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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整个米兰时装周吞噬的一刻,发生在范思哲秀的结尾。

大家事先已经知道会有惊喜,但是没人知道具体是什么。灯光变暗,配乐渐起,接着——詹妮弗·洛佩兹!50岁的詹妮弗·洛佩兹!身着那件在2000年格莱美颁奖礼上穿过的丛林印花裙的全新版本,闪亮登场。

对,就是,那件上面开叉一直到肚脐,下面到胯部的裙子,在当时引发了大量的网上搜索。互联网和时装界传说它是谷歌制作图片搜索功能的起因(更为可信的说法是这条裙子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它当然很重要,但仍然只是一部分)。

裙子得到了一些升级,这是显而易见的——侧面的布料更少了,去掉了袖子,配色比基尼打底裤上镶满宝石,肩上也添加了色彩斑斓的棕榈叶状装饰。但这些都只是细节;它带来的冲击力还是一样的。包包攥在手中。整个观众席齐刷刷的起立。人们纷纷掏出手机,像匕首一样挥舞,每一下挥舞,似乎都在从她的信步展示中切割下属于自己的那一小块。

请原谅。但是,如果真有什么东西能称得上千年之交以来的时装大结局,将这些年的剧变——或者不变——具现出来,那就是这件裙装了。

当然,那时候既没有Instagram也没有流媒体直播;那时的人们可不会通过他们小小的相机镜头来看秀,他们都用自己的肉眼;那时的设计师一年只发布两个系列(或者说只有两个我们听说过);编辑和光鲜的时尚杂志仍是获得时装资讯的主要渠道;那些时尚界人士即便在学校读过《寂静的春天》(Silent Spring),也不会认为自己和自己所从事的工作与这本书有任何联系。

这让人禁不住感慨:世事已变化至此!但显然对洛佩兹来讲不是这样;她看起来与当年并无二致。硬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她现在更有力、更健美了。

但是多娜泰拉·范思哲(Donatella Versace)的大多数时装设计也是如此:饰有巨大金色五金的尖肩黑色小礼服裙;刻意露出侧腹的打褶运动衫;扎染的美杜莎T恤;从牛仔夹克到边缘镶着流苏,装点着尖锐的立体外星花朵的亮片晚装,几乎每件衣服上都是钴蓝翡翠,火蛋白石,或者是丛林印花。

这也说明了这场时装秀真正的要点是“越改变,越不变”,诸如此类。纽约和伦敦的时装风貌,可能最终要承受城市的动荡激变带来的阵痛;社会和政治生活的形变,一种新的权力平衡,在伸展台的演化中得到体现。但是在米兰,20年前的现状,仍是今天的现状。这听起来真是乏味而恼人,尽管这样的现状被美化为“传承”或“基因”。

Valerio Mezzanotti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太阳和地球以及原地踏步

这样来看这个问题吧:全球气候大罢工恰好与范思哲时装秀发生在同一天。这一天里,成千上万的人走上纽约,柏林和悉尼的街头,而在米兰则一切如常。

“这里会发生抗议活动吗?”游客们问道。本地人扬起眉毛耸耸肩。稍后,乔治·阿玛尼(Giorgio Armani)将自己的秀命名为“地球”,引发了一些期待——但最终人们发现,那仅仅是因为它的灵感来自于晨雾中逐渐明朗起来的大地的色彩(深棕色,午夜蓝)。

裤装在髋部打褶,在小腿收紧,或是干脆像睡裤一般松散。夹克或长或短,或曲或方。半身裙长而飘逸,通常薄而透明。有一些运动服饰参考,一点香蕉棕榈树印花,不少粉彩纹样。到最后,两位模特穿着闪亮的晚礼服登场,她们的身躯被包裹在一层打着硬挺褶皱的欧根纱外壳中;两位女模特都用一只胳膊托着另一只的肘部,另一只手则向上竖起并向一侧扬去,就好像是夹了支烟的姿势。但事实是,眼下是2019年,所以那只手里空空如也。这是个隐喻,假如还有人会花心思去想的话。

