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讲述的第4721位真人故事
我叫阿梅,90后,是来自大山的女孩,目前是国际教育从业者。
我本科就读的是211学校,大四时却放弃了本校保研资格,四战清华,誓要考上清华水利系,还不惜放弃事业编制,却阴差阳错错过了清华的复试调剂,最后去了另外一所985院校。
研究生毕业后,我将985研究生男朋友带回老家,却惹得父母不高兴,拒绝举办出阁宴,也不愿意参加老公家那边的婚礼。
如今,我和老公已在深圳买车买房,过上了18岁时想要的生活。
(93年,我31岁的样子)
1993年,我出生在湖南省一个偏远的贫困山区,家里还有一个弟弟。
我爸爸妈妈都是农民,全家的收入就靠家里几亩田地。我家住的是爷爷留下来的平房,整个面积大约只有30平方米。大学毕业之前,我都没有自己的房间。上厕所都要跑到很远的地方,那种滋味一言难尽。
多年后我还记得爸爸的话:我们家居住条件这么差,都是因为供我上大学,如果我也像村里其他女生一样,初中毕业就去打工,我们家早就住上大房子了。为此,我耿耿于怀了很久。
山区里重男轻女思想很严重,毕竟男的才是劳动的主力军,生活在这种环境下的爷爷,也不可避免受到这种思想影响。
伯母生的是儿子,所以这碗水注定是端不平的,小到日常生活,大到赡养问题和宅基地分割,都向伯伯家倾斜,家族纷争不断。
(这就是我的故乡,一个依山傍水的小乡村)
伯母每次都像一只斗鸡,在妈妈面前秀优越感,动不动就给脸色看。爸爸性子软,每次遇到这种问题,就像一只埋进沙里的鸵鸟,一言不发。从记事起,家里几乎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每次妈妈在外头受了委屈,回来都会对我说:“虽然你是女孩,但是我女儿不比男孩子差,你一定要争气,不能让别人看不起。”她还说:“女孩子只有两条路,一个读书,一个嫁人。”
她逼着我做不喜欢的农活,不管是喂猪还是插秧,里里外外的农活都要求我学会。她说,学不会这些技能,将来在婆家会被欺负。
学习上,妈妈是放养,但是其实要求挺高。我在镇里读初中时,她说:“要是考不上县城最好的高中,那就去广东打工吧。”
等我从初中保送到县城最好的高中,妈妈又说,如果没考上重本大学,就跟着村里的姐姐去广东打工吧。
(高中毕业后舅舅带我第一次出远门)
小时候,我不喜欢妈妈,总觉得她很强势,什么事情都逼我。多年后,我才理解她的苦心。如果不是妈妈一路相逼,我可能也和绝大多数初中女同学一样,现在正在工厂的流水线上工作。
就这样,我被妈妈一路逼着,来到了县城最好的高中。但不和谐的家庭,没有内驱力的学习,终究不长久。
上高中的时候,我严重厌学,整个高中过得迷迷糊糊,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学习,为什么要考大学。虽然我考上了211大学,但离我想要的武汉大学,相差还是很远。
来到大学后,我觉得自己与大城市格格不入,也看到了和城里同学的差距。他们不光家境良好,还见多识广,多才多艺。
室友A一到寒暑假就到世界各地游学,室友B喜欢追星,一到周末就飞到全国各地应援。她们说着我不懂的东西,分享着我没有听过的见闻,我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卑。
(我在河海大学门前)
我的母校河海大学是理工类大学,而我被录取的英语专业是学校的弱势学科,水文和水资源工程才是王牌专业,就业率几乎100%。
为了转到学校的王牌专业,我一头扎进学习的海洋,图书馆里永远能看到我的身影,大一下学期结束后的暑假,我顺利转到自己心仪的专业。
我在大学除了学习,还交到了很多知心朋友。我喜欢南京,也很喜欢我的大学,但保研时我没有选择本校,而是选择去考清华大学。一是因为它名气足够大,即使是村里没读过书的老人家和小孩都知道,二是清华的水利平台足够强。
我考清华,既想为家人争口气,又想弥补当年高考的遗憾。
大三时,我认识了一位本校的学长,考研考了三次,终于上岸清华,后面职业发展得很好。他在很大程度上激励了我,他可以,我也可以!
