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古若飞
出品丨消费最前线
随着多家上市连锁药店“摊牌式”地发布年中业绩，市场再次迎来新的拐点。
相关股市走势也开始变得异常精彩起来，先是持续走低，直到最近两天，似乎有投机资金强势涌入，让股价产生了异常和剧烈波动。其中，老百姓大药房更是4天3板，导致在9月4日不得不发布了股票交易异常波动公告，称不存在影响公司股票交易异常波动的重大事项。
而与股市的异常波动不同的是，整个连锁药店行业，却呈现出一片岁暮天寒的景象。
因为纵观上半年的连锁药店产业，暴雷几乎成了常态。山雨欲来风满楼，整个行业都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氛围。这也让许多人开始意识到，那个曾经风光无限的线下连锁药店，似乎病了。
失速的连锁药店
这一波年中财报，最值得关注的其实是其中透露的行业增长失速。
到目前为止，老百姓、益丰、大参林、一心堂、漱玉平民、健之佳的2024半年度报告均已发布完毕，值得重点注意的是，六大连锁药店仅一家实现营收净利双增，残酷而直观地反映了连锁药店的基本盘已经出现变化。
营收方面，虽然6家企业都是增长，但增幅不大。大参林和漱玉平民增幅仅超10%，其余4家增幅均在10%以内。而去年上半年同期，六大药店均实现营收净利双增，且营收、净利均各有5家增长超20%。
归母净利润方面，益丰药房更是唯一实现了正增长的“独苗”，净利润7.98亿元，同比增长13.13%。漱玉平民增幅下滑最大，报告期内，公司归属净利润约为2419.53万元，同比下降82.6%。健之佳、一心堂、大参林、老百姓上半年归母净利润增速则分别为-60.23%、-44.13%、-28.32%、-2.05%。
一家比一家更难看的数据背后，清晰的体现出六大连锁药店所面临增长困境。而从宏观角度来说，头部企业尚且如此，那么整个行业所面临的挑战只会更加严峻。
有分析认为，受药店家数过于饱和、用药需求回归正常、个账支付能力下行、消费者花费趋于谨慎等多重因素影响，零售药店全品类销售额放缓，存量竞争的持续加剧，是造成财报不理想的主要因素，也预示了整个行业将面临的下滑风险。
但事实上，除了连锁药店市场的外部环境的风云突变，各大企业自身的“内忧”也已成为发展过程中的顽疾。
而在这场一泻千里的市场“大溃败”中，老百姓大药房最具代表性。
年中财报显示，2024年上半年，老百姓大药房营业收入录得109.4亿元，同比增长1.19%；净利润5.03亿元，同比降2.05%。从营收增速来看，老百姓2024上半年营收增速创近五年同期新低，经营性现金流净额为6.11亿元，更是同比下降41.04%。
结合过往数据，2020年上半年至2024年上半年，老百姓大药房营收增速分别为20.84%、11.58%、20.51%、20.24%、1.19%。这意味着，曾经疯狂扩张的老百姓大药房，在经历了前期的野蛮生长之后，也进入发展“停滞期”。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今年5月15日至8月29日区间，老百姓大药房在76个交易日里累计下跌55%，股价腰斩。截止到9月4日，虽然回升，但较2020年9月3日的最高价的52.16元，依旧断崖式地蒸发了七成。
老百姓大药房作为连锁药店行业的晴雨表，沦落至此，其实从过往的种种表现中早就有迹可循：
今年4月15日，因未及时下架过期药品、销售超期药，上海老百姓东门大药房被罚1万元；7月，因提供虚假资料骗取药品经营许可的违法行为，宁夏老百姓健康药房金都家园店被罚5万元。
2023年5月，湖南省常德市桃源县的一家老百姓大药房门店，因为特门药品价格高于公立医院挂网采购价，而被处以行政罚款。此外，其位于上海、天津、山东等地的门店，还因为违规发布处方药广告、哄抬价格、销售不合格药品等问题频频被罚。例如老百姓大药房连锁(天津)有限公司河西店因捆绑销售连花清瘟胶囊哄抬价格，就直接被天津市市场监督管理委员会罚款50万元。
曾有媒体报道，2022年12月中旬，在老百姓微信小程序单独搜索连花清瘟或布洛芬均显示“暂无相关内容”，但平台所售防疫包均含有连花清瘟，其中最贵的一款价格高达428元，在连花清瘟胶囊之外被搭售了14种药。