Valerio Mezzanotti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与此同时,在Missoni围绕一个巨型公共泳池制作的夏日时装秀场上,安吉拉·米索尼(Angela Missoni)送给每位来宾一只奥拉维尔·埃利亚松(Olafur Eliasson)的迷你太阳能灯,并附有留言:“和我们一起与太阳牵手,我们的星球已到了紧要关头,我们应当采取行动。”

接着,米索尼和范思哲、阿玛尼一样,做了一些美学回收再利用,用一层层闪烁着金属饰物、条纹叠着花朵叠着格子的超薄针织面料、一件(或两件)缠在腰上的开衫,让1970年代的花样美男和爱他们爱得要死的自由人士重现人间。

数量上不见得有什么减少(整场Missoni秀共有72个造型),但毫无疑问有重复利用:创意、廓形、印花,并且在这样做时,往往带着欢快的无所顾忌。还记得这个吗?!那就是它了。

FIRSTVIEW

这将我们领向何方?

在Etro的时装秀上,维罗尼卡·艾绰(Veronica Etro)也与基斯·理查兹(Keith Richards),安妮塔·帕里博格(Anita Pallenberg)和简·柏金(Jane Birkin)一起追忆流年;佩斯利纹与蝴蝶刺绣;华丽摇滚式的剪裁和流浪风格的流苏饰边毛衣(配上她父亲吉莫首创的条纹男士衬衫)。在Salvatore Ferragamo秀上,保罗·安德鲁(Paul Andrew)对品牌最著名的鞋款——Vara(就那种鞋尖装饰了蝴蝶结的平底鞋)做了更新,更名为Viva,整体鞋型被拉长,蝴蝶结的材质也改成了皮革——他对这个系列的男装和女装差不多就是用这个思路:对经典进行升级。去掉皮革风衣的背面以利动感;半身裙的泡泡裙摆;受大理石喷泉塑像启发的海神印花,被运用到从宽松卫裤到晚礼服的一切设计上。

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尽管熟悉感可能令人宽慰,但也让我们得出了一些不安的结论。这些我们都经历过、穿过——结果你看我们现在怎么样了?并不是很好。

Valerio Mezzanotti for The New York Times

这就是为什么Marni的秀带来如此的震撼。弗朗西斯科·里索(Francesco Risso)接过创意总监的职位将近三年,已经完全执掌了这个品牌,他正在将这个品牌自身古怪的艺术圈格调转化为一些更具野心、更冒险的东西。他的方式本身也令人挠头,但有一种显眼的磁性。

这一次围绕他的主题是——呃……谁知道那是什么呢?不过其中涉及某种编造的热带疾病,有其专属良药“Tachitropirina”,这种药主治“变态和变形的状态”以及“极度狂热的情感,比如野兽派”,还有“完全丧失行动力”的人群不能使用这种药,这一点从发布会现场布置上应该已经体现出来了,其中有回收塑料和再生纸板制成的卡通棕榈树。此外从服装上泼洒的亮色线条也可以看出来。可以想象把高更的大溪地移植到台伯河畔,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Valerio Mezzanotti for The New York Times

懒懒从一边肩头滑下的华丽蓬蓬上衣,搭配在胯部聚拢和纽结的半身裙;长长的压槽皮革百褶衬裙;简洁的椭圆领斜纹布礼服外面罩着一层钩针编织的花朵纹样网;膨胀感的外套包裹住身体;而围裙式的连衣裙就那么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美妙的依附住一切可能性。我们基本上就是这个状态了。或是想要这个状态。

这些服装没有病毒式走红——很有可能再也不会有一件衣服能凭一己之力做到这一点了,范思哲似乎比任何人都更明白这一点——但它们终于提出了一个难以无视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