遗憾的是,第一次我失败了。那一年,我21岁,刚刚大学毕业。我拍完毕业照,打包好行李,回老家躺平了两个月,决心二战清华。
(我在事业单位工作时的照片)
我蜗居在十几平的出租屋里,放弃了各类社交,一心扑在考研上。很幸运,我进了清华水利系复试,但复试后,我被刷下来了,也是那一届唯一一个进了复试却被刷下来的人,同学建议我调剂到清华的地学中心。
于是我去现场提交了材料,老师说,如果下午五点还没有收到消息,那就是没录取。我等到五点,发现没有收到邮件,打电话也没有人接,我想:“既然没戏,那就回去吧,在北京花销实在太大了。”
我买了时间最近的一班火车,踏上了归途。
没想到,在火车上,我收到了地学中心的复试通知,但是无论我怎样苦苦哀求,列车长就是不让我在中途站点下车(这趟列车路过其他车站,但按规定中间只停一站)。我在火车上都快哭晕过去了,也没能让列车长改变主意。
我急着赶回来,还有另一个原因。妈妈那会检查出来子宫肌瘤,不知道是良性还是恶性,那时爸爸妈妈关系已经恶化,我成了妈妈唯一的依靠。
(第一次拍艺术照)
后面妈妈做手术,都是我一个人在医院忙来忙去,爸爸几乎不管。最后妈妈把子宫给切除了,幸运的是,标本检查出来是良性的,只是虚惊一场。
错过这次机会,我内心充满遗憾,二战清华再次失败。一只脚已经踏进清华,放弃谈何容易,调剂到其他学校更是不甘心。
但即使我想去名校深造的想法再强烈,可经济上的窘迫,也让我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
我开始找工作。没想到,第一份工作就被社会毒打。我领着微薄的薪资,吃着老板画的大饼,整日累得像狗,但是老板却不愿意给我缴纳社保。
更过分的是,我提供过自己的毕业证、学位证等复印件。几年后,我需要查税,才发现我的身份信息一直被老板冒用,真是让人恼火。当然,这都是后话。
从这家公司离职后,我又开启了到处投简历的模式。很快,我幸运地考上了湖北赤壁某水利部门。
这个单位和我的专业对口,我在这里工作了两年,领导、同事对我都很好。这份工作的特点,汛期工作很忙,需要三班倒,但是非汛期,时间相对自由,而且单位鼓励员工进步成长。
(读研期间,出国开会去了一趟金门大桥)
所以我一边工作,一边考研,继续三战,备考清华,可惜第三次还是失败。
因为有稳定工作保底,加上本科毕业的时候,年龄比同班的同学小,那就再试一试吧,于是我又开始了第四次备考。我觉得用几年时间换一份明朗的前途,还是很划算的。
也许和清华大学水利系没缘分,第四次考研,虽然分数很高,但离清华水利复试还是有点距离。如果走调剂,选择面会很多,但想去清华读适合自己的专业,那是妥妥地没戏。
那几年,考研火爆,竞争十分激烈。有个同学知道我的近况,建议我选择调剂,到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因为他正在中国科学技术大学读研,感觉不错。
我内心想继续深造的想法很强烈,所以我听从了同学的建议,调剂到了中国科学技术大学。
读研的日子,我的生活稍微宽裕了些,毕竟之前工作了两年,有一点点存款,加上研究生有补贴,我终于可以不用像读本科那会,节衣缩食、抠抠搜搜过日子了,心里稍稍得到些安慰。
(读研期间参加香港中文大学夏令营)
但导师培养研究生的方式让我很焦虑。导师的培养方式不外乎两种,一种是手把手带入门,循序渐进;另一种是要求学生自己探索,自我驱动。
对于后一种培养方式,那些悟性比较高,自我驱动力也强的学生,成果不断;对于自我驱动力差、悟性也差的学生,延迟毕业也是有的。
我的导师属于后一种培养类型,而我,由于调剂到了一个陌生专业,基础基本没有,又缺乏专业指导,我的研究生生活因此变得很被动。
单靠我自己,课题根本做不出来;想退学,又舍不得,毕竟时间沉没成本太高;想摆烂,心态上又没办法放过自己,毕竟对自己期望值很高。
于是,整个研究生生涯,我过得郁郁寡欢,提不起劲,间歇性抑郁,持续性怀疑、否定自己,自信心被按在地上摩擦,焦虑一直陪伴着我。
为了抵抗焦虑,寻找寄托和安慰,我加入学校的跑步协会,每天下午跟着协会成员一起跑。但跑步协会时间不自由,我便自己跑,有时候跑三公里,有时候跑五公里,跑步成了我每天最快乐、最享受的事,也成了让我终身受益的事。
(研究生毕业那天,是我读研后最开心的一天)
读研结束后,我来到深圳,找了一份Mkt技术支持的工作,薪酬对于应届生来说,还算可以。而且有海外岗,我想去国外深入体验一下,于是培训了半年,直接去了非洲,南非的约翰内斯堡。
没去约翰内斯堡之前,我觉得它和非洲其他地方一样,贫穷、落后、混乱,到处都是黄沙和草原。
去了以后,发现约翰内斯堡很繁华,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到处高楼林立,娱乐场所应有尽有,那份喧哗和热闹和欧美的大城市无异。而且气候也很舒适,冬天不冷,夏天不热,自然风光优美。
在约堡内斯堡期间,刚好疫情最严重,公司几乎不让我们出去,所以我出去游玩的机会不多。以后如果有机会,说不定我会再来一次非洲深度游。
去非洲是因为薪资比国内好,对于我这种家庭无任何支撑的人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但新冠的爆发打破了这种平静,航班持续熔断,回国遥遥无期,同事感染严重,白肺的也不少,客户基本居家办公,业务难以进行,焦虑笼罩在每个人身上。
(我在曼德拉的故乡)
