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被拿下的。关羽丢掉荆州,不是因为他粗
心大意,而是内部不团结,自家后院先出了问题。
在要出征襄樊的时候,关羽就想到孙权可能会在背后使坏,还做了有用的防备手段:“沿着江边上下,大概二十里或者三十里,找高的地方设置一个烽火台,每个台派五十个士兵守着;要是吴兵渡过江来,晚上就点明火,白天就举烟当作信号。”
关羽再小心谨慎,也挡不住吕蒙白衣渡江。曹魏和孙吴两面一块儿打过来,就算刘备跟诸葛亮都在荆州,那也得收缩防线,甚至放弃荆州去西川。这三家实力差得不算太多,相对弱些的刘备集团,肯定扛不住曹操和孙权全力联手进攻。
水淹七军,擒了于禁,斩了庞德,“梁、郏、陆浑的一群盗贼有的远远接受关羽给的印号,成为他的支党”,关羽就此威震华夏。这意味着关羽那时的兵力,就算顶不住两边夹击,也能凭借城池坚守等待刘备从汉中、西川赶来支援——汉中战役已然结束,只要魏延一个人留守就行,张飞、赵云还有降将马
超、李严、吴懿等人都没作战任务,能够抽调一部分去对东吴形成军事威慑。
关羽之所以败得一塌糊涂,关键在于糜芳士仁叛变,让关羽没了后勤供应和出征将士的家眷;刘封孟达见关羽危难也不帮忙,使关羽没了有力的支持;关羽羞辱于禁却不劝降,那三万降卒不仅没成为助力反倒成了沉重包袱。
熟悉《三国志》还有《三国演义》的读者心里都明白,关羽对士兵好但对士大夫很傲慢,张飞敬重君子却不体恤小人。
在古时候,君子小人说的是社会地位,不是人的品性:出身名门望族的坏蛋也能被叫做君子,来自草根阶层的道德楷模却只能说自己是小人。
关羽对士卒挺好,可一旦打了败仗,士卒却没为关羽拼死作战,这就表明“小人”这个词从指地位变成指人品,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
不管是曹操,还是刘备、孙权,在普通士卒看来,他们不过是能给口饭吃的主儿。当兵就是为了吃粮,吃粮就得去当兵,这俩事儿互为因果。谁能给饭,就帮谁打仗。要是打胜了能立功领赏,战事不妙就逃跑或者投降,换身军装依旧能拿饷钱,拼命的事儿,士兵们可都不愿意干——不光士兵能大规模投降,就连地位较高的曹魏五子良将和蜀汉五虎上将,也有超过一半的人换过
主子。
三国争霸说白了就是三个汉贼争地盘,曹刘孙打的全是汉家的旗号:曹操是汉丞相,刘备是汉左将军还兼任豫州牧(他自己封的大司马、汉中王,那也都是汉朝的官爵),孙权是讨虏将军以及会稽太守(刘备推举他当行车骑将军,兼任徐州牧,性质也是一样的),他们能指望得上的也就只有地位高的那些既得利益集团,小兵根本靠不住。
在刘备的队伍里,关羽、张飞、赵云、魏延的忠心那是没啥可怀疑的,糜竺、糜芳属于原始的股东,好像也不该叛变,可偏偏就是糜芳引发了一连串坏事:“糜芳、傅士仁派人去迎接孙权……孙权已经占据了江陵,把关羽士兵们的妻子儿女都给俘虏了,关羽的军队于是就散了。”
从这段记录里,咱们能明白糜芳的同伙姓士不是姓傅:只有姓士叫仁,才能简称为“仁”,要是他姓傅,那就得简称“士仁”。三国那时候还有个活
了九十岁的挺大规模的军阀叫士燮,估计就是士仁的本家。
先不说士仁姓啥,咱们还是回到正题,瞧瞧关羽和张飞有啥不一样的地方。
之前咱们讲过,关羽丢掉荆州,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没和部下处好关系。他不仅得罪了糜芳、士仁,还跟刘备的养子刘封有了矛盾,和负责锦州事务的潘濬也闹得不愉快。
关羽把荆州的高层都给得罪光了,“对士大夫骄傲”是关羽要命的弱点,而“敬爱君子”是张飞的优点,就算在士大夫那受了气,张飞就算很恼火,也绝对不会闹掰结仇:“张飞曾到刘巴那住宿,刘巴不和他说话,张飞就很生气。”
刘巴把张飞给得罪了,可没挨拳头,反而官职越升越高,成了蜀汉的尚书令。本来刘备气坏了想收拾刘巴一番,可瞧张飞没啥大动静,也就不再计较这事了。
张飞要是镇守荆州,肯定能跟糜芳、士仁、潘濬这些人处好关系——张飞原本就是个财主,算得上半个士大夫,跟四处逃亡的关羽有根本差别,简直可以说是两个阶层的。相较而言,张飞跟刘备集团里的贵族更能聊到一块
儿。
按照三国正史来讲,关羽跟糜芳、刘封都存在积怨:糜夫人曾和关羽一起被曹操抓住,后来关羽在前边自己跑回刘备那了,糜夫人却没了踪影,糜家和刘家的联系也就断了;刘备收寇封为养子而不是义子,还让他改姓刘,这就给了他继承权,关羽对此坚决反对。