一斑可以窥全豹。从这些事件中，我们可以基本窥探出一家企业的企业文化和他的发展节奏。而这种企业能够成为行业具有代表性的标杆，我们也能看到行业会被带向未来何处。
“草台班子”频暴雷
连锁药店行业，自房地产行业和金融行业之后，正在成为创始人或高管的暴雷高发地。
早在2022年，老百姓高管层就开始出现频繁离职潮。董事吕明方、独立董事周京、副总裁杨芳芳、副总裁胡健辉、副总裁兼财务负责人朱景炀、副总裁王琴、副总裁王莉、副总裁官文提共八人均在2022年离职。他们在老百姓的任期均不满两年。
而到了2023这种管理层的不稳定性依旧没有得到有效改善。财务中心总监兼财务负责人文杰锋任期尚不满一年，因个人原因辞职。之后公司副总裁王坤因个人身体原因辞职，任期也不满三年。
不知是行业惯性使然，还是其他原因，以至于老百姓大药房创始人谢子龙也“爆雷”了。
7月30日晚，老百姓大药房发布公告称，公司实际控制人、董事长谢子龙先生的家属于2024年7月28日收到由湖南省监察委员会签发的谢子龙先生被留置、立案调查的通知书。
尽管老百姓大药房在公告中宣称，谢子龙“所涉事项与公司无关，截至本公告出具日，公司未收到相关机关的通知，也未被要求协助调查。”但谢子龙被留置、立案还是在资本市场上引发了诸多猜测。
有律师指出，留置调查通常意味着监察机关已经掌握其部分违法犯罪事实及证据，仍有重要问题需要进一步调查。无论谢子龙被留置的原因与老百姓是否有关联，作为公司创始人、董事长、实控人，其对公司的声誉都至关重要。
这直接导致在7月31日，老百姓股价盘中跌停，报收13.89元/股，下跌5.06%，刷新了历史新低。
股价的暴跌，对于缺钱的老百姓大药房乃至整个市场行情来说无异于是雪上加霜。
公开数据显示，老百姓的流动负债从2019年的53.48亿元，一路攀升至2023年的111.6亿元，其中，2023年末，短期借款8.00亿元，一年到期的非流动负债为14.84亿元。而2023年末，老百姓的货币资金余额仅为19.75亿元。
而为解决“缺钱”问题，近年来，谢子龙等股东甚至进行了大量的股权质押。老百姓大药房最新公告显示，谢子龙和其妻子控股的医药集团，目前仍然有过半股权处于质押状态。其持有公司股份累计质押数量为 1.07亿 股，占其持股总数的 54.12%，占公司总股本的 14.13%。
这一度造成了资本市场的担忧：如果不及时处理好这些质押股权，谢子龙对于老百姓的控制权很容易出现重大变化，毕竟类似的事件也层出不穷。
一边质押的同时，谢子龙从老百姓大药房收取分红，却越发频繁。
作为实控人，谢子龙与其配偶陈秀兰通过医药集团控制老百姓大药房约26.12%的股权，此外，陈秀兰还直接持有老百姓1.78%股权，合计持股27.90%。
谢子龙未出事之前的今年6月，老百姓大药房发布了2023年共计派发现金红利3.86亿元的方案。7月中旬，老百姓大药房又发布2024年中期分红方案提议，其中提到，控股股东建议分红金额为今年上半年公司归母净利润的50%。
在频繁分红下，谢子龙夫妇成为了最大受益者。虽然老百姓大药房面临的资金链压力会进一步加深，但如果不是突然被留置立案侦查，谢子龙本人应该依靠分红就赚得盆满钵满。
谢子龙并不是近来第一个被立案的连锁药店实控人。去年7月，大参林药店的实控人之一柯金龙被留置，半年之后也就是今年3月才正式公布这一消息，最终大参林不仅被上交所给出监管警示处罚，也导致资本市场对连锁药店信息披露越发不信任。
如今，柯金龙的结局已尘埃落定，因单位行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六个月，并处罚金50万元；大参林也终尝苦果，自那开始一蹶不振，甚至可能面临受损股民索赔。
有此前车之鉴，谢子龙和老百姓大药房的结局如何，已经不难想象。
有人对此评论，连锁药店行业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大参林的柯金龙不是第一个，老百姓大药房的谢子龙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而是会越来越多。
这种黑色幽默虽然有些极端，但也充分透露出对整个连锁药店的失望。
连锁药店已成强弩之末？
曾有媒体报道，全国范围内关闭的药店数量，从今年一季度的6778家急剧攀升至二季度的8792家，这还不包括未纳入统计的独立药店。中康CMH《2024半年度药店生存报告》中显示，今年1-5月超过70%的门店生意下滑，保守估计超过45%的门店出现亏损。
