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优渥
(一)
何二的媳妇跑了,跑去了几千里开外的南方。两个人在一起不足两年,何二对这个媳妇还没稀罕够。
何二的媳妇叶玫瑰有自己的主见,跟了何二之前,她已处过两个对象,年龄虽小,但也见过场面。
一切都在秘密进行,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等何二发现了端倪,叶玫瑰已经到了广州。
叶玫瑰在电话里,也没吵闹,也没辩解,只是冷冰冰地说了句:”等着吧,分居两年之后,咱俩的婚姻就算解除了!”
四十二岁的何二,腆个肥胖的大肚子,满脸油腻,在这边急赤白脸的,说了句:”什么?啥意思?”
想接住话茬继续嚷嚷,那边已挂了电话。只听到”嘟嘟嘟”的一阵盲音。
叶玫瑰是农历七月初七出生的,今年刚满二十岁,模样周正的她,一双杏眼忽闪着。个头不算高,一米六多一点。何二最喜欢她的地方,是微胖的身子,还有雪白如玉的皮肤。她十八岁和何二同居,今年才领了结婚证。
在这个地方,许多跟她年龄两仿的丫头,都结婚生了孩子。她老姨家的表哥,媳妇十七岁嫁过来,当年怀孕,第二年就生了孩子。
叶玫瑰没给何二生孩子,与闺蜜唠起嗑来,就嘲讽那些结了婚生了孩子女人:”什么玩意儿,在大街上,把自己打扮得像纯情少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没结婚的丫头,再一打听,全是一帮老娘们!”
其实,叶玫瑰这种发之内心的感触,不是来之大街上,而是来之舞厅里。
叶玫瑰在站前的俊豪商场里,租赁了几个柜台,卖彪马旅游鞋。
叶玫瑰在柜台上,除了卖彪马旅游鞋,还卖男士皮带,卖女士包包。
她专门雇了一个丫头卖货。
丫头叫李桃花,是自己老姨家的女儿,比自己小一岁。
李桃花长得水灵灵的,跟表姐叶玫瑰一样,有一双杏眼。她左眉毛上长颗痣。只是,如果不仔细端详,也瞅不出来,不影响美观。李桃花说话的时候嘴巴甜,让人听了舒服,货也卖得顺溜,常常是该买不买的也买下了。
有顾客来买鞋,是父子俩。
父亲把一只旅游鞋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考究。儿子站在一旁,不吱声。
李桃花一脸的笑模样:”大哥,你真识货,照你的身材,这鞋穿在脚上,肯定是好看!”
男人瞅了她一眼:”不是我穿,是给儿子买的。”
李桃花惊讶地说:”大哥,真没看出来,搭眼一瞅,你也就三十出头。”
男人被李桃花叫了两声”大哥”,仿佛又回到了当初搞对象的时候。
于是,就豪气起来。
”妥了,就这双了,再加十双袜子!”
男人也不讨价还价了,拿上鞋子和袜子,在李桃花一连串的温馨话语中,心满意足地走了。
李桃花走货快,与叶玫瑰又是实在亲戚。所以,叶玫瑰很放心。
从站前的俊豪商场走出来,顺着马路一直往东走,大约一百米,到了一个红绿灯的十字路口。然后,就看到了海润宾馆。
海润宾馆是接待地面上有头有脸人物的地方。
海润宾馆的地下负一层,开了一家歌舞厅。每天两场。下午一点半至三点半,晚上七点半至九点半。
舞厅的门口,一个中年汉子穿着保安制服,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见了人,爱搭不理的,把收上来的一沓门票攥在手里。
叶玫瑰在下午的时候,闲得无聊,就让李桃花看着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去歌舞厅里跳舞。
晚间的一场也不落下。穿着短裤,露着大腿。身上洒的香水味儿,就引来一群男人,争抢着邀她跳舞。
霓虹灯闪烁着,柔和的光线给舞厅增添了几份神秘和梦幻。
叶玫瑰的男人何二,长得丑陋,但是,在舞厅里,叶玫瑰可以找个帅气的男人,搂抱在一起跳舞。
叶玫瑰选个帅气的男人,两个人在闪烁的灯光下,相拥着,踏着慢四舞曲的节奏,慢慢地挪步子。突然间,柔和的光线消失了,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舞曲优美的旋律在耳边环绕。两个人紧紧地贴着,男人一边搂紧她,一边在她脸上狂吻。
乍开始,叶玫瑰有点招架不住,悄声说:”你轻点。”
男人不说话,喘着粗气。
叶玫瑰渐入佳境,不再说话。
一曲终了,两个人手拉着手,回到座位上,俨然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叶玫瑰跳舞跳上了瘾,一天不上舞厅,心里就空落落的。
(二)
叶玫瑰的家在东山镇的榆树沟,离县城百十里地,一个穷山恶水的地方。
村里有四十户人家,东一户,西一家,散居在山坳里,一色的茅草屋。
村里的人,有承包荒山养蚕的,只是,忙活到年底,也挣不下几个钱。大多数青壮劳力,都在外边干工地的活儿。
叶玫瑰的老爹叶风发五十出头,乍一看,像六十开外的人,顶着一头乱蓬蓬的杂毛,穿一身破衣烂褂,整天搭拉个脸,跟着包工头崔三炮在干建筑队。
叶风发只会出蛮力,不会瓦工手艺。于是,只能干些搬砖,拌灰,抬水泥的粗重活。挣得也不多,每天二十块的工钱。日子过得紧巴。
叶玫瑰的哥哥叶大虎,长得虎头虎脑的,今年二十六岁了,还没娶媳妇。随着老爹在工地上干活,儿子搬砖,老爹拌灰。
叶玫瑰没上完初中就不念了。
榆树沟只有几十户人家,所以,初中要去镇上念。
叶玫瑰眉眼周正,皮肤白晳。俗话说,一白遮百丑,更何况,她正处在这个水灵灵的年龄。
一开始,有人给她递条子,开头写着:”亲爱的玫瑰,我爱你……”
叶玫瑰看得心惊肉跳,横眉立目地啐他一口:”臭肉,滚!”
