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给潘永娟交社保的时候,竟找不到她的名字。潘永娟到社保局询问,被告知在社保局系统里,她的名字已经被移到死亡人员库里了。
更让人惊讶的是,她不但被“死亡”了,而且还被人取走了社保金、丧葬费和抚恤金共11万多。做这些事的人,叫梁标。
伪造的死亡证明书
梁标,对潘永娟来说,这世上没有比这更熟悉、更痛恨的名字了。她的丈夫,就叫梁标!
1992年,潘永娟23岁还没有对象,这在当时的老家来说属于老姑娘了。父母催促,她自己也觉得老大不小了,该嫁人了,再说也不想让父母担忧。
经人介绍认识了梁标,两个月后,在对对方都还不是十分了解的情况下,两人就办了酒席。婚后,夫妻二人一起到400多公里外的深圳打工。
在蓝田村办酒席
来到大城市,年轻的潘永娟对未来充满了幻想,想在这座城市里开辟新的生活。可是不久后,幻想就渐渐幻灭。
丈夫梁标的本性慢慢暴露出来,好吃懒做,还嗜赌,对她更是百般挑剔,恶言相向。发展到后来,特别是在潘永娟第二胎生的还是女儿之后,更是会动手打她,还要求她每月的工资都要上交给他。
梁标重男轻女,对老婆只生女儿这件事冷嘲热讽,经常以此为借口施暴。
可是,在生了两个孩子之后,为了孩子,传统的潘永娟没有勇气离开丈夫,而是选择继续忍受。直到第四个孩子出生时,终于是个男孩。
潘永娟接受采访
本以为丈夫的暴行会随着儿子的出生有所消停,可事实是并没有,本性难移!在他们一家租房子住的当地,妇联的同志曾经多次介入,可看到四个孩子后,妇联也只好劝和不劝离。
就这样,在吵骂和家暴中,这些年,潘永娟竟然就这么熬过来了。近几年,梁标更是连班也不上了,游手好闲,也不知道他整日里在外边干些什么。
每到潘永娟工厂发工资的时候,梁标便会直接跑到厂里跟老婆要钱,搞得厂里人尽皆知。几个亲密的工友都知道潘永娟的遭遇,知道她经常会被打得身上青一块肿一块。
潘永娟的工友
2016年6月的一天晚上,梁标从外边回来,不知道是不是钱输光了还是怎么,大发脾气,又开始对老婆施暴,而且变本加厉。
这一次,四个儿女再也忍受不了了,纷纷上前与父亲厮打,小儿子见父亲用棍棒打母亲的腿,母亲一声大叫,只怕是骨折了,于是也抄起家伙敲在父亲头上。
头被敲破了,流了血,梁标还想上前,可是见到四个儿女冲上前一起与他对峙,他知道打不过人多,愤怒之下,将妻子儿女全部连夜赶出了家门。
潘永娟的小腿果然骨折了,儿女们将她送到医院包扎后,当晚只能就在医院里度过了。第二天,已经参加了工作的大女儿和二女儿在城中村租了一个小套间,两天后母亲出院,母女五人便住到了城中村里。
潘永娟住的城中村
终于逃脱了魔爪,潘永娟感觉到了从所未有的轻松和自由,本以为可以开始新生活,可想不到半年后,自己赖以养老的社保出了问题。
这天,厂里交社保的负责人把她叫到办公室,告诉她给她上社保时她的名字从参保人员名单里消失了,怎么也找不到她的名字,要她一起去社保局看看。
两人来到社保局,工作人员一查,说:“潘永娟这个人已经在系统的死亡人员库里了呀。”
潘永娟奇道:“我就是潘永娟啊,你看我是活的还是死的?”
旁边工厂代表也说:“是啊同志,她就是潘永娟,上个月还正常交纳社保的。”
社保局大厅
社保局工作人员找来当时负责办理的同事,同事说当时查验过身份证,确实是潘永娟的身份证啊,还有户籍注销证明也是真的。
虽然这样说,但是两人都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应该是一起诈骗社保金的刑事案件,赶紧找来领导处理。一查,结果让人惊诧不已。
就在20多天前,2017年1月7日,一个男子来到6号窗口,说潘永娟已经死亡,并出具了所有手续所需的证明材料,取走了潘永娟社保账户里的一万多余额、丧葬费2万多、抚恤金8万多,一共11万多元钱。
被取走的养老保险待遇明细
既然潘永娟本人就在眼前,当初那名来办理手续的男子,又是谁呢?翻出材料一看,取钱人的姓名为梁标!
