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中将陈先瑞晚年在他的回忆录中,曾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

有一年中央会议结束后,他与韩先楚、刘震一同去拜访胡耀邦,胡耀邦看着他们三个人到来,想起了之前曾经听到过的传闻,不由得高兴地说:

“很了不起,很了不起,像你们三人这样当兵在一个班出来的,现在又都是我军高级将领确实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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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陈先瑞将军

陈先瑞将军在回忆录中坦言:

“每当想起这些,我很为我们三人的友谊自豪。桃园三结义也好,三剑客也好,或者叫三个火枪手也好……总之,我们是新型人民军队三将领。”

要说起来,在诸多开国将军中,出自同乡、同学或者说同一支部队的战友,始终能够保持超越一般亲人关系的友谊,这其中尤以陈先瑞、韩先楚、刘震三位将军最为出名。

三个老将军在过去都是红四方面军出身的将领,还都在一个班待过,那时陈先瑞还是韩先楚、刘震两人的班长,但没想到随着时移世易,新中国建立以后,陈先瑞的两位老部下都走到了他前面,被授予了上将军衔,陈先瑞将军反倒只被授予了中将军衔。

但三位老将军关系始终一如既往地好,建国后每每遇到,还彼此都以此事相互打岔。

1955年授衔仪式结束后,韩先楚、刘震两个上将给陈先瑞敬礼,口称老班长,陈先瑞笑着回答:

“我一个中将,怎么能领导得了两员上将。”

哪知刘震将军却不苟言笑地称:

“什么这个将那个将,豆瓣酱辣子酱,是战士就得称呼班长,这是历史,是不可抹杀的。”

一个班走出三个开国将军

曾在陈先瑞将军身边做过保健医生的刘恺多年后在文章中撰文回忆将军时,谈到了这样一个怪现象。

陈先瑞将军与韩先楚将军一碰面,陈先瑞总是打招呼称:“先楚、先楚”或者是“老韩、老韩”,而韩先楚喊陈先瑞,总是叫“老班长、老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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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陈先瑞回忆录》

这样一种奇特而又亲切的称呼,在军区中是独一无二的(韩先楚1973年至1980年任兰州军区司令员,陈先瑞1979年曾因病调兰州军区顾问)。

刘恺曾不止一次地赶到好奇,他曾逮住陈先瑞将军的警卫崔金山询问,就只得到一个答案:

“他们在一个班干过。”

后来又碰到韩先楚将军的警卫安玉臣,结果又只是一句简单回答:

“两人一直就这么叫。”

简单的回答并不能满足刘恺的好奇心,所以他后来干脆问陈先瑞将军。

一次,陈先瑞在自家菜地里忙活着,刘恺上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首长!韩司令员称您为老班长,这是部队的尊称吗?听说你俩还是一个班的?是吗?”

陈先瑞一听他发问,忙停下手里的活,吩咐警卫崔金山进屋里拿了两个小板凳,三个人就这么坐下来,听老将军讲过去的故事。

“那是1932年12月……”

陈先瑞将军手里点燃了一支烟,慢慢地聊起了过去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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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陈先瑞和爱人王彦留影

其实如果从年纪上来看,三位将军年龄上相差并不大,如果论年纪的话,韩先楚反而要比陈先瑞大1岁,而刘震在三人中年龄最小,比陈先瑞小一岁。

可如果论参加红军,还是陈先瑞将军又早一些。

1914年,陈先瑞出生在安徽金寨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与洪学智将军还是老乡,1929年,15岁陈先瑞就参加了红军,而相比之下,刘震是1930年3、4月参加了孝感赤卫队,而这年10月,韩先楚也参加了孝感游击队。

1932年10月,红四方面军主力从鄂豫皖根据地撤离,留下了红25军在当地打游击,陈先瑞将军也跟着红25军手枪团一起留下来任班长、分队长、中队长。

那时作为一个军直辖手枪团,战士们都是从全军精挑细选出来战士,因为他们本身就要执行最危险的任务,如果不聪明机灵、勇猛善战,是不可能被选进入的。也正是在这样一种机缘之辖,韩先楚、刘震后来都被选调到了陈先瑞班中。

据陈先瑞将军回忆,那年他担任鄂东北游击总队特务4大队一班任班长的时候,刘震从陂孝北县独立营来。后来从黄安县独立师调来了韩先楚。

这个班连班长陈先瑞在内,一共9个人,因为执行的是最危险的任务,所以牺牲也很大,事实上随着后来革命战争的推进,陈先瑞这个班后来就只活下了他们三个人。

也正因为革命战争年代难得的战友情谊,三人结下了生死不渝的同袍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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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红25军纪念碑

1933年6月,鄂东北游击总队特务4大队被改编为红25军手枪团,陈先瑞先后担任红25军手枪团中队长、224团营政委、223团政治处主任,韩先楚先后224团副连长、连长、营长;刘震先后担任红25军手枪团战士,224团1营1连指导员、225团1营1连指导员,营政委。

1934年11月11日,中共鄂豫皖省委根据中央的指示,决定红25军长征。在徐海东、吴焕先率领下,红25军孤军长征,由大别山经桐柏、伏牛山一路进入陕南地区。并创建了鄂豫陕苏区,红25军也发展至3700余人。