然后,拿着纸条去交给老师。
这个同学挨了老师的斥责,收敛了。
老师捎带着把叶玫瑰也说了几句:”一双眼睛带钩子,那眼神就像会说话一样,自己也要约束些…”
老师的意思,叶玫瑰听明白了。俗话说,臭肉招苍蝇,苍蝇不盯无缝的蛋。老师没明说,但是,把意思表达了。
叶玫瑰觉得无趣,再加上学习也不强,就选择了辍学。
叶玫瑰辍学之后,先去学了一阵子美容美发。又去服装店给人家卖货,干了一段时间,又不干了。
晃来晃去,晃到了十七岁。
那天,她在街上闲逛,遇上了同学崔小民。崔小民也不上学了,开着他爹的小汽车,这里一趟,那里一趟,不知道干什么营生。
崔小民的爹崔三炮是包工头,家里趁钱。崔小民平时都是骑着一辆踏板摩托车来上学。这让叶玫瑰很是眼热。
叶玫瑰的老爹和哥哥在崔三炮的手底下干活,所以,叶玫瑰与崔小民也熟悉。
崔小民请她去下馆子。
崔小民说:”我爹在县城给我买了一套楼房…”
接着,又说:”我那辆摩托给你骑…”
一来二去,两个人处上了对象。
到了晚上,瞅个机会,崔小民用摩托车载着她,就去庄稼地里约会。两个人先是搂着”吧唧吧唧”地亲嘴。然后,你摸我一阵子,我再摸你一阵子。
叶玫瑰说:”你爱我吗?”
崔小民说:”爱!”
叶玫瑰伏在他身上,又说:”你变心了咋办?”
崔小民拥着她,信誓旦旦地说:”我若变心了,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于是,两个人在庄稼地里,寻个干净的地方,铺了件衣服,做了好事。
崔小民每天晚上都载着她去庄稼地,不觉一个月有余。
这天,崔小民说,老爹在县城的工地缺帮手,捎信让自己过去一趟。
叶玫瑰说,我也要去…
崔小民不同意,说自己只去个十天半月的。
其实呢,两个人热恋了一阵子,崔小民有点腻歪了,借个由头,想要躲开她。
叶玫瑰不明就里,天天窝在家里,等着崔小民回来欢会。想得抓心挠肝的。
谁成想,崔小民在县城待了一阵子,又处了一个对象。
叶玫瑰把崔小民盼回来了。
崔小民说,咱俩的事儿得”黄”!
叶玫瑰不答应。崔小民铁了心,叶玫瑰再怎么闹腾,也无济于事。
叶玫瑰的妈老叶婆子知道了底细之后,就用双手拍打着炕席,哭丧似的哀嚎起来:”我的妈呀,一个黄花大闺女呀,就这么祸祸了…”
哀嚎了一阵子,又回头骂叶玫瑰:”你这个瘟灾的…”
叶风发窝了一肚子火。他蹲在墙角,抽着老旱烟,在琢磨对策。思量了一阵子,往地上猛地吐了一口痰,站起身,去找崔三炮。
崔三炮正在家里喝酒啃猪蹄子,听了来意,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珠子,放下酒杯,折根条帚棍儿,一边剔着牙缝,一边说:”你这话我不爱听,你能保证你的闺女是个原装货?谁勾搭谁还两说呢。我家小子的摩托车咋平白无故到你家去了?”
叶风发说:”你说该咋办吧?”
崔三炮眼皮也不抬一下:”你爱咋办就咋办!”
