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庚申之乱:易子而食,人伦丧尽,一场惨无人道的逃难史

饥荒年间,晚清一些村镇的屠宰场,会挂出一份特殊的羊肉价目表。

新鲜的,50文起。

死了的,15文起。

比一般的牛羊肉狗肉便宜好几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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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这就是「易子而食」。

01饥荒

晚清庚申年间,无锡县郎乡。

接连几日不下雨,日头昏沉,地里的稻谷都垂了秧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忍受的焦臭味儿。

「大哥大嫂,羊杂羊蹄菜肉,要不要?」

「多少钱?」

「50文。」

这几日,乡镇上多了几十个生面孔,都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据说是南边来的难民。

镇子里的富户士绅听见风声,大多逃了。

往日熙熙攘攘的集市冷清了不少,做生意的也换了一拨人。

肉贩子也不是以往那个泼辣大姐,变成了一个扎着头巾的年轻人。

他挎着提篮挨家挨户兜售,篮子里的肉不见少,裤兜却一点一点沉下来。

走到剃头匠苗云凤家里时,肉贩子笑得咧开了嘴,熏黄牙缝里几缕肉丝。

「哪里来的肉?」苗云凤问道。

「县城里的,刚宰了好几百头羊。」

苗云凤付了钱,拿了一包油塌塌的布包袱。

足足七块「羊大腿肉」,横着切下来,骨碴和肉皮都是白生生的带点儿红。

包肉块的也不是油纸,而是几件薄薄的旧衣裤,浸着油,满是土,像是从地里刨出来的。

5岁的金小宝隔着屋门,头上的小揪揪从缝隙里探出来,眼巴巴地看着两个人交易。

肉贩子眼睛挺尖,一下子看到了金小宝。

「大姐,你家这孩子,怎么卖?」

苗云凤豁然抬起头,眼睛刀子一样盯着他:「滚!」

肉贩子仍是嬉皮笑脸:「明白明白,等您想好……」

苗云凤气得踹上门。

「娘,什么是菜人啊?」

金小宝问。

苗云凤闷声闷气。

「不是让你别出来吗?」

金小宝呆着脸,愧疚地捻衣袖。

「爹说他饿了,想喝米汤……」

苗云凤不语,抽了一口旱烟。

老头子昏迷了整整三天,这会儿突然醒了要吃东西。

只怕是回光返照咯。

日子是一点一点变得艰难的。

这几年频有天灾,时疫不断。轰轰烈烈的旱情席卷了江南大地,谷物低萎,嫩芽枯死。

再加上,伊时清廷孱弱,民愤激起,长江边上烽火连城。

地租每年都在涨,衙门递下来的税款清单变多,偏偏地里的收成越来越少……直到今年夏天,长毛军开始攻城,长长的木头栅栏围住了城墙,和老百姓最后一条生路。

一开始,大家还能从被劫掠的粮仓、逃户的家里找到些许余粮。

然而天长日久,百姓不得耕织,难有粮米,待到能找到的谷物尽皆殆尽,事态发展开始失控……

苗家祖传三代剃头匠,通医术,擅推拿,善入殓收尸。全乡镇最大的一家棺材铺,也是他家的。

上门的客户,不论男女老少,不论死的活的,苗云凤总能伺候得舒舒服服。

坊间给她取了个绰号,「阎王剃刀」。

偏偏这些日子,城内死伤最多,尸体最多。

可没有一家人敢找「阎王剃刀」收殓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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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家……这么多棺材……总得给我留一份儿……」

苗云凤端着米汤进屋时,榻上的男人还在说胡话。

「给我留一具……全尸。」

旁边的金小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哭什么哭?不怕把贼招来!」苗云凤听得心烦意乱,厉声呵斥。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

甚至连门外猫狗的声音都渐远了。

男人浑浊的双眼对准了他,嘴里嘟嘟囔囔冒出来一些破碎的音节。

苗云凤心里一酸。

她是真想逃啊,可是舍了男人,儿子估计要怨她。不舍这男人,自己和儿子只能坐着等死吗?

02兵匪

夜晚,金小宝被一阵吵闹声惊醒。

玻璃窗外雾气未散,红彤彤的火光格外刺眼。

枪响声和哭泣声杂糅在一起,震得人心肝怦怦乱跳。

苗云凤闯进屋里,急慌慌地把他拉起来就跑。

「起来了小宝,外面进长毛兵了!快跟着去后山躲一躲。」

金小宝拉着门框不动,哽咽着问他娘。

「爹呢?爹怎么办?」

黑暗里,传来了男人孱弱的咳嗽声。

苗云凤咬咬牙,抹了一把眼泪。

「孩儿他爹,你别怨我,你乖乖躺在棺材里。此番……要是躲过了长毛贼,咱俩接着做夫妻。」

男人没有说话。

苗云凤上炕抱起了病人,奔到后堂,找了一口留下气孔的简易棺材。

做完这一切,娘儿俩拔腿冲往后山。

半夜,后山黑黝黝的,闪烁着不少火把,在林间带起一阵阵焦煳味儿。

金小宝模模糊糊看到许多熟脸。

隔壁家的风水先生、知县家的夫人和小女儿,还有好些官府的衙役……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只顾着赶路。