与此同时，据米内网最新数据，2024年上半年，中国实体药店的零售规模（涵盖药品与非药品）达到了2986亿元，然而这一数字却较去年同期下滑了3.7%，增速低于全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的3.7%。
根据国家药监局最新发布的《药品监督管理统计年度数据》，截至2023年底，全国共有《药品经营许可证》持证企业68.85万家。而2022年底时，这一数字为64.39万家。仅仅一年时间，全国新增了4.46万家药店，平均每天约有122家新药店开业。
这种市场规模的增长速度低于门店数量的增长，正在导致行业极为严重的内卷化。
根据中康统计数据，2024 年上半年，全国药店店均销售额同比下滑10.6%，其中客单价同比下滑8.9%。
实体药店的坏消息不止于此。随着医保支付占比增加、国家集采不断扩容、门诊统筹等政策不断推进，加上医药电商的分流等叠加因素，药品零售行业的客流量和毛利率下滑态势预计会进一步加重，利润空间被不断压缩，实体药店的经营压力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
有观点认为，药店股普遍存在的“增收不增利”，在以后将会很难继续存在下去，甚至有可能演变成“既不增收也不增利”。如何让企业渡过这段至暗时刻，已经成为全行业都需要认真面对的考验。
在没有更好出路的困境中，各大连锁药店的表现却有些差强人意，病急乱投医的状况层出不穷，上面的老百姓大药房就是特别好的例子，而更有甚者，有药店甚至打起了医保基金的主意。
今年5月，医保部门在基金监管工作中发现，一心堂旗下一些定点连锁门店存在串换药品、超量开药、药品购销存记录不匹配等问题，造成医保基金损失。对此，国家医保局基金监管司约谈了一心堂有关负责人，事后，国家医保局发文指出，一心堂经过整改，已退回违规问题涉及的医保基金1070余万元。
在被约谈信息披露后，一心堂股价持续下跌，市值已蒸发近50亿元。而这并不是一心堂初犯，它甚至还陷入了补税风波。根据南方都市报消息，2023年，一心堂及其各子公司接受所在地各主管税务局开展的税收辅导工作，涉及缴纳税费合计2.33亿元及滞纳金7654.32万元；旗下公司还曾因销售劣药，被上海市药监局作出行政处罚。
为了能够在当下的环境中生存下去，他们甚至开始做起了彩票、个护美妆等“副业”。更有意思的是，在2022年，一心堂开通彩票销售业务后，当年累计代销彩票2691.7万元； 到了2023年，彩票销售流水达到7698万元。
谁也没预想到，实体连锁药店最后居然要靠买彩票来“续命”。这不禁会让外界对于行业未来的发展更加的谨慎。
同时，我们也可以从老百姓大药房的反应中看出一些端倪。
截至2024年6月30日，老百姓共计14969家门店，其中直营门店9923家、加盟门店5046家。门店网络覆盖全国18个省、150多个地级市。在2024年的1-6月，其新增门店1625家，其中直营新增门店868家、加盟新增门店757家，相当于上半年平均每天新增约9家店。
如此高的开店速度，足以说明老百姓大药房对于未来预期的看好。但是到了现在，老百姓大药房用实际行动证明这种乐观预期消失了。
老百姓大药房在半年报解读会上答投资者提问时表示，根据市场与公司上半年扩张情况，全年目标将从年初的3800家调减到2800家。调整之后，与2023年净增门店3388家相比，扩张速度有所下降。照此计算，下半年的净增任务仅有1100余家，与上半年相比，也减少了大约27.7%。
这很像是在内忧外患之下，为了降低运营成本不得已的妥协。前两年，谢子龙曾对整个连锁药店行业提出警告，他表示药店好日子快要到头了，以后再难躺赢，在这个内卷时代，我们要强练“内功”，把自己做好。
如今几年过去，这句话如同一颗子弹，正中老百姓大药房自己的眉心。整个行业也乱成了一锅粥，暴雷的暴雷，逃税的逃税。不论整个行业最终能否跨跃这一艰难的阶段，我们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连锁药店的黄金时代，已经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