崔三炮倒打一耙,不拿一分钱的补偿,让叶风发也无可奈何,只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回到家里,跟叶老婆子一商量,把家里的三间茅草屋卖了三千块钱,全家搬到县城里租房子住。领着儿子叶大虎在西关转盘子,一个零活市场上打零工。
叶老婆子给闺女拿了些钱,让她去医院做了人流。
没过多久,叶玫瑰得到一个消息,崔小民和两个社会上的小子,合伙去抢劫出租车,弄出人命来,进去了。
叶老婆子听后,咬着牙根,从嘴里挤出一个字来:”该!"
听到这个消息,叶风发憋在心里的那股邪火,终于消了。他对叶老婆子说:”今天包羊肉饺子吃,再放挂鞭!”
叶风发喜欢吃羊肉,平时也舍不得花钱去买肉吃。今天,全家像过节日一样,包了一顿羊肉饺子。只是,叶玫瑰一口也没吃。
(三)
叶玫瑰去医院做了人流之后,情绪一直低落,干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
老爹叶风发在城边子的新艺村租得三间瓦房子,单是一年的房租就花了一千五。
房子虽旧,但还敞亮。一个大院子里,有几棵桃树。还有一块菜地,种了几畦韭菜、大葱、茄子和辣椒。
叶风发算了笔帐,把农村的老屋卖了三千块,来到城里,全家一年的房租水电,加上穿衣吃饭,算下来,三千块钱还得仔细着花。
父子俩去打零工,今天有活,明天没活。赶上刮风下雨天,只能在家里猫着。
叶大虎的手头紧了,就琢磨着搞点副业。
叶大虎有个远房姑舅表哥,在站前开了一家狗肉馆。
叶大虎诱来几条流浪狗,圈在院子里养着。
叶大虎整天”大黑大黄”地唤着,狗子们撒着欢,摇头摆尾地回应着,感觉进了蜜窝里。养了一阵子,养肥了,就送到表哥的狗肉馆里,换来一些钱。
卖了几条狗,顿觉手头宽裕了,精气神也足了。
叶大虎觉得这个买卖不赖。于是,闲着的时候,就四处溜达着捕捉流浪狗。然后,让老娘到一些饭馆里,淘换些泔水来喂养。
只是,这么小打小闹,也是发不了多大的市。
不长时间,叶大虎又从外边划拉来一个媳妇,让日子过得更加紧巴。
那天,远在柳树县的三舅捎信来,让叶大虎去帮着收秋。
三舅是个光棍汉,一个人种了十亩苞米,十亩黄豆。岁数大了,有点力不从心。
他说:”再种几年就不种了。唉,六十多的人了,干不动了…”
叶大虎买了张火车票,坐了七个小时的火车。下了火车,又坐了两个小时的汽车,才到了三舅家。
外甥来了,三舅有了帮手,底气也就有了。
割大豆的时候,叶大虎瞅见三舅家邻居的闺女小秋,也在地里忙活。
两家的地离着不远。
小秋穿了件蓝色的劳动布工作服,戴一副白帆布的劳保手套,手里拎把镰刀,在割大豆。
叶大虎假装口渴了,溜达过来讨水喝。
到了跟前,仔细端详她。
见她眉眼清秀,小脸白净净的,手套和袖口间露出的手腕子,也白净净的。只是,脖子上的颜色,与白净的脸一对照,就有点黑白分明的意思了。
叶大虎暗自揣摩,这里的丫头都不洗脖子呢。
小秋问:”你是哪来的?”
叶大虎告诉小秋,自己离这挺远的,来三舅这里帮忙收庄稼。自己在城里住,这个庄稼地的活儿干起来也不顺手。
小秋眨巴了一下桃花眼,好奇地问:”那你在家都干啥?”
叶大虎说:”我在家里卖服装,捎带着还养狗…”
小秋说:”那挺好的。”
两个人唠了几回嗑,就熟络起来。
以后说话也随便了,不再生分。
叶大虎说:”天天在庄稼地里干活,有啥意思?不如到我们那去吧,去饭店干服务员,去服装厂做服装,去柜台上给人家卖货,干啥都比干这个强…"
小秋抡着镰刀在地上敲了几下,说:”我觉得也是!”