直到天从浓黑露出了鱼肚白,金小宝总算看到了目的地。

竹林深处千佛寺。

千佛寺在半山腰上。千佛洞,万窟山,四面有三边都是陡崖峭壁,底下围着一条湍急河水,唯有一条官府辟开的山路可以进入。

是个易守难攻的关口。

此时已经有几个戴着头巾的健壮男人站在山门处,睥睨着难民们。

金小宝想上去,却被按住了脑门儿。

「过路费!」

闻言,苗云凤立马赔上笑脸,从怀里掏出几张烙饼奉上,才得了一丝过路的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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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朱门之后,原本宽阔清净的庭院已坐满了人,黑压压地一直坐到千佛洞窟,空气中弥漫着悲凉的气息。

歇息的人表情疲惫不堪。衣服上都是野草毛球,头脸和手脚不少细碎的红痕,都是赶路时被划伤的。

苗云凤临走时带了一块蓝布背带,一竹篓干粮肉饼。

母子俩找了个蓄水的坑洞,就着一口雨水,一口饼肉,勉强塞饱了肚皮。

金小宝小声问他娘:「爹的棺材里,有肉饼吗?」

「有。」

「他渴了怎么办?」

「跟我们一样,喝雨水。」

「娘……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看爹啊,我想他。」

苗云凤习惯性地想抽一口旱烟,却发现没有带烟枪。

只能沉闷地叹了口气。

03屠城

母子俩在千佛寺一待,就是七天。

寺内早已没了粮食,厨房、菜园、贡品被洗劫一空,差点香烛香灰都给分食了。

山间能食用的野果野菜,甚至树叶、蕨草、藤蔓都被扫荡一空。

一度,观音土都成了人人哄抢的「美食」。

可大家都不愿意离开。

等啊等啊,总希望大殿上的菩萨突然显了灵,降世来救一救他们这些人。

甚至善堂里还有几个临时信了基督教的读书人,天天咬文嚼字念什么「耶和华」。

说是一个什么西洋神。

大家都觉得善堂里的人神神叨叨,可人家也真有办法。

饿了几天之后,善堂不知从哪里又搞来了一些羊肉,在大殿之前支起了一口铁锅,热气腾腾地下肉煮汤。

当天晚上,饿得头晕眼花的小宝,久违地分到了一碗肉汤。

破庙里影影绰绰的火光下,每个人的影子都黝黑而颤抖。

肉汤里的骨头很硬,一些老人的牙齿开始松动,失去了咬合嚼碎的能力,只好叹息着把它扔掉,只吸吮那层薄而柔嫩的肉皮。

第二天醒来,菩萨脚底下的地面散落了好多碎骨。

小宝挨个儿翻起来看,仿佛鸡爪的骨头,却要比寻常土鸡大一些。

这根本不是羊蹄嘛。

可苗云凤不让他开腔,脸色晦暗莫名。

「小宝,有些事,看破不说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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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小宝差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住在这破庙里。

直到这天下午,寺庙里爬上来一个伤兵模样的年轻人,打破了众人等待的僵局。

「他们攻进来了……见人就杀……底下的房子都给烧干净了……」

「好多女人吊死了,光溜溜地堆在河里……」

「你们……快逃吧……」

伤兵说完就咽了气,眼睛还直愣愣地瞪着。

寺庙里的空气里仿佛沉了块秤砣,压抑的氛围仿佛瘟疫般散开。

冷不丁的,有人突然开口。

「他身上穿的是长毛军的兵服啊,说的话,能信吗?」

「官兵屠城的事,还少吗?当初入关时,扬州不就……」

「天下兵痞都一个德行,以前那些守城的兵还不是都把老百姓当粮食!」

「可我爹娘,都还在山下的家里啊……他们那么大年纪……我想下山」

这句话不知戳中了谁的心窝,人群又沉默了一瞬。

紧接着,响起几声压抑的哭泣声。

「我也想下山……」

「下山!凭什么我们不能下山!」

「你下呗,没人拦着你。」

苗云凤在人群边缘听得明白,她默默退回了母子俩睡觉的坑洞,推醒了金小宝。

「儿子,儿子,我们该走了。」

金小宝揉揉眼睛。

「娘,这里有羊汤,我们干啥要逃……」

苗云凤捂住他的嘴。

「嘘,儿子别出声,娘带你去个好地方,想吃什么都有。」

这会儿还是白天,苗云凤没有走原来那条山路。

这万窟山,又名坟山。

她不知在这儿收殓了多少具同乡的遗体,路头熟得很,只是不好行走。

一路上坟堆被撬开的痕迹十分明显,棺材不翼而飞,尸体大多只剩下头颅和骨架,仿佛被什么野兽拖出来啃食过。

乱世之下,禽兽食人,百姓食土。当真是千古不变的规律。

04逃难

夜色将至,焦黑的废墟中仍闪烁着火光,空气中的呻吟声令人毛骨悚然。

苗云凤背着儿子悄悄回了趟家,家里果然已经被洗劫一空,连那几十口棺材都被拿得干干净净。

金小宝张了张嘴,四处寻觅老爹的遗棺,哽咽着不敢哭出声。

「爹没了……」

苗云凤抹了把眼睛,把金小宝从背上解下来,却侧耳听到了一阵奇异的声响。

「咻咻咻——」

又轻又响,不像是马蹄声,倒像是兵衣摩擦的声音。

「小宝,手脚快点,上房梁。」苗云凤顿时嘶声。

金小宝跟猴儿似的蹿上了柱子,又望着底下的苗云凤。

「娘……」

话音未落,被虚掩上的屋门却被一脚踢开,一阵下流的笑声挤进屋子里。

「找到人了!这里还藏了一个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