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是我们的妈妈”

今年已经71岁的盛海琳,平时去学校接送11岁的双胞胎孩子上学时,时常会听到路人这样问话:“真是对可爱的小姐妹,这是您的孙女吗?”

面对这样的问题,盛海琳总是显得十分尴尬。

而这时,她的两个孩子总会异口同声地回答问话的路人:“不,这是我们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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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禁让人产生了好奇,为什么已经70多岁的老妇人会有一对11岁的双胞女儿呢?

事情还要从2009年说起。

晚年丧子

晚年丧子,这是人的一生中最悲惨的三件事之一。而这样的悲剧在2009年发生在当时已经年过半百的盛海琳身上。

盛海琳是安徽合肥人,当了30多年医生,退休前已经成为了当地某医院的院长。她的丈夫是军人,在军校中工作。两人之间长达几十年的婚姻十分幸福,还共同生养了一个女儿婷婷。

盛海琳生下这个女儿时,已经30多岁了,夫妻俩将自己全部的爱都倾注在这个女儿身上,把她视作自己的心头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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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培养她,夫妻俩从她的学习到生活再到工作,都费尽了心思,而婷婷也没有辜负他们,就在他们的关爱与呵护中安然长大,成为了出色的大人,并在他们的见证下,在2008年与一个值得托付的年轻人步入婚姻的殿堂。

在女儿女婿的幸福生活渐渐步入正轨后,盛海琳心中说不出的高兴。她觉得自己这下终于能好好享受晚年生活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却掀翻了这一切。

2009年春节期间,欢庆的气息十分浓郁,新婚四个月的婷婷带着丈夫回娘家看望父母,还给父母带来了不少礼物,一家人相处得其乐融融。盛海琳最后是笑着为女儿准备了带回去的礼物,也是笑着送她与女婿出门的,却并不清楚这竟是永别。

正月初六这一天,盛海琳突然收到了从女儿婆家打来的电话。

对方告诉她婷婷出车祸了,盛海琳没有多想,连忙带着丈夫赶了过去,但是见到女儿时才得知,其实婷婷跟丈夫已经因为煤气中毒而去世了。婆家的人担心说出实情会影响到盛海琳夫妻俩的情绪,于是等到他们安全抵达后才告知了实情。

知道真相后,盛海琳夫妻俩哭得痛不欲生。他们对女儿倾注的那些心血和爱意,只因一次意外就全部化为乌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几乎将两位老人折磨得精神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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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家变得灰暗下来,盛海琳在失去女儿的最初几个月里,最听不得别人家的孩子呼喊妈妈的声音。醒着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女儿,睡着的时候又会梦到女儿的音容笑貌,这让盛海琳几乎每天都在落眼泪,有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得不送到医院进行吸氧救助。

她的丈夫也并不轻松,整日被失去独生女儿的痛苦围裹着,还要强迫自己分出心神来,好好照顾伤心欲绝的妻子。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盛海琳的丈夫都难以在夜里入眠,只能独自坐到客厅里借酒消愁。

陷入悲痛难以自拔的盛海琳,每天都宅在家中,不肯出门,也拒绝与人交流。来看望她的朋友不忍心,知道盛海琳无处再倾注自己对女儿的爱意,全身心都非常痛苦,于是便劝说她:“不如你们去领养一个孩子?”

对于像盛海琳老两口这样的“失独家庭”来说,领养孩子是比较常见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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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想法有些打动盛海琳和丈夫。两人为此给全国各地能联系到的福利院都打去过电话,甚至还联系过汶川地震受灾区,但是巧的是,他们联系到的福利院中的孩子都已经安排妥当,他们不能收养。

在多方咨询却始终没能如愿后,身为医生的盛海琳突然想到了试管婴儿。

中国最高龄产妇

盛海琳当时即将退休,因为工作原因,知道很多高龄妇女怀孕生子的事例。她仔细考虑过来,她马上退休,能跟丈夫一样每个月都拿到不少的退休金,再养一个孩子绰绰有余。

当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丈夫时,但是却获得了对方的反对。丈夫也想再要个孩子,他会反对妻子,主要是心疼她,她毕竟年纪大了,生孩子的风险一定很大。

但拗不过妻子的坚持,不愿再看到盛海琳伤心落泪的丈夫最终答应跟她一起去咨询。

盛海琳便通过自己过去身为医生的关系和人脉,联系了很多这方面的专家,但是这些专家在分析她的情况后,都认为她年纪太大了,怀孕和生产的过程中有极大概率出现意料之外的风险,希望她不要冒险。

不过盛海琳已经打定了主意,高龄生产有风险,但是风险可以规避,这也意味着存在成功的可能性。她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反正像她这样临近60岁做试管婴儿,在国外也不多见,要是没能成功,她也算是为医学进步做贡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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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海琳多方打听后,最终找到了同意帮助她的医生。盛海琳喜出望外,赶紧办好了再生育手续,开始调理自己的身体。

她首先要做的,就是通过打针吃药,以及食物营养调节,让自己的身体恢复过去的生理机能。三个月过后,盛海琳的身体状况便有了明显的改善。等到2009年10月,盛海琳受孕成功。

专门负责此事的医生一再感慨:简直是在创造奇迹。

但是受孕成功并不意味着整件事就已经成功了。盛海琳的选择从某种程度上说是违背生理规律的,对她的身体也是一种伤害。在接受了试管手术后,盛海琳的血压直线上升,由此带来的痛苦让她寝食难安。