于是,晚上收工了,叶大虎的褂子有个破洞,就去找她给缝上。
小秋今年十九岁,身下有一个弟弟。小秋模样不丑,却是没读过几天书,满打满算也就上了三年学。
她听爹妈在背后叨叨,给自己找人家的时候,要多要彩礼,留着给弟弟娶媳妇的时候花销。
小秋就很害怕,担心有一天,来一个凶神恶煞般的汉子,拿来了高彩礼,爹妈会让自己随他去。为此,时常做噩梦。
给三舅收完秋,叶大虎要回家了。
小秋把自己的贴身东西打点了一下,也没敢跟爹妈说实话,跟着叶大虎上了路。
两个人下了汽车,又到火车站买票。当天的卖完了,就买了第二天的票。
在街上转悠了一阵子,去饭馆每人要了一碗米饭,一份砂锅豆腐。傍晚,找家便宜的小旅馆,开了个单间,就住在了一起。
睡到半夜,就听到”嘭嘭嘭”一阵砸门声。接着,一个酒鬼的声音在发酒癫。一会儿狂笑,一会儿又在发疯般地骂街。两个人吓得像一对浑身发抖的地老鼠,支楞起耳朵,瞪着惊恐的眼珠子,不敢出声。生怕他撞开门进来。
(四)
小秋住在了家里,叶玫瑰就觉得有点碍事。之前的东西两间屋,东屋里爹妈和哥哥占着,西屋里自己独住。
如今,叶玫瑰要把西屋腾出来,让给哥嫂住。自己搬到东屋,和爹妈挤在一起。
叶玫瑰不情愿,在心里嘀咕着:”又没领证,又没过事,这算是咋回事?”
转念又一想,爹妈能出得起过事的钱吗?
想来想去也是无奈。于是,脸上就露出一团和气来,把怨气咽在了肚子里。
过了几天,叶玫瑰找了一份活,在”胖嫂水饺店”里干服务员。管吃管住,一个月四百块钱。
没过几天,小秋也去了。
两个人端盘子撤桌子。客人吃剩的大鱼大肉和水饺,瞅瞅没人看见,就偷偷往嘴里塞。不消一个月,吃得肌肤滋润起来。
叶玫瑰在饭店待了两个月,与厨师刘大厨处上了对象。
刘大厨二十五岁,长条身子,长条脸,平时喜欢说个笑话,逗这帮丫头开心。
他的工资也高,每个月一千二百块钱,比叶玫瑰的工资可是多了好几倍。
叶玫瑰寻思着,跟他搞对象应该还行,将来自己开个饭店,岂不是当上老板娘了。
刘大厨在外赁了房子,两个人就同居起来。
过了一阵子,叶玫瑰感觉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回事。刘大厨的工资有一千二百块钱。工资虽然是不少,但是这些钱却并没花在她身上。
刘大厨也是农村人,早年死了爹。老妈拉扯着俩孩子,日子过得恓惶。
发了工资,刘大厨要把钱分成四份。一份是给老娘的,她要花钱买药,治慢性胃炎。一份是给妹妹的,她在县城读重点高中,学费书费伙食费都得花钱。最后两份,一份自己存银行里,算是”过河钱”,剩下的一份,留着租房子等日常用度。
叶玫瑰就懊悔起来,感觉白让他睡了一个月。就琢磨着,想寻个事端打退堂鼓。
那天下午两点,叶玫瑰和小秋,两个人在宿舍里,躺在床上,稍事休息。
听到有人推门进来,喊着叶玫瑰的名字。
叶玫瑰揉揉眼睛,起身一瞅,是老姨家表哥的媳妇娟子。
娟子十七岁嫁给表哥福林子,第二年生了个男娃。去年,福林子在工地上搬砖和泥,干了一年,一个铜板也没挣回来。老板耍赖说东家没把钱打过来,自己手里没钱。福林子没法,只会干着急。
当初,福林子的爹老李在城里赶驴车拉脚,娟子的爹老王也在城里赶驴车拉脚。
老李和老王两个人对脾气,常一块儿喝酒。老李的性子慢,做起活来不慌不忙。老王的性子急,做起活来讲究七里咔嚓。
老李遇上了不痛快的事,喜欢去跟老王说。唠叨了一阵子,心里的憋屈就消了一半。老王遇上了不顺心的事,也喜欢找老李说。说来说去,心里也就敞亮了许多。
有一回,老王遇上闹心的事儿,心里不爽,喝多了。赶车回家的时候,把驴车翻到臭水坑里,自己也四仰八叉地栽在臭水里。
老李从后面赶上来,吆住了牲口,停下车。先把老王从臭水里捞上来,又往外拽驴车。不小心,右腿让石头磕了个大口子,血淋淋的。
两个人交情好,就结成了儿女亲家。
福林子干了一年的工地,一分钱也没拿回家,连给孩子买奶粉的钱也得老爹接济。娟子这头,一年到头连件像样的衣服也买不上。实在没法,娟子一气之下去城里的”蓝河谷”歌厅,当了服务员。
叶玫瑰见娟子穿得很洋气,手脖子上还戴个大金镯子,知道她挣下钱了。
这一阵子,娟子正和福林子闹着要离婚,两个人有半年没见面了。这次来找叶玫瑰,是想从她这里打听一下福林子的近况。
唠了一阵子闲嗑。最后,叶玫瑰问她在哪里租房子住。
娟子说:”我在城里花了两万块钱,买了套一室一厅的二手房,总算是离开家里那个草窝了!”