这便是关羽的第二个弱点:太看重名位了,偶尔还会讲些跟自身身份不符的话。
关羽跟刘备闹别扭可不是一回两回了,当年被曹操追得特别狼狈,军心都不稳的时候,关羽还发了一通不利于鼓舞士气的牢骚:“到了夏口,在江渚飘荡,关羽生气地说:‘以前打猎的时候,要是听我的话,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困境了。’”
先不说许田围猎时刺杀曹操,刘备、关羽、张飞能不能跑掉,单说兵败逃跑时关羽冲刘备发火,这态度就很糟糕,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关羽这时候不把刘备当回事了呢。
关羽反对刘备收养子,并非盼着刘备没后人然后“兄终弟及”,他就是不想有人地位比自己高,马超跟他平级,他也受不了。在这方面,他可比
张飞差远了:“先主成为汉中王,把治所迁到成都,要派重要将领镇守汉川,大家都觉得肯定是张飞,张飞自己也这么想。结果先主提拔魏延当督汉中镇远将军,兼任汉中太守,全军都很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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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守着西川,关羽掌管荆州,按理来说,张飞理应是汉中太守的不二人选。煮熟的鸭子跑了,要是换成关羽,早就暴跳如雷了,可张飞却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这一结果,也没生气地去贬低魏延。
后来刘备册封张飞为车骑将军兼任司隶校尉,对他称赞有加:“凭你的忠诚坚毅,能与召虎比肩,名声远扬。所以特地给你显耀的任命,提升爵位,在京城兼任要职。你要凭借天威,用德行去安抚,用刑罚去讨伐叛逆,这正合朕的心意。”
召公姬虎(姓姬,氏召,名虎,母亲是召姜)是周宣王实现中兴的头号功臣。在周厉王禁止民众批评导致国人暴动那会儿,他用自己的儿子换下了太子静(拿他儿子代替王太子,太子这才得以脱身),而这个太子静就是后来的周宣王。
召虎这人能文能武,《诗经》里有他不少的作品,像“颠沛之揭,枝叶未有害,本实先拨。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这话就是召虎说的。
刘备拿张飞跟召虎相比,这不光是称赞他能顾全大局、明白事理,还包含着以后把身后事托付给他的心思:关羽或许比刘备年长,张飞肯定比刘备年轻。
要是让张飞镇守荆州,糜芳士仁就不会叛变,刘封孟达也不可能坐视不管不救援,水淹七军这事儿对张飞来讲根本不算难——在刘备的团队里,最会用计谋的武将就是张飞张翼(益)德。
张飞或许也能水淹七军,不过不一定会囚禁于禁斩杀庞德,这便是关羽存在的三个不足和张飞的第三个优势。
关羽这人挺傲的,特别看不起“老朋友”于禁,把他骂了一通关进大牢,也不用他,那三万投降的士兵全都被送到后方,纯粹是去消耗粮食的。“汉水猛涨,关羽让水军把于禁等人率领的三万步骑兵全都俘虏送到江陵,关羽把于禁他们都抓住了,好几万人马,借口粮食缺乏,擅自取用湘关的米。”
有一员大将带着三万人马被闲置不用,还得耗费好多粮食,到最后竟然跑去抢孙权的粮仓,这种事儿也就关羽能做出来。
要是换成张飞,生擒于禁后绝对不会傲慢地说连杀都懒得杀也不想用,很可能会“亲自给他松绑,请他坐上座”,碰上梗着脖子的庞德,说不定还会“磕头就拜”。
在汉末那乱糟糟的世道,不管是大将还是小兵,都不觉得投降是件丢脸的事。只要对方客客气气,还承诺给高官厚禄,就算是关羽也不会死磕到底。要是于禁能被荆州所用,就算不让他去打樊城这场硬仗,也能把他调到南郡、公安那边,打散了归糜芳士仁管着用来防备东吴。有这三万来人参战,吕蒙别说是穿着白衣过江,就算穿上迷彩服,也没法抄了关羽的后路。
关羽既霸气又傲慢,没处理好内部关系,也没把收降的三万将士用好,结果排兵布阵时左支右绌。这就让读者朋友们有两个疑问:要是张飞守荆州,还俘虏了于禁庞德和三万曹军,他会咋合理运用?要是这三万人马能被合理运用,荆州还能丢得一点儿不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