另外,我和男朋友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婚姻焦虑、年龄焦虑、环境焦虑,生活一下变得格外令人不安。
经过痛苦抉择,我放弃海外高薪,最终回到祖国。
说起我和男朋友的相识,甚是偶然。我工作之余,很喜欢在网上回答问题。有一次,我回答了一个问题,有个网友给我留言,说想一起探讨下。一来二去,我们便熟悉了。更戏剧的是,我们都在深圳。
他是湖北人,比我大两岁,武汉大学本硕毕业后,在深圳某大厂做研发类工作。
初次见面,我们约在了湘菜馆,因为我是湖南人,他点了很多菜,我自小节约惯了,害怕浪费,便硬着头皮吃,吃得满脸都是汗。
事后,他说就喜欢我真实不做作的样子。我呢,看到他讲工作时两眼放光,谈到兴奋处,竟然手舞足蹈。那天天气晴好,吃撑了的我拉着他陪我在附近公园散步消食,我们聊得很开心。
(我们结婚啦)
大概是第一印象很好,且我俩的公司和住处都离得很近,大约3公里,在深圳动不动就要通勤一两个小时的情况下,这个距离很是难得,所以我们没事就约出来散步。
我也经常跑到他们公司楼下,等他一起吃饭。有时,他也会来我们公司楼下等我,吃完饭以后再一起散步,然后他再送我回家。
记得那是一个周末,他约我到他家吃饭。我过去的时候他在煲汤,香气四溢,整个客厅都弥漫着鸡汤的香味。当时我真觉得他是一个宝藏男孩,肯为女生下厨。
吃过饭后,我们就到附近爬山,有一段路特别陡峭,他在前面开路,我在后面紧跟着。突然,他伸手拉我一把,我仿佛触电一般,一股暖流流向全身,我们心照不宣,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还有一次,我不舒服,就和他说:“今天不和你聊了,想早点休息。”他那会还在加班,谁知挂了电话没多久,他就让我下楼,说给我买了药,还问我要不要去医院,当时我挺感动的。
(在深圳,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家)
那年我27岁,他29岁,两个都不再是青春懵懂的年纪,性格也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类型,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遇到喜欢的就想赶紧拿下。我们两个比较像老一辈的爱情,基本没有矛盾,感觉跟前辈子就认识一样。
我带他回了几次老家,但妈妈都不怎么热情,她说,就希望我能找个老家那边的,隔三差五回家转转。其次,我老公有一个弟弟,她怕我走她的老路,到时候妯娌不和,所以对于我老公,妈妈态度一直不太好。
最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出嫁那天,妈妈居然还闹了一下。
出嫁那天,我家没有举行出阁宴,爸爸妈妈也不愿意送我,更没有去我老公家参加婚礼。
老公来接我的时候,妈妈突然对我老公说:“你回去吧,回去吧,我们不想她嫁得那么远,你们算了吧......”
没想到临出门了,妈妈还要为难老公,我心里无比难过,急得嚎啕大哭,对她说:“你说过,只要我们过得好,你就祝福我们,你不能说话不算话......”最后,我泪流满面地上了车。
(我们买车啦)
妈妈这样做,我知道都是为我好。这么多年,她用独特的教育方式逼着我独立,逼着我读书,逼着我争气,无非是希望我过得好。所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大抵就是这样吧。
虽然妈妈的教育方式我不认同,但我能从贫穷落后的山区走出来,从那样困顿的原生家庭走出来,在大城市扎根,我还是真心感谢妈妈。
婚后我的生活还是过得挺甜蜜的,买了房,可惜买的时机不对,买在了高峰期,现在首付都跌没了,但在深圳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万家灯火中有属于自己的一盏,我感到无比欣慰。
现在,我的宝宝已经有10个多月了,婆婆在帮忙带孩子。宝宝满半岁后,我就出去工作了,目前是国际教育从业人员。老公呢,很顾家,工作也很稳定,能给我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我对现状还是挺满意的。
(我们的宝宝10个月啦)
这几年大环境不好,互联网上有句话:过去的几年很不容易,但是大家都过来了。好消息是所有人都不容易,坏消息是不容易的时代,可能才刚刚开始,未来几年可能会更难。
所以,活在当下,家人身体健康就行了。
记得有人说过:“我们每个人都有两次生命,一个是出生,一个是觉醒。”我想我的出生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美好的,因为苦难让我觉醒,让我更懂得人活着的价值与意义。
最后我想用我的经历告诉读者:人生宛如一副扑克牌,只要手里始终握着坚强、勇敢、前进的底牌,就能遇见生命中每一份精彩。你只有万分努力,才能看起来十分幸运!
【口述:阿梅】
【撰文:醉红颜】
【编辑:用心梦圆】
我们无法体验不同的人生,却能在这里感受不一样的生命轨迹,这里的每一张照片都是生命的点滴,每一个故事都是真实的人生,感谢您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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