叶玫瑰又问她在歌厅上班还遂意不。
娟子说:”就是陪人唱唱歌跳跳舞,一场下来给五十块小费,一天有两场吧…”
娟子走后,小秋的心里就有点活泛了,心里想,在饭店当服务员,多怎才能买套房子呀。
(五)
小秋下班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叶大虎躺在炕上,正蒙着头打呼噜。
桌子上,丟了半截肉肠和几个饺子,还有一个空啤酒瓶子。饺子是小秋昨天从饭店带回来的,是客人吃剩的。
小秋拎起一个枕头,砸到他身上,把他弄醒了。两个人就开始唠闲嗑。
小秋说:”你老姨家的儿媳妇娟子,现在牛起来了,是又买楼房又买金镯子…”
叶大虎早就知道娟子干的营生,就随口说了句:”这年头,还是女人好使!”
小秋说:”我也想去,在那里干上两年,咱也买个房子…”
叶大虎就不高兴了,说了句:”你可别弄些不着调的事,等来年开了春,咱去包块菜地,一年也能挣点。”
小秋啐他一口:”你哪来包地的钱?刮大风刮来的?就算是包了地,你种些黄瓜土豆疙瘩白,能挣几个钱?要能挣着钱,别人早去种了,还能轮着你!”
叶大虎说:”反正是不准去歌厅当小姐!”
小秋就来劲了,气呼呼地嚷嚷:”你以为我愿意去呀?你一个大男人,比我大出来六七岁,真要有点能耐,把家弄得像模像样的,我何必出去抛头露面!”
接着,又说:”你可倒好,连个房子也没有。你爹是窝囊废,没给置下房子,你也有样学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整天耍嘴皮子瞎混!"
叶大虎被抢白了一顿,傻愣愣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小秋嚷嚷了一阵子,也觉得无趣,不再说话。
两个人一夜无话。
第二天,小秋去饭店里辞工,说要回老家。叶玫瑰被她闹了这一出,弄得愣怔了好一会儿。
小秋出了饭店的门,就招呼来一辆人力三轮车,径直去了”蓝河谷”歌厅。
”蓝河谷”歌厅的老板刘大棍,正在吃早餐。听说有人来应聘服务员,就跑下楼来面试。
他前后左右地把小秋打量一番,说了句:”行,来吧,来吧!”
刘大棍早年在街上当混混,后来,去了山东。他有个远房叔叔在一个海滨城市,开了一家小型洗浴中心,专门做女人的生意。
刘大棍先去那里做了个领班,管着几个男服务员。后来,又当上了主管,管着服务员,收银员,保洁员。混了几年后,叔叔见他能力强,胆子大,就让他当上经理。连按摩技师和足疗技师也听他安排。
后来,洗浴中心犯了事,被查封了。看看没啥好营生可干,刘大棍就回了老家。
刘大棍只会做女人的生意,别的营生都是门外汉。于是,又经营起一家歌厅。
刘大棍对小秋说:”给你起个名,你在这里就叫”婷婷”,以后别叫旧名了…”
后来,小秋才知道,娟子在这里的名字叫”雨欣”。
歌厅里有十个包厢。下午一点之后,来了几拨客人。刘大棍让赵姐安排小秋和娟子上桌。赵姐是歌厅里的主管。
包厢里光线很暗,气氛有点暧昧。早有两个客人坐在那里。一个四十来岁,是个瘦子。一个六十多岁,是个胖子。
桌子上摆了几样果盘,有瓜子,花生,切成小块的西瓜。瘦子拿了块西瓜正往嘴里送。胖子的眼睛盯着电视屏幕,在听里面的女歌星唱歌。
他们好像在谈笔买卖。从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话语里,小秋听出了门道。胖子是卖家,瘦子是买家。
娟子陪着瘦子,一会儿唱首歌,一会儿跳曲舞。
瘦子爱唱高音的歌,扯着嗓子在嘶吼。瘦子爱跳贴面舞,把小娟紧紧地搂着,搂得她直喘粗气。接下来,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娟子穿着露腿的短裙子,男人就去爱抚。
胖子坐在那里,要了杯热茶水,和小秋天南海北地瞎聊天。
胖子说:”丫头,听口音你不是这边的?”
小秋报了自己老家的地名。
胖子就说道:”乍开始就听出你是北边的人,你老家那个地方我去过…”
接着,唠起了往事:”那年冬天去了一趟,三九天,天上刮着西北风,嘎嘎地冷…”
胖子在这边聊天,瘦子在那边不住手地爱抚。亲呢了一阵子,娟子拽着瘦子出去了。约摸有半个小时的光景,又一块儿回来继续唱歌跳舞。
临走,胖子给了娟子和小秋每个人二百块钱小费。
小秋在背地里问娟子:”不是五十块钱小费吗?”
