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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一代是在物质极其匮乏的年代里成长起来的,当我们开始回想小时候最为美好的情景时,无一例外都是吃到什么好吃的。这个与家庭经济条件和家庭社会地位无关,我问过当时的高级官员的子女,也问过当时的贫穷人家的子女,他们对小时候美好时刻的记忆都是吃到了好吃的,有所不同的是这个“好吃的”有所不同。

我自己对吃的回想有两个方向,一个是馋,一个是挑食。看起来是对立的,其实也是统一的,正是因为挑食,馋就高度集中了。

我小时候的馋在那个共同馋的年代里也是出类拔萃,我的父母和哥哥深知这一点。有一次我哥哥去买肥皂,回来时在弄口远远看见正在玩耍的我,马上把肥皂放到嘴边,做出一副吃的样子。我见了狂奔过去,他哈哈大笑,为自己骗术成功而得意,伸手过来让我看清是肥皂。他想看到我极度失望的表情,可是他看到的是我不依不饶的表情,这是馋对我不依不饶。我坚信他刚才正在吃什么,肥皂只是幌子,他把衣服裤子的口袋都翻出来给我看,又张大空荡荡的嘴巴让我看,我仍然纠缠他,结果就是我们两个在回家路上大打出手,我不是他的对手是另一个结果。

这只是馋的前奏曲,馋的咏叹调是我把面粉想象成奶粉。冬天的时候,小学放寒假,我独自坐在家里盯着一小袋白色的面粉,富强粉,是我父亲包饺子剩下的。我长时间盯着面粉,身体一动不动,面粉在我凝视里成为了奶粉,我想象起奶粉的香甜,味觉因此唤醒,奶粉在我嘴里流淌的滋味在我想象里扩散,错觉因此产生,我觉得眼前的面粉泡出来应该就是奶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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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像普鲁斯特那样从味觉联想到人生,那个时刻人生关我屁事,我只关心奶粉的味道,我的想象一刻也没有离开味觉,我把面粉想象得比奶粉还要香甜,想象充满了我的味觉。

如果我一直这么想象下去,我的身心都会沉浸到香甜之中。可是我错误地离开了凳子,把面粉倒进一只碗中,用热水瓶里的开水泡面粉,我用筷子搅拌的时候已经感觉不妙,我没有闻到想象中的奶粉香味,闻到的是生面粉的气味。我喝了一口,就是生面粉的味道,干涩寡淡,我咽了下去,奶粉的香甜那时在想象里已是无影无踪。我不甘心,又喝了一口,比之前的第一口还要难吃,感觉生面粉像是水泥似的堵住了我的食管,无法下咽。想象欺骗了我,我只能回到现实,我忘记自己当初是什么样的落魄,童年记忆告诉我,我沮丧之时就会打开屋门走出去,我想我应该是索然无趣地走进冬天的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