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赵悦秋，今年已经60岁了。一个月前，我从侄子家回到自己的小城，坐在返程的火车上，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我打开手机，看到是侄子发来的一条短信。
“小姑，感谢您五年来的照顾和付出。我和媳妇实在无以为报，只能在您的衣服里偷偷塞了一张银行卡，里面有10万块钱。这点钱虽然比不上您的恩情，但请您一定要收下。以后您有任何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您的养老我一定会尽一份力。”
我的眼睛一下子模糊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列车缓缓驶过田野，窗外的景色飞快掠过，但我的思绪却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1964年，我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家里有个哥哥和一个姐姐，我排行老三。
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母亲是个勤劳善良的农妇。尽管父母努力耕种，但贫瘠的山地产出有限，我们家的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
我还清楚地记得，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哥哥和姐姐就已经辍学了。他们早早地加入了劳动大军，为的就是省下一笔钱来供我读书。那时候，我还不懂事，总觉得读书没意思，整天只想着玩耍。
有一次，我逃学去河边抓鱼，被放学回来的大哥发现了。他气得脸都红了，二话不说拿起一根细竹条就朝我抽来。
“啪！啪！啪！”竹条抽在我的腿上，火辣辣的疼。
“赵悦秋！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姐为什么不读书？”大哥一边打一边吼道，“就是为了让你能读书！你竟然还敢逃学？”
我哇哇大哭，一边躲一边喊：“哥，我错了，我不敢了！”
但大哥并没有停手的意思。他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拖到了地里。炎炎烈日下，我被晒得头晕目眩，汗水浸湿了衣服。
“你今天要是不答应好好读书，就别想回家！”大哥严厉地说。
我哭得更厉害了，终于说出了大哥想听的话：“哥，我会好好读书的，我再也不逃学了！”
听到这话，大哥才松开了我的胳膊，让我回家。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身上还火辣辣的疼，心里却充满了委屈和怨恨。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哥要对我这么狠。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姐姐从地里回来。她只比我大两岁，却已经像个大人一样。姐姐的手指粗得像萝卜，皮肤黝黑粗糙，哪里还有一点小姑娘的样子。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大哥的良苦用心。
我偷偷抹了抹眼泪，暗自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逃过一次课，每天放学回家就开始写作业，有不会的题目就问大哥。大哥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他总是很耐心地陪我一起想办法。
然而，命运似乎总是喜欢和我们开玩笑。我刚上初一那年，父亲突然病倒了。我们凑钱把他送到镇上的医院，可是没过多久，父亲还是离开了我们。
失去了家里的顶梁柱，我们的日子更加艰难了。母亲整日以泪洗面，大哥和姐姐更加卖力地干活。看着家里的窘境，我心里难受极了，想要辍学去帮忙。
“你敢！”大哥听到我的想法后，气得脸都白了，“爸走了，我们更要让你读书！你要是敢辍学，我打断你的腿！”
就这样，在大哥的坚持下，我继续上学。每天看着大哥和姐姐天不亮就出门干活，晚上回来时满身泥土，我就更加发奋读书。终于，我如愿以偿地考上了中师。
毕业后，我成为了一名小学教师，是我们家唯一一个不用种地的人。我还清楚地记得，当我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时，大哥脸上的笑容比我还要灿烂。
“悦秋，你看，我们没白供你读书。”大哥拍着我的肩膀说，眼里闪烁着自豪的光芒。
然而，命运再次给了我们家一记重拳。大哥结婚没几年，嫂子就受不了苦日子，丢下三岁的孩子跑了。大哥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孩子拉扯大，好不容易等到侄子考上大学，他却因为常年的劳累积累病倒了，没过多久就离开了我们。
我永远忘不了大哥临终前握着我的手说的话：“悦秋，你大哥没用，没能给你侄子一个完整的家。你以后多照顾照顾他，行吗？”
我哽咽着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大哥走后，我更加关心侄子的生活。看着他从一个懵懂的大学生变成了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我由衷地感到欣慰。
去年，我刚退休不久，就听说侄子家里为了带孩子的事情发愁。他媳妇刚生了双胞胎，两个人都要上班，找不到合适的保姆。我二话没说，就收拾行李赶过去了。
“小姑，这怎么好意思呢？”侄子看到我来，又惊又喜。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笑着说，“你小时候我也没少带你。现在我退休了，正好有时间。”
就这样，我开始了为期五年的保姆生涯。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准备全家人的早餐，然后送两个小家伙去幼儿园。白天打扫房间、洗衣服、准备午饭，下午接孩子放学，辅导他们写作业。晚上还要准备全家人的晚餐。
虽然很累，但看着两个小家伙一天天长大，我心里充满了幸福感。他们牙牙学语时喊我“姨奶奶”的声音，总能让我忘记所有的疲惫。
侄子和侄媳妇常常要给我钱，但都被我坚决拒绝了。
“小姑，您天天这么辛苦，怎么能不收钱呢？”侄媳妇有一次恳切地说。
我笑着摇摇头：“我不缺钱用。再说了，你们工作那么忙，我能帮上忙就很高兴了。看着孩子们健健康康的，我就满足了。”
就这样，五年时光悄然流逝。一个月前，侄媳妇的母亲退休了，主动提出要来带外孙。我想着自己总归是外人，便提出要回老家。
“小姑，您再多住几天吧。”侄子挽留道。
我摇摇头：“不了，你丈母娘来了，我待着反而不方便。再说我也想家了，是时候回去了。”
临走那天，全家人都来送我。两个小家伙抱着我的腿不肯撒手，哭着说：“姑奶奶，你不要走。”
我蹲下身，摸着他们的小脑袋：“姑奶奶过段时间就来看你们，你们要乖乖的，听爸爸妈妈的话，知道吗？”
孩子们抽泣着点点头。我强忍着泪水，转身上了车。
就在刚才，我收到了侄子的短信。我颤抖着手，从行李袋里翻出衣服，果然在口袋里摸到了一张银行卡。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靠在车窗上，任凭眼泪肆意流淌。列车继续向前驶去，窗外的景色飞快掠过，我的思绪却回到了那个小山村，回到了大哥还在的日子。
“大哥，你看到了吗？”我在心里默默地说，“你的儿子长大了，他成了一个懂得感恩的好男人。你和姐姐当年的付出，没有白费。”
我擦了擦眼泪，拿起手机，给侄子回了一条信息：
“傻孩子，小姑不缺钱。这些年能看着你们一家人幸福美满，小姑就很知足了。以后有空常回家看看，多陪陪你奶奶。小姑永远是你们最坚强的后盾。”
发完短信，我长舒一口气，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列车轰鸣着向前奔驰，带着我驶向未知的未来。但我知道，不管未来如何，我都不会孤单。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家庭永远牵挂着我，就像我永远牵挂着他们一样。
窗外的阳光温柔地洒在我的脸上，我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微笑。这一刻，我感到无比幸福和满足。五年的付出，换来的不仅仅是一张银行卡，更是一份永恒的亲情和感动。我知道，这就是生命中最珍贵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