娟子就红了脸,犹豫了一会儿,说了句:”你是跟我沾光了,你才来,以后就知道了。”
小秋挣了二百块钱,挺开心。
叶玫瑰回到家里,把小秋辞工回老家的情况告诉了叶大虎。
叶大虎分析来分析去,估摸她回老家是断不可能,肯定是去了歌厅。
叶大虎到处乱转,把县城里的歌厅转了个遍,都说没有小秋这么个人。
到了”蓝河谷”歌厅,前台的人说:”什么小秋小夏的,这里没有!”
过了三个月,叶玫瑰从娟子嘴里探听到一点口风。叶大虎就去”蓝河谷”那里闹腾。
自己的媳妇跑出来当小姐,叶大虎要领回家管教。叶大虎理直气壮。
见叶大虎闹得不像样子,刘大棍就发了脾气,催促小秋下楼去跟他说几句话。小秋穿着露胸的衬衫,下面是一件露出大腿的裙子。她描眉抹粉,长头发也漂染成了黑茶色的。乍一看,叶大虎都不敢相认了。
小秋瞪着眼睛,怒气冲天:”我的事不用你管,咱俩一没办证二没过事,你算是哪根葱?我顶多算你抓来的一个小姘。过得好,就过一阵子。过得不舒坦,就散伙!”
叶大虎就噎在那里了。本来,自己是名正言顺来找媳妇。让她这么一嚷,自己倒成了一个无理取闹的人。
(六)
叶玫瑰和刘大厨分手之后,就不在”胖嫂水饺店”干了。
刘大厨起初是死活不肯。
叶玫瑰被磨得没法了,就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家里负担这么大,难不成把我也搭进去?”
把话说到这份上,刘大厨就羞愧起来。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解决的办法来,就只好作罢。
叶玫瑰恢复了自由身。闲着的时候,就去”蓝河谷”歌厅找娟子和小秋闲耍。
叶玫瑰跟娟子闲聊天。娟子对叶玫瑰说:”你表哥福林子不同意离婚,想一直拖着。反正我也不怕,分居两年以后,婚姻就自动解除了…”
叶玫瑰找小秋闲聊天。小秋对叶玫瑰说:”你哥当初骗了我,他说在家里做买卖,捣腾服装。谁知道他是个在工地上出大力的…”
最后,又说了句:”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些说谎话的骗子!”
叶玫瑰跟她们闲聊天,见话说得不投机,就岔开话头,说些别的。
转眼间,时令到了腊月。
工地上都停工了,叶兴发就去火车站卸车皮。他扛着两袋化肥,走跳板的时候,没走稳当,闪了腰。这阵子,一直在家养伤。
那天早上,全家正围着饭桌吃早饭。房东老杨在门口吆喝一声,推门走了进来。
叶兴发正往嘴里扒拉地瓜粥。见到老杨,就赶紧放下碗筷,抹了几下嘴巴,起身打招呼。
叶大虎在吧唧着嘴吃饭,也赶紧住了声。
老杨穿了件陈年的棉布军大衣,戴一顶破羊皮帽子。冻得呲牙咧嘴的。
老杨有手艺,干过瓦匠,当过木匠,还会剃头修鞋修自行车。老杨也有自己的小嗜好。年轻的时候喜欢搞娘们,年纪大了,喜欢耍钱喝大酒。
近些日子,亲家为他欠了一万块钱的事儿,在追着屁股要帐。急得他是鼻头上长了个火疖子,嘴上起了个火泡,眼也干,胃也胀。
老杨对叶兴发说:”明年的房租该涨点钱了…”
叶兴发陪着笑脸:”该涨,该涨…”
老杨说:”我也不多涨,多加二百块钱,明年你交一千七吧!”
叶兴发脸上挂着笑,嘴里却不说话。
老杨就知道,他这是嫌多了。他这几间旧房子,值不了那些钱。
沉寂了片刻,就说了句:”我今天是来递个话,要是嫌多,就去别的地方租。再不,就两万八卖给你。”
老杨说完,觉得把该说的都说了,又唠叨了几句,就走了。
老杨来转了一圈,走了。
老杨走了,叶兴发也随着上火了。一夜之间,嘴上起了个火泡,眼也干,胃也胀。
叶玫瑰知道老爹是让钱闹的。实在没法,想去歌厅赚点快钱。
叶玫瑰的运气好,上班的第一天,就遇上一个有钱的主。
那天下午,叶玫瑰坐在那里等生意。
陆陆续续来了几拨客人。
赵姐对叶玫瑰说:”你今天去陪个大款!”
叶玫瑰站起身来,愣愣地看着赵姐。
赵姐把她引到一个包厢的门口,轻轻推开门,拉她进去。
包厢里坐了个大汉,有四十来岁,一张大饼子脸,脖子上挂条大金链子。瞅他那块头,得有三百斤,坐在沙发上,像尊大泥胎。
大汉盯着叶玫瑰看了一阵子,说:”看着面生…”
叶玫瑰赶紧地说了句:”我今儿头一天上班。”
大汉”哦”了一声:”你叫什么名?”
