我认识很多朋友,他们年纪越长越有魅力,甚至有一个女性朋友到六十岁了,还是被宠爱着。所以绝对不要认为人的生命就是逐渐走向衰老,爱的机会也会逐渐减少,相反的,爱和智慧是随年龄一起在滋长的,爱也会因为智慧越来越饱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