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前总统小布什曾经在一次演讲中说道:“人类千万年的历史最为珍贵的不是令人炫目的科技,不是浩瀚的大师们的经典著作,不是政客们天花乱坠的演讲,而是实现了对统治者的驯服,实现了把他们关在笼子里的梦想。因为只有驯服了他们,把他们关起来,才不会害人。我现在就是站在笼子里向你们讲话”。美国人民驯服统治权力的过程,的确非常值得品味和研究。
公元1620年101个来自欧洲的男女乘坐一艘曾被用来运酒的三桅帆船,名叫《五月花号》,一路向西航行,驶过浩瀚而险恶的北大西洋,来到无人知晓的新英格兰。在马萨诸塞的科德角,这些人休整了8天,登陆之前,他们当中的51个男人,集合在船舱里开会,形成了以下的文件:“以上帝的名义,阿门,吾等签约人,信仰之捍卫者,蒙上帝恩佑的大不列颠,法兰西及爱尔兰国王詹姆斯陛下的忠顺臣民——为了上帝的荣耀,为了吾王与基督信仰和荣誉的增进,吾等越海扬帆,以在弗吉尼亚北部开拓最初之殖民地,因此在上帝面前共同庄严立誓签约,自愿结为一民众自治团体。为使上述目的得以顺利进行,维持并发展,亦为将来能随时制定和实施有益于本殖民地总体利益的一应公正法律、法规、条令、宪章与公职、吾等全体保证遵守与服从。
据此于耶稣公元1620元10月11日,吾王英格兰、法兰西、爱尔兰第十八世暨苏格兰第五十四世君主陛下在位之年,在科德角签署姓名如下,以资证明”。这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五月花号公约”。
最初从欧洲登录北美大陆的这群人就是这样用协商、契约的方式,开始他们的政治社会的。然而,在人类历史的长河里很多政治社会的形成却依赖于暴力和征服。霍布斯认为在人类进入政治社会以前是生活在一个弱肉强食的丛林中,人和人就像狼和狼,始终处于战争状态。因为每个人都自私,贪婪,好斗,每个人权利的界限由他的能力大小而决定。我不能同意霍布斯的是,他竟然认为在自然状态中的人会订立出一个契约,从而结束自然状态走向政治社会。我同意马克思的观点,最初国家的产生完全是阶级矛盾不可调和的产物,国家不过是一部分人统治另一部分人的工具。用鲁迅的话说,中国历史上只有两种时代,即人民做稳了奴隶的时代和想做奴隶却不可得的时代。然而,奴隶却不是人,奴隶主只把奴隶当作会说话的工具。德国十九世纪的法学家耶林曾说过,人的权利是人的精神生存条件,没有权利,人就不称其为人。
雅斯贝尔斯的轴心时代理论,将人类历史分为两个轴心时代即哲学时代和技术时代。在二十世纪之前,人类的发展进步主要依赖于哲学的突破,而在二十世纪之后,人类要发展进步则要依靠技术的突破。正是文艺复兴运动复活了人文精神和人文主义,在这个基础之上,启蒙运动逐渐开启了民智,理性之光照亮了普通的民众。在新的游戏规则下,法律成了公意的体现,政府则成了公民雇佣来保护其个人自由的守夜人。
裴多菲曾有一首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马克思认为人类要获得自由,就应该从自然力的奴役中,从人际关系的压迫中,从人自身的束缚中解放出来。政治自由,就是要求人们能从人际关系的压迫中解放出来。怎么样才能实现政治自由呢?托克维尔在《论美国的民主》一书中写道,“随着我研究美国社会的逐步深入,我益发认为身份平等是一件根本大事,而所有的个别事物则好像是有它产生的,所以我总把他作为我的整个考察的集中点。”可见,自由是由平等产生的。如果每个人都是平等的,那么谁也不能强制别人,个人也就从这种力量均衡中获得了自由。由此可见,只要大家地位平等,自由迟早就会产生。在自由总量保持均衡的情况下,一个人自由的丧失一定是源于别人的剥夺。
从马克思的观点来看,政治自由只是人类实现全面自由最小也是最容易的一步。摆脱自然力的奴役恐怕会没有个尽头,从人自身的束缚中解放出来恐怕也要等到人的价值的全面实现,而从人际关系的压迫中解放出来则是我们相对可欲的目标。然而即使是这个目标,其实现过程也是一部充满着辛酸和血泪的悲壮历史。无数仁人志士为了唤醒国民,前赴后继、流血牺牲。
在没有特定历史积淀和文化传承的社会里,在权利层面实现自我需要漫长的时间,然而我们也不必灰心失望。正如托克维尔所说,“从脑力劳动成为力量和财富的源泉之后,每一科学发现,每一新的知识,每一新的思想,都应该被视为人民行将掌握的权利的萌芽”。很多悲剧发生了,但与以往不同的是,它开始被关注了。关注,意味着反思,反思意味着可能的改进。只要在改进着,我们的目光就会朝着前方,怀着希望,也怀着热爱。[原载于正义网2005年12月11日“法律博客”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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