叶玫瑰说:”我叫美美。”
大汉说:”不实诚,假的吧?假的吧?我是问你真名叫什么…”
叶玫瑰说:”我叫叶玫瑰,家是东山镇的。”
大汉说:”嗯,这还差不多,咱唠嗑就实的惠地,别整些虚头巴脑的。”
接着,对叶玫瑰说:”我姓何,叫何兴洲,别人都叫我何二。你以后叫我何二就行。”
何二坐在沙发上,也不唱歌,也不跳舞,果盘里的瓜子花生西瓜,也是一囗没动。
他一根连着一根地抽烟,把个包厢弄得烟气腾腾。
叶玫瑰受不住烟呛,一阵接着一阵地咳嗽,就去开门放烟气。
两个人闷坐在那里,待了个把小时。临走,何二从真皮手包里摸出五百块钱,递给叶玫瑰做小费。
何二站起身,拍拍屁股,啥话没说,走了。
叶玫瑰揣着这五百块钱,招呼来一辆人力三轮车,赶紧地往家里去。家里的日子难捱,老爹扭伤了腰,没有余钱治病,一直在硬扛着。
(七)
那天下午,赵姐正安排叶玫瑰和娟子上桌,去陪几个年轻人。
何二夹着手包,慢悠悠地踱上楼来,点名要叶玫瑰来陪桌。
赵姐只好临时把叶玫瑰换下来,掉过头来陪何二。
赵姐讨好地对何二说:”何老板,今天有空了?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再差几秒钟,美美就去别的桌了…”
何二冲她笑笑,算是打了招呼。
进了包厢,何二对叶玫瑰说:”我午饭还没吃呢,肚子饿得咕咕叫。”
说着话,随手打开手包,从一沓钱里,摸出两张百元大钞,递给叶玫瑰:”给我买些吃的来!”
叶玫瑰走出去,把钱递给赵姐。
一会儿功夫,拎来一只沟帮子烧鸡,一根驴板肠,还有一些朝鲜族小菜,外加一瓶”杏花村”。
何二招呼叶玫瑰:”来,一块儿吃!”
叶玫瑰中午饭吃了一个烧饼,肚子里正没有油水。于是,两个人就坐下来,一块儿吃。
叶玫瑰说:”哥,你都做些什么买卖?”
何二说:”哥没什么能耐,就是做点小买卖。夏天的时候鼓捣些化肥卖,冬天的时候就鼓捣些酒…”
叶玫瑰说:”这么说,哥开着化肥厂和酒厂两个买卖?”
何二说:”也可以这么说,也不可以这么说…”
叶玫瑰眨巴着眼睛,没明白这话是啥意思。
何二喝了一瓶酒,就有些醉了,话也多了起来:”妹子,我品出来了,你这个丫头,旺夫!”
临走,他对叶玫瑰说”有啥事就吱声,只要是哥能办得到,就不带看笑话的!”
然后,要来纸笔,给叶玫瑰留了个电话号码,丟下五百块钱,走了。
叶玫瑰高高兴兴回到家里,看到爹妈和哥哥坐在炕上,都哭丧着脸,好像遇上了大麻烦。
问了一下,才知道,房东老杨变卦了,房子不租了,要出售。
老杨说了,要是没钱买下来,腊月二十三那天就得腾屋。
叶兴发连一千块钱都凑不够手,哪来的两万八买房子。
叶玫瑰没法了,带着哭腔给何二打了个电话。
何二接了电话,叶玫瑰就一五一十地把实底说了。
何二在那头说:”什么房子值两万八?这不是唬人吗?要跟他讲价!”
接着,又说:”明天早上你来拿钱,我一会儿就去银行,把钱取出来。你到了曙光小区在电话亭打电话,我下楼去接你。”
最后,嘟囔了一句:”这才多大点事儿,咋说话也哭唧唧的了?”
第二天,叶玫瑰去了何二家。何二从一个大纸袋里,掏出三沓崭新的百元大钞,递给叶玫瑰。
叶玫瑰接过钱,随手放进坤包里。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叶玫瑰在吃桔子,何二在抽烟。过了一会儿,两个人就拥到了床上。
把叶玫瑰送下楼,何二说:”明天别去歌厅干了,我给你拿些钱,瞅着机会,去商场租几个柜台,卖服装也好,卖鞋也罢,还是自己做点什么吧!”
叶兴发有了三万块钱,腰杆子立马就硬起来,连说话的声调都不一样了。
他支使叶大虎:”去,把老杨给我叫来,就说我要买房!”
老杨听了叶大虎的传话,以为叶兴发是在瞎咋呼。昨天还哭丧个脸,像个三孙子,哀求着宽限一个月再搬家。今天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是咋了,在家里挖出金元宝了?
