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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适逢鲁迅长安行一百周年之际,本报连载王鹏程教授的《1924鲁迅长安行》。该书穿越百年时空,聚焦鲁迅人生轨迹里唯一一次西北之行,透过日常生活、旅途行踪和阅市交游等,在鲁迅的行迹和视线里,给我们呈现了一个遥远而又陌生的民国长安,也让我们有幸与鲁迅在长安相见。

1924年7—8月,时任国立西北大学校长的傅铜有感于陕西交通不便、文化闭塞,遂在陕西省政府的支持下,与陕西省教育厅合办暑期学校,邀请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主将、中国现代文学的奠基人鲁迅,北京师范大学教授王桐龄、李顺卿,南开大学教授李济、蒋廷黻,前北京大学理科学长夏元瑮,东南大学教授陈钟凡,法国大学法学博士王凤仪等十几位学者名流前来西安讲学。他们以民国暑期学校最“豪华”的师资阵容,为三秦大地输入新思想、新学术与新方法,可谓规模空前的文化盛宴,在中国现代教育史、学术史与文化史上占有特殊而重要的一页。

孙伏园说:

其他,我也到卧龙寺去看了藏经。说到陕西,人们就会联想到圣人偷经的故事。如果不是半年前有圣人去偷经,我这回也未必去看经吧。卧龙寺房屋甚为完整,是清慈禧太后西巡时重修的,距今不过二十四年。我到卧龙寺的时候,方丈定慧和尚没有在寺,我便在寺内闲逛。忽闻西屋有孩童诵书之声,知有学塾,乃进去拜访老夫子。分宾主坐下以后,问知老夫子是安徽人,因为先世宦游西安,所以随侍在此,前年也曾往北京候差,住在安徽会馆,但终不得志而返。谈吐非常文雅,而衣服则褴褛已极;大褂是赤膊穿的,颜色如用酱油煮过一般,好几颗纽扣都没有搭上;虽然拖着破鞋,但是没有袜子的;嘴上两撇清秀的胡子,圆圆的脸,但不是健康色。 ——这时候内室的鸦片气味一阵阵的从门帷缝里喷将出来,越发使我了解他的脸色何以黄瘦的原因,他只有一个儿子在身边,已没有了其他眷属。我问他:“自己教育也许比上学堂更好吧?”他连连地回答说,“也不过以子代仆,以子代仆!”桌上摊着些字片画片,据他说是方丈托他补描写完整的,他大概是方丈的食客一流。他不但在寺里多年,熟悉寺内的一切传授系统,即与定慧方丈非常知己,所以他肯引导我到处参观。藏经共有五柜,当初制柜是全带抽屉的,制就以后始知安放不下,遂把抽屉统统去掉,但去掉以后又只能放满三柜,所以两柜至今空着。柜门外描有金彩龙纹,四个大金字是“钦赐龙藏”。花纹虽然清晰,但这五个柜确是经过祸难来的:最近是道光年间寺曾荒废,破屋被数个戏班作寓,藏经虽非全被损毁,但零落散失了不少;咸同间,某年循旧例于六月六日晒经,而不料是日下午忽有狂雨,寺内全体和尚一齐下手,还被雨打得半干不湿,那时老夫子还年轻,也帮同搬着的。但经有南北藏之分,南藏纸质甚好,虽经雨打,晾了几天也就好了;北藏却从此容易受潮,到如今北藏比南藏还差逊一筹。虽说宋代藏经,其实只是宋版明印,不过,南藏年代较早,是洪武时在南京印的。北藏较晚,是永乐时在北京印的。老夫子并将南藏残本,郑重地交我阅着,知纸质果然坚实,而字迹也甚秀丽。怪不得圣人见之,忽然起了邪念。我此次在陕,考查盗经情节,与报载微有不同。报载追回地点云在潼关,其实刚刚装好箱箧,尚未运出西安,即被陕人扣留。但陕人之以家藏古玩请圣人品评者,圣人全以“谢谢”二字答之,就此收下带走者为数亦甚不少。有一学生投函指摘圣人行检,圣人手批“交刘督军严办”字样。圣人到陕,正在冬季,招待者问圣人说,“如缺少什么衣服,可由这边备办”。圣人就援笔直书,开列衣服单一长篇,内计各种狐皮袍子一百几十件云。陕人之反对偷经最烈者,为李宜之、杨叔吉二先生。李治水利,留德学生,现任水利局长;杨治医学,留日学生,现任军医院军医。二人性情均极和顺,言谈举止,沉静而又委婉,可为陕西民族性之好的一方面的代表。而他们对于圣人,竟亦忍无可忍,足见圣人举动,必有太令人不堪的了。

康有为当年在西安所为,的确“太令人不堪”。如李仪祉所言康氏“再三欲以二万四千金,售之西北大学”,实在过分。但孙伏园所云的“开列衣服单一长篇,内计各种狐皮袍子一百几十件云”明显夸大。查考文献,康有为在西安期间,“带回狐皮四件,分与各人”,因数量不够,答应家人“在陕补购”。更荒唐的是,他竟在终南山买地。他在致梁夫人的家书中说:“顷在终南山买得一地,为中龙第一,已往探土。”“中龙”为堪舆家术语,康有为指的是终南山主峰。不知道他在此购地何用,莫不是曾想身后埋骨于此“天下第一福地”?

正所谓“祸兮福所倚”,康有为“盗经”事件倒也产生了意想不到的积极效应,那就是引起了国内学界对《碛砂藏经》的重视。1931年,国民党监察院委员朱子桥与上海佛教界人士叶恭绰、蒋维乔等人发起“影印宋版藏经委员会”,影印《碛砂藏经》计五百九十三册,凡五百部,成为当时佛教界的盛事。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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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 编 | 高思佳

审 核 | 张建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