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婆是公公最小的姑姑,说起姑婆,一生坎坷。结婚不到一个月,丈夫当兵,从此天涯路隔,不知道是否还在这个世界上。

丈夫走后,婆家既穷孩子又多,所有的劳累活都是姑婆一个人承担,因为劳累过度,导致小产,落下一身病。在婆家病倒过好几次,爷爷把姑婆接回来照顾。病好了姑婆又赶回婆家,她放心不下,其实在她心里,是放心不下对丈夫的念想。

爷爷多次接姑婆回来,姑婆都拒绝了。姑婆说她嫁出去了,呆在娘家遭人说闲话。年迈的公公婆婆需要她照顾,在婆家起码舒心,踏实,爷爷再也没提过。

爷爷去世时,叮嘱公公他们兄弟几个一定要善待姑婆,为她养老送终。随着年龄的增长,都是身体不好,又有自己的生活,根本顾及不了姑婆。姑婆的老房子拆迁,被几个小叔子赶出来了,说她没有资格分房子。姑婆连个住处都没有,公公把姑婆接回村里,住进我们的老房子里。我们在城里给公公婆婆买的房子,平时家里没人住,让姑婆很感动。

姑婆没有经济来源,大家商量,公公他们兄弟几个,每个月给姑婆拿点生活费,多少不定,根据自己的能力来。开始都给拿钱,后来有的生病,有的去世,姑婆生活没有着落了。姑婆很识趣,拒绝大家的帮助,自己种地,养家禽之类的,生活能过得去。

我结婚时,我和老公去接姑婆来喝喜酒,姑婆说:我就不去了,你们结婚了我就放心了。谢谢你们大家惦记,我这样的人,不适合出现娘家这样的场合。

我不许姑婆胡说,拽着姑婆就走,给姑婆买了一身新衣服。姑婆给我了300块钱,让我无论如何要收下,不然就是看不起她,我只好含泪拿着钱。

后来我逢年过节都把姑婆接家里住几天,和她一起过节,经常回村里看望她,姑婆很感激我。后来我自己也开始忙了,对姑婆的照顾也少了。老公不让姑婆种地,每个月给她拿钱。姑婆闲暇时间多了,内心的孤独也开始伴随她。

年迈了,没有亲人在身边,没有儿女,这种体会,可想而知。昨天晚上我下班回来,姑婆在我家门口站着,姑婆见到我时,小心翼翼的说:要过节了,我实在没地方去。

我赶紧让姑婆进家,我说:过两天我准备去接您,最近比较忙。您应该给我打电话,我去接您。您一个人万一磕了摔了咋办啊!

姑婆说:没事,我自己能行,我知道你们忙,所以我自己来了。

姑婆给我带了一堆东西,都是吃的。都是她平时舍不得吃攒下的。有邻居给她吃的,她总是舍不得吃,给我留着。我们买回去东西,她都留着,又给我带回来。

我准备晚饭的时候,我说打电话让公公婆婆过来吃饭,这么久不见姑婆了,都坐下来聚一聚。姑婆说:不要叫你公公婆婆过来,好吗?

我先是一愣,我知道姑婆有她的理由,我没问。然后姑婆说:见到你婆婆可不得劲了。她表面对我挺好的,但是给我的眼神是恶狠狠的,很仇视我。她单独和我说了很多次,说我给你们添负担了,别人家都不理我,我应该去找他们。

我说:我婆婆就那样,藏不住话,口恶心善,不该说的她说了,该做的做了,还不落好,其实是笨人,您不要往心里去。我不叫他们过来,您爱喝点小酒,我陪您喝点。

我做了几个菜,老公回来看见姑婆,老公抱怨我没去接姑婆,对姑婆不上心,姑婆一个人过来,多不放心。心里有点委屈,一想想老公也是担心姑婆,我啥也不说了。

姑婆的酒量一般人喝不过她,至少1000克的量。我说:您平时也没机会喝酒,酒量咋这么吓人?

姑婆说:你们都没见过我喝酒,只有我自己知道。他(她丈夫)就那样走了,连一封信都没有回来过。我死的心都有,婆婆对我不好,几个姑子排挤我,啥难听的话都说出来。我有血有肉,我心里难过,自己扣下一点卖粮食的钱,打上一点酒,自己坐在庄稼地里喝。

我和老公都震惊了。姑婆又说:不知道多少次,喝了睡在地里过夜,没有人找过我。我在他们家,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劳动力。我图什么?因为我是他的结发妻子,我要守着家,等他回来,不然我真对不起她。每当累了,委屈了,想他了,我就一个人偷偷喝酒,越喝越上头。只有喝醉了,我才忘记一切,我才真正活着。

说着姑婆流泪了,我给擦眼泪,姑婆说:这个人……也许认死理,我一直不理解,是死是活,还是另外婚娶了,应该告诉我,让我断了念想,这样太残忍。我一直这样煎熬着,也许我闭眼时,还等不到他,我只要他的一句话,却那么难。

老公说:姑婆有文化,从小聪明,大家捧手心里,没想到你独自承受那么多。

我说:经常一个人醉在田间地头,身体还这么健康,真是老天垂怜,太不容易了。

老公说:姑婆,咱们不去想他(她丈夫)了,他咋样不重要。您要好好活着,我还没照顾够您。您的一生太苦,你要好好享受生活。

姑婆说:不是要过节了嘛。我真的没有个去处,就想到你们小两口,别人也不欢迎我,我也不好意思去打扰。年纪活大了,没意思,要是有儿有女,儿孙满堂,该多好啊!

老公说:我就是你您的孙子,您的亲人,想来我家说一声,我去接您。

我说:姑婆,我家就是您家,我说多次了,让您和我们住一起,这样方便照顾您。

姑婆说:去还没老糊涂,住一起绝对不行,不能打乱你们的生活,你们有你们的圈子,我有我的习惯。住一起就不是个事,就算自己的父母,也不能住一起,隔一碗汤的距离,才有新鲜感。天天住一起,闹不定有点矛盾,瞬间变仇人,又是何必呢?时不时见一见,大家都亲切,很融洽,这样就挺好了。我知道你们的心意,但是我要为你们着想,不能只想到我自己,说实话,住一起,我还闲孩子吵,不习惯。

我知道姑婆是说的违心的话,但是的确有道理!难得老人这样通透,我们尊重她的意见,只能多花时间陪她,照顾她,让她开开心心过完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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