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8月，鹰潭市住房和城乡建设局对外发布，鹰潭市雨污管网改造工程，既是解决鹰潭市老城区雨污混流影响环境问题的现实需要，也是一项民心工程。然而，这项民生工程，却问题频出。此前在该项目施工的工人廖某某、张某某等人向本报反映称，该工程存在违法转包、偷工减料等问题。为此，记者前往现场采访调查。
文/图 本报全媒体记者卢勇
鹰潭市月湖区东二村管道位置，路面出现开裂下沉。
鹰潭东车站派出所附近，路面出现开裂下沉。
梳理
工程总投资约15亿元
由联合体中标设计、采购、施工
公开资料显示，鹰潭市老城片区排水系统改造及东湖水环境治理工程总投资约15亿元，业主单位为鹰潭市住房和城乡建设局。由中电建水环境治理技术有限公司(现更名为中电建生态环境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电建公司)、中电建集团中南勘测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与江夏水电工程公司组成的联合体中标工程设计、采购、施工(EPC)总承包项目。
该项目工程服务范围为白露河以东、浙赣铁路以北、梅枫路以西、信江以南的鹰潭市老城片区范围，总占地面积248026平方米。建设内容包括排水管网雨污分流改造工程、内涝治理工程、东湖水环境提升工程等主体工程；数字管网平台、给排水系统、供电系统等辅助及公用工程；源头治污等环保工程。总计划工期为16个月。
记者走访中得知，中电建公司为鹰潭市老城片区排水系统改造及东湖水环境治理工程的牵头施工单位，其将该工程的城东片区劳务分包给江西亿冉建设工程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亿冉公司)，亿冉公司将其中部分工程分包给工头何缉之，廖某某、张某某等人系何缉之所雇佣的工人。
曝料
工人举报工程偷工减料
施工单位承认存在质量问题还在整改
“这是湖西路交通局宿舍门口管道，在图纸上，这条管道设计开挖深度1.1米、开挖宽度1米，实际上，我们施工的时候开挖深度只有0.9米、宽度只有0.8米。其他各条管道也基本是这个情况。”在该工程城东片区施工的工人廖某某拿出施工图纸找到对应施工管道告诉记者，铺设雨污管网，沟槽开挖的深度、宽度不够时，保护性会差很多，管网容易因遭到挤压而破裂；回填沟槽需用砂石等排水性好的材料，使用原土回填，一是原土中的砖头和碎石容易扎破管网，二是原土排水性不好，容易导致下沉，影响管网寿命。
为了证实廖某某的推测，8月14日，记者来到该项目城东片区施工地点鹰潭东车站派出所附近，只见多片路面已经开裂，碎石散落在路面上。而在附近的另一处施工地点月湖区东二村，路面开裂塌陷更为明显，一条平整的道路上，铺设管网的位置整体塌陷下沉。
与此同时，附近的一名居民告诉记者，近期该路段有一些大卡车经过，把路面碾得下沉了，其他位置则正常，可能还是管道铺设质量差引起的。
对于工人反映的偷工减料的问题，工头何缉之予以了承认，“管道沟槽深度、宽度确实没有达到设计标准；管道回填只有部分用‘砂石’装装样子，多数用原土回填。”
问及缘由，何缉之说：“上面叫我怎么开挖、怎么回填，我就照做，这不是个人能决定的。”
交谈中，中电建公司华中区域总部鹰潭片区相关负责人蒋俊峰坦言，该工程确实存在一些质量不合格问题，包括路面破裂下沉、井盖破损等，2023年时，该公司便向亿冉公司下了整改通知，要求其整改。目前，该项目正在进行全面排查、持续整改。
对于反映偷工减料的问题，蒋俊峰没有直接否认：“我们都是要求按图施工，他(工头)想偷工减料，我们也不可能一直盯着。”
“施工单位对工程质量直接负责，现场还有监理单位把控，不经他们认可是不可能完工的。”工头何缉之直言。
调查
施工单位否认违法分包
但多项证据指向劳务分包公司“包工”“包料”
除了自曝工程偷工减料，廖某某还称，该工程存在违法分包。而且他至今仍有约3.5万元工资被拖欠。
“我是欠了10多万元的工人工资没付，但也是因为亿冉公司拖欠了我上百万元的材料费、用工费，这几年一直是我在垫钱做工，实在拿不出钱了。”何缉之称，除了用工，他还负责购买材料。“2019年11月3日购买水泥花费2万元”“2019年12月6日购买砂石1万元”……何缉之出示了检查井、井盖、水泥、砂石等建筑材料的支付凭证并说道：“亿冉公司是劳务分包，只能‘包工’不能‘包料’，购买提供建筑主材确实属于违法分包了。”
亿冉公司夏姓负责人对何缉之的说法并不认可，他表示已和何缉之结算超80%，不存在拖欠工人工资情况，何缉之若对工程量存在疑问，可以通过司法途径解决。蒋俊峰也表示，中电建公司与工头何缉之并没有合同关系，要找也是找亿冉公司。
“有部分零散材料确实由劳务分包公司购买，工头何缉之购买材料，可能是想在里面‘赚点钱’。”蒋俊峰这样说。
而在记者获取到的一份中电建公司与湖南省一公司关于鹰潭市老城片区排水系统改造及东湖水环境治理工程劳务分包合同却显示：《甲方供应材料表(主材)》所列清单外的所有材料由乙方自行采购。其中仅包含各类钢筋、排水管及管件3项主材。何缉之表示，“实际上，甲方供材中只有排水管及管件”。这也意味着，劳务分包公司需自行采购除此两项外的所有材料，并非所称的零散材料。
蒋俊峰则称，与其他公司的约定，不宜放在一起谈论。
回应
业主单位称部分工程不达标一直未整改也未验收
“我们发现了工程有一部分是没有达标的，已经要求中电建公司进行整改，但一直未整改，这个项目到现在也还没有验收。”鹰潭市住房和城乡建设局工程消防技术服务中心相关负责人郑炜称，当前该项目存在排水管网损坏、排水井损坏和路面下沉等问题，业主单位鹰潭市住房和城乡建设局在该项目上还与施工单位中电建公司存在诸多问题没有解决。
鹰潭市住房和城乡建设局建筑管理和监督科(法规科)工作人员彭汐则明确表示，劳务分包仅能提供用工服务，不得进行材料采购和设备租赁，否则涉嫌违法分包。
声音
违法分包易带来工程质量问题和责任追溯困难
江西中矗律师事务所律师李子君分析此事时表示，劳务分包单位的管理能力和专业技术水平往往集中在劳务组织和管理方面，而对于材料采购的质量把控、设备的安全运行维护管理等方面可能缺乏足够的经验和能力，故违法分包会给工程的质量和施工过程中的安全带来极大隐患和不确定性。
李子君称，一旦存在违法分包的工地出现质量问题、安全事故或其他纠纷时，难以准确、快速地确定责任主体和责任分担机制，造成责任追溯困难。回到此事中，业主单位鹰潭市住房和城乡建设局要求施工单位整改，施工单位则要求劳务公司对工程质量问题进行整改，致使整改迟迟未能完成，这也是问题无法得到有效解决的体现。
他认为，该项目中，鹰潭市住房和城乡建设局既是业主单位又是行业监管单位，对于项目可能存在的违法分包、偷工减料应加大监管和调查力度，按照法律规定予以严厉查处，才能减少此类违法事件的产生，促进行业持续稳定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