老杨找来中间人,将信将疑地来见叶兴发。
老杨说:”咋的,有钱了?”
叶兴发说:”咱是明人不说暗话,你这个房子到底多少钱能卖?”
老杨一听这话,就以为是别人想买,托他来探个口风。
就说:”有中间人在场做证人,别人少两万八不卖,你要是今天能买,两万块钱就给你!”
叶兴发二话没说,从衣柜子里拿出两沓子钱,放在了炕上。
老杨就傻眼了。只是,当着众人把话说出去了,也没脸反悔。只好乖乖地让中间人写了房屋买卖契约,三方签名按手印。
(八)
何二在五年前就跟媳妇离了婚。两个人的年龄一般大。何二是饼子脸,肥胖的身子,肤色黑。何二媳妇是刀条脸,身子不胖不瘦,肤色白。
何二前妻在俊豪商场里有四个柜台,春秋卖西装和夹克衫,夏天卖梦特娇半截袖,冬天卖裘皮大衣。
两个人有一个闺女。闺女的长相随何二,饼子脸,胖身子,肤色黑。跟叶玫瑰同年半岁。
法院把闺女判给了前妻。闺女听了妈的挑唆,跟爹何二不亲。何二跟闺女也不亲。
两下里虽然是都不亲,但并不影响闺女时常来爹这里讨钱花,也并不影响何二骂骂咧咧地给闺女拿钱花。
闺女见了何二,也不喊爹,把手一伸:”给拿两千块钱,我有急用!”
何二问道:”你有什么急用?又是请男同学下馆子?”
闺女说:”你别管!”
何二把眼一瞪:”回家找你妈要去!”
闺女把眼瞪回去:”我妈不给,她把钱都拿去养小白脸了!”
何二就骂骂咧咧的,拿钱给她。
叶玫瑰在俊豪商场租了几个柜台,卖旅游鞋。跟何二前妻的柜台离着不远。叶玫瑰在东头,何二的前妻在西头。
何二的闺女跟她妈说:”妈,你赶紧去看看,俺爹又给我找个小妈!”
何二的前妻说:”咋?又找了一个?”
何二的前妻假装不经意地溜达一圈,回来对闺女说:”这个也长远不了!”
何二使了些钱,托人把叶玫瑰全家的户口都迁了过来。
叶玫瑰在商场里卖鞋,自己当家做主,还有自己的表妹李桃花帮着打理着,每个月也能赚个四五千。
叶玫瑰搬到何二家里,两个人就同居在一块儿。
何二说:”你现在还不够年龄,到了二十岁,就去领结婚证。”
叶玫瑰跟何二同居了一阵子,就发现了门道。
何二白天在家里睡觉,晚上却像个夜猫子,经常是整宿不着家。
叶玫瑰为这事去追问何二。他说:”晚上工人们在上班,还要走货,离不开,得盯着点。”
叶玫瑰就好奇,要去厂里看看。
何二就不允:”我的事你少掺和!”
时间长了,叶玫瑰就空虚寂寞起来,就喜欢去舞厅跳舞。
一年多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那天,哥哥叶大虎来告诉她一个好消息,村子里要规划建小区,家里的三间旧房子要拆迁,给抵了两室一厅的楼房。
过了几天,娟子也来告诉她一个消息,是个坏消息。何二最近时常去”蓝河谷”歌厅,吃饭喝酒甩大票,又刮剌上一个丫头。
叶玫瑰不动声色,跟没事儿似的,把喜悦和怒气压在心里,假装什么事情也不知道。
过了八月十五,何二对叶玫瑰说:”咱已经领结婚证了,就成了拴在一根线上的两个蚂蚱。我今晚上就领你去参观一下厂子!”
两个人去了厂里。从厂子里回来,叶玫瑰就感冒了。
她躺在床上,心里打着小九九。
何二鼓捣假化肥和假农药,瞅这架势,早晚得犯事,早晚得进去。自己跟他是合法夫妻,会不会也跟着去吃挂落?
想来想去,越想越怕。最后,打定主意,开溜吧!
媳妇跑了,何二那天没去厂里,一个人闷在家里喝大酒。他心里在后悔。他不是后悔搭了叶玫瑰多少钱。其实,那点钱在何二这里,只是点小钱。何二后悔的是两个人待了快两年,竟然没想着让她生个孩子。
喝了一阵子酒,火气就上来了。他摔了一个杯子,又用酒瓶子砸破了鱼缸。鱼缸里养了一条金鱼,是叶玫瑰的心爱宠物。
金鱼落到地板上,在翻腾跳跃。
何二上去踩死了金鱼,仿佛那就是叶玫瑰。
【作者简介】,金胜(优渥,霁月清风)。喜欢微型小说和短篇小说写作。华文原创小说签约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