之后为了响应中央的命令,红25军决定继续北上,威逼西安,并于1935年7月北出钟南山,红25军考虑到还要在鄂豫陕苏区留下一部分队伍继续打游击。

考虑到陈先瑞在途经卢氏县时左腿负伤,不便行军,军政委吴焕先决定,留下223团团政治部主任以及该团3营7连约六七十人的一支队伍,坚持在陕南斗争。

就这样,陈先瑞率领着一支孤军,深入到了敌后作战,在后来一两年的时间里,陈先瑞率领的部队与红25军、与中央基本上都失去了联系,只能独立的发展。

毛主席问:那个大闹华山的红军师长在哪里

1935年2月,红25军主力离开后,留在陕南的鄂陕游击师改编为鄂陕边游击师,陈先瑞任司令员。

就以区区七八十余人的兵力,陈先瑞在陕南四处活动,兵力规模也越来越大,以至于当时国民党《西京日报》上刊载称:

“ 陈光瑞外号 ‘ 陕南王’, 股匪数千, 四处游击……”

因为陈先瑞神出鬼没,国民党当局在报纸上竟然还弄错了他的名字,后来这个错误一直没更正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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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恼羞成怒,下令悬赏一万大洋买陈先瑞的项上人头。

1935年10月6日,以在陕南活动的鄂陕游击师改编中国工农红军第74师,陈先瑞任师长,按照中共鄂豫陕省委的领导下,红74师在陕南极为广大的地域发起了数次战斗,沉重的打击了国民党军的嚣张气焰。

气急败坏的国民党当局几次宣称消灭了红74师,想要打击我军的士气,但每次都是刚宣布后不久,陈先瑞就又率部出来活动。

1936年8月,红74师6团从太白山以西折返,重新回到了成立地梁家坟、根据当地群众反映,驻赵川的商南县保安大队第二中队中队长赵平甫(绰号赵六娃),在赵川一带残害百姓,作恶多端,群众恨之入骨。

陈先瑞得知这一情况后,立即决定打掉赵平甫这伙敌人,为民除害。

经过事先周密的计划,陈先瑞率领红74师于8月23日趁雨夜本溪赵川,全歼了国民党军驻赵川的商南县保安大队第二中队,击毙赵平甫以及以下官兵20余人,缴获枪支200余,当地百姓听闻赵平甫被红军击毙,一个个欢欣鼓舞,还编个歌谣传唱:

“一阵雨,一阵风,云消雾散太阳红,家家户户迎红军,红军来了救百姓。”
“赵六娃,狗民团,又是抢来又是奸;苛捐杂税翻几番,上下九甲苦连天;百姓冤,冤连天,状子告到红军前;红军磨刀又擦枪,专为百姓报仇冤。……红军三枪打进院,匪兵哭娘又喊天,赵匪翻墙准备逃,一枪打中他的蛋。毙伤匪兵二十三,缴枪二百多一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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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937年1月22日,红74师北上与红十五军团商县会师地——原商县中学旧址

1936年11月下旬,红74师进入豫陕边,准备进攻西坪的保安队,驻商县的国民党军别动总队第一支队和陕西保安队一千余人在公秉藩的指挥下,准备对红74师发动进攻。

陈先瑞指挥红74师顽强作战,一开始战士们都以为来的是民团,可打起来以后才发现,这伙国民党军不仅装备精良,而且还训练有素,当得知是国民党军别动总队后,立即决定投入全部兵力作战。

战斗近一个小时,毙敌100多名,其中别动队18人,别动队上校、少校军官各一名;俘敌100余人,其中别动队中校军官一名,缴获二十响驳壳枪54支,机枪7挺,步枪100余支。红七十四师仅伤亡10余人。

为了麻痹敌人,红74师在打垮了公秉藩部后,又向北出奇兵,陈先瑞率部来到华山后,命手枪团上山张贴标语:

“陈先瑞到此一游”
“陈先瑞从此路过”

这一举动极大地震慑了敌人,就连毛主席后来接见陈先瑞时,还谈到了他在华山的举动:

“红军主力在西线展开行动,你们就在南面闹华山,配合得不错,很好嘛!”

一直到1936年12月,红74师才接到中央的指示,暂不行动。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陈先瑞凭借手中几十人的部队,到接到中央指示暂停行动时,红74师全师已经发展至1700余人,考虑到当时西安事变爆发后,国共联合抗日的局面即将形成,红74师也被改编为南路抗日军,并随时准备北上与主力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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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红十五军团与红74师会师时主要领导人合影(二排右一为陈先瑞)

1937年1月22日,红74师北上与红十五军团在商县胜利会师,到这年8月,红74师北上三原,全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115师留守处,陈先瑞任留守处主任。

陈先瑞在陕南的一系列壮举,令毛主席影响非常深刻。抗战期间,陈先瑞在延安抗大学习,毛主席还特意请他吃了一顿便饭,高度赞扬陈先瑞在陕南一带孤军奋战,牵制住了敌人几十倍的兵力,不仅自身没被消灭,反而还发展壮大了了不少。

也因为对陕南这片土地十分熟悉,陈先瑞后来还奉中央的命令,三进三出陕南。为陕南的解放立下了汗马功劳。

以至于时隔30多年以后,1969年,北京军区政委出现空缺,毛主席点将陈先瑞出任,还问身边的人:

“当年大闹华山的红军师长在哪?国民党悬赏几万大洋要他的人头呢!”

