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朋友交往久了,聊天内容总免不了会涉及各自过往的生活。

北方的郝博宇是个中学教师,有语言天赋,书读得不少,在群里一说话能逗乐所有人。最近老问我怎么就开始对文学感兴趣了?能不能在文章中说一说?

说起来也很简单。

最初是老师的鼓励,然后,自己对阅读的酷爱从童年持续至今。

初中时有位班主任叫龚鹏立,刚刚从师范毕业的女老师,对我的作文有过重要的鼓励,我前一段回老家小镇,专门去看过她。那是分别四十多年的第一次重逢,我告诉她:“因为你的影响,我毕生都是文学青年!”

小镇出身的60后哪里找得到多少书读啊!到广州前,我在任何地方生活都很“势利”地与图书管理员成为了朋友,因为有了这种朋友就可以获得若干借书的便利啊!

1990年开始我在荆州的地方报纸上隔三差五发表一些千字文,写作的兴趣也越来越大,然后就全国各地投稿。

1991年9月,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的《散文》杂志来函告诉我:你的投稿拟采用,排在第11期。当时杂志的周期是发行一期、排版一期、准备一期。那个消息让我兴奋了好久。

到11月我果然收到《散文》的样刊。在小县城里的写作小圈子里轰动了一把。那时《散文》的江湖地位颇高。

因为杂志将作者的工作单位留在文末,我持续收到几百封读者来信。

这是那个时代特有的现象。

昨天翻出这篇文章看看,仍思绪万千。我那个时候24岁,从18岁就在县化肥厂当操作工,正是我对前途无比迷茫的时候。老实说,写作也是我当时唯一可以改变命运的依仗。

回头来看,那个时代也正孕育着经济的巨变,对于无数敢于走出故乡的60/70后们,时代都没有亏待他们。

但如今的90/00后们面临的世界似乎更加的不友好了......无论是他们,还是我们,都看不到一个明朗的未来。

整理一下心情,穿越时光隧道去看一篇1991年的还带着体温的文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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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我失眠。

到江边时已近午夜。刚入冬但江边已寒气逼人,夜风一阵阵吹在脸上象硬毛板刷在刷人的脸。我一个人在静寂的江边徘徊,心中那团火让我感觉不到外面的寒冷。

为什么失眠呢?

为二十五岁时仍一事无成? 为失败的爱情? 或者是长年累月一成不变的生活? 我弄不清了。知道的只是自己井不甘心被这一切打倒。人生下来并不是为了让失败打倒的。

一周前,我写了三年的那部二十万字的小说又被退稿了; 几天后女友也坐上别人的摩托,走了。

我并不为此伤心,但心里却有一股压抑不住的闷火,它们烧着烤着我的心,使我无法呼吸。立在黑暗中,望着远方的那颗和自己一样暗淡的星, 我第一千次地考虑着自己的未来。

这时,从堤上高楼的一个亮灯的窗子里响起一个男子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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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万籁俱寂的深夜,这歌声隐隐透着愤懑,苍凉和悲壮,象发自内心深处的原始生命的呐喊。他似乎历尽了人生的坎坷和艰辛,但仍以不屈不挠的精神在和命运之神作着顽强的抗争,他似乎在向人们表白着自己的力量、信心,希望人们接纳他而不要忽视他、拒绝他,因为他终有光芒四射的那一天……

这冲破一切阻碍,如银乍破般的发自肺腑的呐喊是那么高昂,以至于我感到我的胸腔也在“嗡嗡”与之共鸣…...

其实, 我并未能听清全部的歌词,隐约有一句好象是“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反复唱了好多遍。

然而尽管如此,我的身心却在倏忽间膨胀沸腾起来,万千种情思伴着那歌时而舒缓时而强劲的旋律春潮般地在我心头涌动,我克制不住浑身的颤抖,急迫地想进一步了解这首歌。

“我得再听听!"我这么对自己说。小跑着朝一个爱收藏磁带的朋友家奔去。半天口舌后他终于找出一盒磁带给我,名字就叫《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台湾的一个歌手,名字叫赵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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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着磁带回到家里,我把理查德、柴可夫斯基拨在一边,小心翼翼地把赵传放进机器里,按下键,房子里顿时充满了动人心魄的呐喊:

“在每一个晚上,在梦的旷野,我是骄傲的巨人……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在呼来唤去的生涯里,计算着梦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

当我最终听清楚歌词时,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紧紧地攫住了我,脑海瞬间变为空白,心似乎游离于身外,而歌者也跨过阔阔的海峡与我对坐。

“在呼来唤去的生涯里,计算着梦想与现实之间的距离。”

“一点卑微,一点懦弱,可是从不退缩。”

“外表冷漠,内心狂热,有时激昂有时低首,非常善于等候……”

他分明是在唱着我的心声!

多年来遭遇的坎坷和受到的屈辱,多年来的孤独、困惑和彷徨在这歌中淋漓尽致地发泄出来,让我产生一种再世为人的解脱和轻松。一下子容忍了无数以前觉得吃不消受不了的事物:令我耿耿于怀的种种情结都在其中稀释开去。

歌声仍在屋子里荡漾,我用力推开久不曾开启的窗子,一阵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天上晶莹闪烁的群星让人从心底生出想溶入夜空化蝶而飞的欲望。

那一夜,我分明是很快乐,但站在窗前望着满天的星,听着歌,我却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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