潘永娟感觉天快塌了,她上班多年,工资一直不高,扣完社保后一个月到手只有2000多元,年近五十了,没有积蓄,以后老了就指望社保养老了,现在可怎么办?
当时办理程序中,梁标留下了一个电话,工作人员与潘永娟一核对,果然就是自己丈夫的电话,并不是其他同名人。
潘永娟真是想不到自己一个大活人好端端地上着班,却被社保局列为了 " 死亡人员 "。自己人虽然离开了那个男人,但还是没有逃脱他的魔爪。
梁标
社保局拨通了梁标的电话,告知他的行为十分严重,已经涉及刑事案件,请立马归还骗走的钱。
梁标矢口否认,说从没干过这件事,然后就挂断了电话,再打过去,就再也不接了。于是,社保局立即报了警。
民警到现场后,想调取当日的监控,可惜社保局的监控保留不了这么长时间,最直接有效的破案线索居然不在了。
再看当时的办理过程提交的材料,非常齐全一件不少,有潘永娟的身份证、户口注销证明、死亡证明、火化证明、梁标本人的身份证复印件等8种材料。
伪造的遗体火化证明
潘永娟说前些天还听老家的人说,看到梁标拿了一沓钱跟老家人显摆,他游手好闲又不上班不做大生意,突然哪来一沓钱?
死亡证明里,潘永娟的死因是哮喘发作抢救无效死亡,死亡日期和户口注销日期同一天,都是8月17日。每份材料上都盖了公章,难以分辨真假。
打电话到开具死亡证明的广东高州老家派出所,答复是注销证明是他们开的,但没有开过死亡证明,他们也是根据村委会开具的死亡证明办理注销的。
民警进一步调查,除了户口注销证明、梁标的银行账户和潘永娟的身份证是真的,8份材料里其他材料都是盖了假公章,都是假材料。
开具的户口注销证明
社保人员说,各地政府的证明种类繁多,样式不一,信息不互通不共享,每天业务量大,缺乏鉴别手段,只能凭肉眼和经验辨别,所以才让人钻了空子。
民警查看了梁标提供的银行账户,打款成功后,钱立马就被全部取出了。
到此,民警判定梁标有重大作案嫌疑,立即赶往以前梁标一家在深圳租住的房子,可是房门紧闭,联系了房主,得知租户已经退租半个多月了。
赶到梁标老家那边,得知之前几天梁标有回过老家高州蓝田村,出手阔绰,说在深圳挣到钱了,但是在家呆了几天又走了。
民警赶往蓝田村
民警来到蓝田村村委会,找到了村主任,询问当初给梁标开死亡证明的事。主任说证明不是他开的,他才上任一个月,应该是上一届主任开的。
于是民警又找到了上一任村主任,他说确实是他开的死亡证明,从他的口中,也了解到了梁标是怎样的一个人。
梁标年轻时候在蓝田村就是一个狡猾的人,表面上对人客客气气,可是背地里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
那种年代在农村,农户人家的鸡鸭、粮食容易丢失,大多数都跟梁标脱不了干系,只是他为人狡猾,从来没有被人抓到过现行而已。
蓝田村村委会
那一年,梁标结婚了,那个嫁他的姑娘也是倒了霉,因为娘家离得远,对梁标这个人的本性并不了解,估计是被花言巧语骗了,只认识很短一段时间就办了酒席。
后来虽然两口子都到深圳打工去了,不过听说他媳妇过得很不好,在他手里没少被欺负。梁标的妈妈重男轻女,梁标又最听他母亲的话,媳妇连生了三个娃都是女儿,这一家人能对她有什么好脸色。
对于村里人来说,梁标选择常年去深圳打工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因为从此家里丢东西的事情就少了很多。
一个多月前,梁标回来了,没过几天,他老婆潘永娟在深圳死了的消息就从他家传开了。有一天,他到村委会找村主任,说要给老婆开一张死亡证明,拿去派出所注销户籍。
蓝田村村主任
村主任听说了他老婆死亡的事情,倒是根本没有怀疑真假,如果人没死,谎言很容易就会不攻而破,谁会拿这种事开玩笑骗人。
但是村主任还是知道开死亡证明的程序的,便要求梁标提供医院证明和火化证明之类的材料。
梁标说回来得匆忙,没带,而且在深圳忙着处理事情,指不定都扔到哪里去了,以前也不知道注销户籍需要这么些东西。
村主任还在犹豫,梁标见状,突然哭了起来,说他妈妈这几天老是做噩梦,怀疑是儿媳妇死在了异乡,迷信上来说对家庭很不吉利,想赶紧把户籍注销掉,边说还边跪在了地上。