情深义重

尽管在后来革命生涯中,陈先瑞与韩先楚、刘震见面并不多,但几人始终保持了深厚的友谊。

据保健医生刘恺回忆,陈先瑞将军晚年酷爱下象棋,尤其是喜欢和韩先楚下象棋。

两人的象棋盘是专门找木工师傅定做的,中间是合页,平常的时候就折叠起来,棋子就放在里面,那时两家住得不算太远,但每次闲下来的时候,总忍不住杀两盘,偏生的两人都是个性如烈火的脾气,棋盘上时常为一两个子而争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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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955年授衔时,陈先瑞、韩先楚、刘震三位将军合影

不过,有时候两人下棋也很安静,陈先瑞将军好抽烟,有时抽起来是一支接着一支,有时两人各自点着一支烟,都会习惯性的你给我一支,我给你一支,两人一块吞云吐雾。

要说起来,二位将军打仗的本事堪称一绝,但下棋的水平可就一般些,只是有些时候争执起来谁也不让谁,韩先楚下棋的水平要稍稍逊色一些,只是偶尔有些时候运气好,韩先楚下棋时“小动作”也比较多,常惹得老班”陈先瑞“大为光火”。

一次,韩先楚又趁着陈先瑞不注意,悄悄眯了一个“马”,被陈先瑞察觉,他立马站起来怒道:

“赖皮,你耍赖皮,不给你玩了。“

”不玩就不玩,小安,走!"

有意思的是,才闹翻没几天,两个老将军就又聚到了一起,还是那盘棋,两人又捉对厮杀起来。

院子里时而欢笑、时而争吵,充满了欢乐。

1984年,北京海军大院召开《中国工农红军第25军战史》编委会扩大会议,邀请了陈先瑞、韩先楚、刘震等十几位开国将军参与。

几个将军又是许久没见,一见面就拿彼此开涮。

韩先楚一进门,就瞥见陈先瑞在一边坐着,立马上前打招呼,会议刚开始,韩先楚就兴致勃勃地与人讲起了当年参加红25军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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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刘震

一听韩先楚讲起了当年与大部队失联的情况,一旁刘震也坐不住了,他平素就性格开朗,爱与人开玩笑,见韩先楚开了话匣子,他也忍不住奚落:

“韩先楚,你忘了不成?我们当时路过那个地方,你一个人躲在树林子里面,看到我们过来就朝我们招手求援:同志哥,同志哥,你们是哪个单位的?拉、拉我一把呦,嘿嘿,当时还是我跑上前去,把你从地上拉了起来,收容归队的……”

韩先楚也不客气,忍不住回怼:

“哼!你们那是罚我的苦工,叫我给你们当伙夫,背行军锅,说得好听……”

两个老将军你一言、我一语。宛如孩童吵架一般。

“老班长,您给评评理吧。”

陈先瑞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两个人,就只是咧嘴笑。

程子华、郭述申被三人谈论的趣事吸引住了,两人虽然都担任过红25军的领导人,但那都是后来的事情了,像这一类的小事,之前他们更是从未听说过。

“先楚,刘震同志,他们那个热乎劲儿,好像当时就在一个班里的,是么?”

程子华忍不住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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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刘华清开口解释道:

“是啊,他们本来就是一个班的,陈先瑞是他们俩的班长呢!”

原红25军军医院担任院长的钱信忠也补充道:

“他们三个是老搭档了,早就听说在一个班里搭过地铺,在一个锅里搅过马勺,战斗友情莫以此甚,长征路上他们三个还先后负过伤,当时是我给他们治的伤,缘分不浅啊。”

一边的郭述申也忍不住感慨:

“一个班里出了三个高级将领,这在我军历史上恐怕也是独一无二的,呵呵,实属少见啊!”

三个老将军中,韩先楚身体一直比较差,也是三人中最早离世的,听闻老战友去世,陈先瑞、刘震心中十分伤感,后来还各自撰写了回忆文章怀念这位能征善战的老将军。后来刘震将军也于1992年去世,陈先瑞将军心中更加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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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陈先瑞将军晚年

据说在韩先楚将军去世后,曾有人劝陈先瑞将军,不如写一写将军班回忆,没想到却被将军一口回绝:

“将军班有什么好吹的?小菜一碟……老韩在世时就曾说过,活人不可与死人争功,我们那个班几经战斗,出生入死,解放后就剩下三个活人,都成为将军,可那一班人死的死,伤的伤,失散的失散,别说没有留下姓名,连个外号也没有留下……”

三位老将军心中,始终珍视的是彼此的情谊,对他们而言,他们更希望当年那些与他们朝夕相对的战友或者,对于自己身后的荣誉,反倒并不是那么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