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耕铸
河南平顶山市叶县县衙（黄钦华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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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长假，困顿家中，百无聊赖，除了到郊外爬一座海拔400多米小山以外，一直泡网，与人手谈围棋。久之，颇觉无趣。某日，大雾弥漫，忽心有所感，“当下，腰悬木剑，身披敝袍，一人一雕，悄然东去”，前往叶县，参观著名的叶县县衙。
叶县位于河南省中部，是一个具有丰厚文化底蕴的历史名县，“叶公好龙”的故事就起源于此；西汉末年，刘秀以少胜多大败王莽军队的昆阳之战也发生于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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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县县衙是一座明代县衙，始建于明洪武二年，即朱元璋登基的第二年，距今已有600多年历史。
整个县衙由41个单元、153间房屋组成。我站在县衙门口，正凝视大门上方叶公后裔、叶剑英长子叶选平题写的匾额“叶县县署”，品味叶选平的书法造诣时，忽然，同行者问我，是否感觉叶县县衙大门与普通县衙有所不同？我是个建筑界的老外，自然看不出来，于是询问导游小姐，方知其中奥妙。
原来，按明清官制，县官一般都是七品，俗称七品芝麻官，而叶县则不同，它是数县合并而成，又地处要冲，属于当时的大县，所以知县为五品同知衔，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副地级县长。这个副地级体现在县衙建筑规格上与七品不同的是，大门是三间，厅堂是五间，连大堂前的卷棚都要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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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进厚重的朱漆大门，见门后有一面大鼓，是百姓喊冤告状时用的。看着这面鼓，联想到当今各级政府门前群众上访场景，顿生不少感慨。
紧接着大门的是仪门，仪门顾名思义就是礼仪之门，是县府用于迎接上级官员的，平时不开，行人只从侧门出入。
站在仪门前，两侧的两座小庙吸引了我，东侧为萧曹庙，西侧为衙神庙（剥皮庙）。原来，朱元璋出身贫寒，亲身经历过元朝暴政，既深知百姓疾苦，又熟知官吏恶行，所以，掌权后十分重视治国之道，尤其重视吏治。他很推崇汉初名相萧何、曹参，认为他俩治国有方，堪为楷模，于是设萧曹庙供县官瞻仰学习。剥皮庙里则是将贪官污吏的人皮剥下，里面填上麦草，竖在庙内，称为衙神，县官每年定时祭祀衙神，以起自我警示作用。两座庙一扬一抑，充分体现了朱元璋的用意（还有一种说法衙神是萧曹）。当然，这种剥皮刑罚也非常残酷。
仪门下面两侧还有两个小门，一为生门一为死门，死门是专供犯人出入的。
看来，古时县衙的主要功能和今天的政府不大相同，倒是和法院差不多，县官的主要职责不是抓经济（那时是自然经济），而是审理民事和刑事案件。
进入仪门以后就是大堂了，大堂除有重大活动在这里举行仪式外，平时主要是县官审案的场所，相当于现在的法院审判大厅，引起我注意的是卷棚下的一块石英岩跪石，是告状的人单腿下跪用的，真正的明代文物，上面有一块深深的凹陷印记，不知是多少人的膝盖磨出来的。还有就是一排半红半黑的木杖，升堂时衙役手执木杖站在县令两旁，过去我一直以为这根木杖是用来打犯人的，这次才知道，此杖并非刑具，而是一种象征着正义、象征着黑白分明的仪仗。
大堂两侧是吏、户、礼、兵、刑、工六科的办公室，这六科是中央六部的缩影。明代的中央机构和当今美国有点类似，不设宰相，皇帝直接管理六部，吏部相当于组织部，户部相当于民政部，礼部相当于文化教育外交部，兵部是国防部，刑部相当于公安部和检察院，工部则相当于经委。由此可以看出，现在电视上的那些包公戏、狄公戏都是胡侃，当时刑侦、破案、公诉都是刑科的职责，政府主官则是负责判案，怎么可能去越俎代庖当刑侦队长呢？
大堂过后有一座宅门，这个宅门很重要，它是大堂进入二堂的咽喉要道，把门的叫门子，《红楼梦》中给贾雨村提供“护身符”的门子干的就是这个工作，不给门子上供，很难从这里过去。
宅门过后是二堂三堂及其附属房屋，二堂的附属建筑是接待上级官员的地方、法院合议庭、秘书室等；三堂及附属建筑是知县及其属员的办公室。其中有两间屋子正在展览明代官吏的官服，我也不懂是官公服还是官常服，但看它的级别区分很有意思：共有三种颜色，省部级以上的是红袍，地县级的是青袍，科级的是绿袍，胸口处和后背还有块补子：根据上面的图案区分文官武官，文官绣的是鸟，从一品的仙鹤到九品的鹌鹑；武官绣的是兽，从一品的狮子到九品的海马，各不相同，主要是根据鸟的贵贱程度和兽的凶猛程度区别官员的品级，可以说是当今军衔制的雏形。
参观完中轴线上的建筑后，我们又参观了两侧副线上的建筑，包括监狱、食堂、知县私宅、书房、知县自我反省室 — 思补斋等，还有大仙祠和后花园。参观监狱里形形色色的刑罚刑具时让人深深感受到那个时代官府的残暴和不人道；看大仙祠又让人感到十分好笑，大仙就是狐狸精，全称叫守印大仙，是给知县守印的，以免大印被盗。
河南叶县县衙内的“公生明”戒石（上）及石碑背面的戒石铭（下）
这种牌坊及官箴在本期的古代府衙行走手记中多次被提及，这是第三次出现，之所以重复刊登，是因为这是每个衙门的“标配”，进一步我们要问：这些官箴有何意义，又能起到什么作用？这是值得深入追问的。（黄钦华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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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里还附设有叶县博物馆、叶公事迹介绍、黄庭坚事迹介绍和编钟乐舞表演。叶县在西周和春秋时曾先后是应国、许国的国都，后来也一直是通衢大邑，地下文物非常丰富，博物馆里展出的文物有300多件，其中有70多件属于国家一级文物。
叶公原名沈诸梁，封到叶地后，后世一部分改姓叶，是世界叶氏和沈氏的始祖，俗语“叶沈不分家”就缘于此。黄庭坚是宋代四大书法家之一，又是著名诗人，和苏轼并称“苏黄”，22岁时担任叶县县尉（相当于公安局长），在叶县留下了大量的诗文和书法作品，目前在各府衙里都能看到的戒石铭，据说就是黄庭坚在叶县时写下的。
叶公是春秋时期楚国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因曾担任叶邑的地方官而称为叶公，当时楚国习俗，对一个地区的行政长官均以“公”称之。
叶公曾在楚惠王时期平定过著名的白公胜叛乱，对楚国有再造之功，因而被惠王任命为楚国令尹兼司马，相当于今天的总理兼国防部长；叶公还在叶邑修筑了东、西二陂以鼓励农桑，可灌溉农田数十万亩，在当时颇有政声。孔子周游列国时，曾慕名前去拜会叶公，但因叶公信奉法家理论，提倡六亲不认，孔子则注重亲情伦理，双方最后不欢而散，孔子离开叶邑时还被当地农民斥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这件事使孔子的门徒非常不满，于是编撰出了叶公好龙的寓言，以此讽刺叶公。
从叶县的历史来看，这里和中国古代法家有着很深的渊源。叶公主政此地期间，能做出那么大的政绩，想必他的手段也是强硬甚至残酷的，他在历史上留下了名声，却不知当时的百姓，对他的评价又是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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