村委会开的死亡证明
村主任无奈,只好给他开了,心想反正他去派出所的时候,派出所还要核实一遍的,但是他还是在死亡证明上特意写上了“死亡证明和火化证明同时使用”,算是留了一个心眼。
至于为什么去派出所那边证明真给他办成了,村主任就不知道了。
民警返回深圳,追踪梁标的身份证使用记录,查到他用身份证买了从老家到深圳的车票后,就再也没有使用过了。梁标居无定所,要在偌大的深圳抓住他还真不容易。
直到三个月后,才再次监控到梁标用身份证购买了回老家的车票。联系蓝田村那边,梁标确实回去了,还打算装修自己盖了一半就停工多年的房子。
梁标没盖好的房子
民警立刻驱车赶往广东高州蓝田村。在村里的中心超市门口,梁标正在跟村里的几个单身汉在抽烟喝酒。看到警察,他面色一慌,随即很快镇定下来。
警察问你不知道我们来干嘛吗?梁标说我不知道,我又没犯法。
警察队长有点好笑,手一挥:“铐起来!”
两名民警一左一右上前,梁标正准备反抗,就被扭了起来,手铐随之戴上。
梁标大叫:“抓我干什么,我又没犯法,我告诉你们,你们乱抓人可不行,我要告你们。”
回到深圳面对审问,梁标完全不承认自己的犯罪事实,还反咬一口,说是潘永娟陷害他的,在警察面前,竟然还敢扬言说出去后就要潘永娟好看。
梁标进公安局
民警问你留在社保局的身份证复印件怎么解释,是你的吧?梁标说他身份证丢过一次,现在用的是补办的,肯定是别人捡到他身份证后干的,跟他无关。
民警拿出梁标身上携带的身份证和社保局取来的身份证复印件放在一起给他看,两张身份证是一模一样的。
民警说,社保局里存留的就是你现在这张身份证的复印件,身份证号和有效期限各种信息完全一致,而且我们公安系统里没有你补办身份证的记录,你还想怎么解释?
梁标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什么人偷了我的身份证去,干了坏事后,又悄悄还了回来,我没察觉,我看八成就是这样。
梁标在公安局里
民警笑而不语,又出示梁标的银行账户信息,说留在社保局的银行账户,户主就是你梁标本人,款也是打到你账上的,你又怎么解释?
梁标说,谁知道怎么会这样,钱又不是我取走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你为什么要到村委会开潘永娟的死亡证明,为什么又要到派出所开户口注销证明?”
梁标说我和潘永娟大半年没有联系了,我听人说她死了,所以就回去开证明,有什么奇怪的?
反正我什么都没做过,我冤枉。
梁标在公安局里
狡辩是无用的,警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罪犯,更何况人已抓到,大量证据摆在眼前。
检查机关以涉嫌诈骗罪、伪造国家公文、印章罪提起公诉,宝安区人民法院开庭审理。
法庭上,社保局当时办理潘永娟手续的工作人员出庭作证,证明庭上的梁标正是当日前来办理领取潘永娟抚恤金等费用之人。
法官问梁标,刚才出庭作证的社保局工作人员你见过没有?答没见过。
证人出庭
法官问潘永娟的户籍注销证明是不是你亲自办的?梁标回答是他回老家办的。
法官说,2016年1月7号,有人到社保局领取潘永娟的社保金,所提交的材料里就有这份你亲自办的户籍注销证明,这个你作何解释?
梁标说我不知道啊,证明怎么会来到这里的我不知道啊。
2017年2月,宝安区人民法院做出一审判决,法院认为,梁标犯诈骗罪成立,诈骗金额超过十万元,没有认罪、悔过态度,判处有期徒刑5年。
梁标不服,提起了上诉。2018年4月,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做二审判决,维持原判。
梁标正被审判
案子破了,人也关起来了,社保局将潘永娟的社保账户恢复正常,损失的养老金也恢复原样了。
潘永娟虽然为了孩子忍受了那么多年的苦,但是好在儿女们都非常孝顺,随着生活恢复正轨,潘永娟总算是苦尽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