除此之外,盛海琳还服用了大量的抑制风险的药物,这些药物带来的副作用让她恶心、头晕,经常没有胃口吃饭。还有一些药会导致人跛足,甚至直到盛海琳完成生育后,跛足的情况都没有得到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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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腹中胎儿渐渐发育,盛海琳也逐渐理解了为何医生们不希望她接受试管手术的原因了。当怀孕5个月的时候,盛海琳全身浮肿,一度疼得下不了床。她的丈夫看到她痛苦的样子,想要帮忙又不知从何下手,在一旁又急又心疼,一个劲地掉眼泪。

两个胎儿倒是十分健康,而她们的健康完全是建立在盛海琳的痛苦上的。在孕期,盛海琳因为心脏等器官负荷过重而住院,医生从她身体里抽出了近9斤的积水,还打了13支人血蛋白。

2010年5月24日,胎儿已经7个多月时,盛海琳被推入了产房,准备接受剖宫产。马上煎熬就要结束了,但是直到此时,依然存在着巨大的风险。在剖宫手术中,盛海琳出现了大出血状况,医生为她紧急输血800CC才保住她的性命。

盛海琳顺利生下了两个女孩,体重分别为3.7斤和2.9斤。盛海琳和丈夫激动地抱着孩子不想撒手,她还为孩子取了小名,分别叫做“智智”和“慧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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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海琳由此打破了生育极限,也成为了中国最高龄的产妇。

如果再有来生……

还算顺利地生下了孩子,折磨了盛海琳很久的痛苦终于结束了,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另一方面的麻烦。

盛海琳跟丈夫的退休金不少,加在一起每个月能达到1万元。但在孩子降生后,他们头一回感受到了钱完全不够用的滋味。

因为是早产儿,那对双胞胎一出生就要住在新生儿监护室的育婴箱中,一天就要收取高达6千元的费用。之后,为了照顾这两个孩子,夫妻俩还请了月嫂和钟点工,一来二去又是一大笔开销,很快便入不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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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孩子满一百天后,两个60多岁的老人不得不放弃安养晚年的机会,外出挣钱。那段日子虽然辛苦,但是老两口坚持了下来,用尽全力希望给孩子们一个幸福的童年。

但是不幸的是,盛海琳的丈夫在2016年因劳累过度,中风瘫痪,养活一家人的重担全部落在了盛海琳身上。她必须比过去更加努力地工作,才能支撑起这个家。

盛海琳是一名优秀的医生,有着丰富的从医经验,如今虽然已经退休,但为了赚钱,她经常接受邀请,到全国各地参加保健讲座,分享自己的从医经验。为了尽可能多挣一些钱,盛海琳常常一个月内能走遍十七八个不同的城市。

但她毕竟年纪大了,不仅体力跟不上,早些时候为了保胎吃药留下的副作用也在不断地折磨着她,让她经常出现恶心头晕,全身乏力这样的症状。

因为常年奔波在外,盛海琳与两个女儿相处的时间也不多,每个月大概有十来天的时间,有时日程安排得比较紧迫,她能用来陪伴孩子的时间甚至只有短短的两三天。这让盛海琳十分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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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考虑过等两个孩子再长大一些,她就将一切真相都告诉她们。盛海琳说:“我相信她们长大后一定会理解我的,我只是担心我还能坚持多久。”

盛海琳出身军人家庭,在父母的培养,她以前从不畏惧死亡,如今却有些害怕了。因为她怕自己和丈夫死后,两个孩子会没有人养,所以她想尽可能地延年益寿,好陪伴女儿。

到如今,从高龄怀孕到生产再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11年,两个孩子都已经开始懂事了,盛海琳在这些年间靠着四处讲座,已经攒下了三四百万的积蓄,这些钱足够两个孩子长大成人了,落在盛海琳身上的重担也轻松了一些。

当有人询问盛海琳是否后悔时,盛海琳坦言,她当初做决定的时候还是想的不够全面,没有考虑到后面还会发生这么多事:“如果再有来生,我想我不会再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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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14年春节,自国家“单独二胎”政策的制定和实施,我国很多“失独家庭”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于是纷纷前来拜访盛海琳一家,想从盛海琳这里取取经。盛海琳毫不藏私,把自己的经验如实说出来,希望能帮到其他人。

但大多数人在听后都选择了放弃,因为不光是高龄产妇接受试管手术的条件十分严苛,还要承担巨大的生命风险,之后养育孩子又需要大笔大笔的钱,就算是像盛海琳这样的中产家庭都十分吃力。

好在,盛海琳的两个女儿都十分懂事。有时,她们一起走在路上,盛海琳被人问起:“这是你的孙女吗?”

两个女儿就会一脸认真地回答说:“不,这是我们的妈妈,她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依然十分美丽!”

这样的回答总能让盛海琳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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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自从她做出选择起,总是不停地面对着一个又一个接踵而至的挑战和痛苦,但是总有像这样的瞬间,让她觉得一切还是值得的。

不过即便如此,盛海琳一家的情况并非每一个“失独家庭”都能复制的,谁也不清楚明天和意外,先到来的会是哪一个。

我们不是她本人,或许没有随意评价盛海琳选择正确与否的立场和资格,但至少可以为他们一家献上祝福,希望他们的幸福快乐能更加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