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图拍摄的是不认识的驴友,背景为乌孙古道阿克库勒湖(天堂湖),需要横屏观看
上二图:秦兽本兽,本次全程没有使用登山杖,证明了我的膝盖恢复得还可以
接下来开始今天的正文 ,令人伤感的正文。
今天出山了,先给诸位报平安,抱歉让你们为我操心了,今天从黑英山口出来直奔库车,没有意外的话,明天就回到西安了。
今天徒步了33公里,过了42条河,河水达到腰部高度的约占一半,河水很冰,脚部略有冻伤,好在太阳当空,更好在今天没有拔高,基本全是平路,虽然背着几十斤的包,但总体而言还算轻松,比昨天拔那个近乎七十度的坡轻松多了。
先报个平安,再说件路上发生的事,具体的游记回西安后更新。
小雨曾说我是招惹是非的体质,朋友,读者夸我爱打抱不平,关系好的亲友们,出于关心则说我是吃饱了撑得,让我少管闲事,我也觉得自己老能遇到很多意外的事,有的事甚至改变了我的生活,今天这件小事又触动了我内心深处的伤疤。
前天在天堂湖飞丢了无人机,当时我就决定必须还得再来一趟乌孙古道,因为我本次的目的就是在用无人机拍摄天堂湖,没想到风力有点儿大,直接把无人机给我卷到湖里去了。
这两天一直沉浸在丢失无人机的懊恼中,想到给老唐没办法交待(我答应过他谨慎操作),更加烦躁,琢磨着要买个抗强风的无人机,胡思乱想也就不太有走路的心思,心情不好也就没留意领队的话,一口气连爬几个大坡,把大部队扔下了约一个小时,累得气喘吁吁,心脏狂跳,翻过3800米的阿克布拉克达坂后连停都没停,一口水都没喝又继续拔脚怒奔,正走路间忽然一只狗斜刺里跑到我前面的路上,吓了我一跳,我这次为了检验自己的膝盖,全程没用登山杖,所以手里没东西,但也并不怕它,它要敢咬我,以我的身手和沉重的登山靴,一脚就把它踢下山谷,我盯着它,它却并不看我,而是目向前方,我横向挪开几步,给它让路,然后继续走,没想到它又走到我前面挡住我,回头舔自己的右后腿,嘴里发出轻微的哀鸣,我养过狗,知道这是在求助,我拿出手机开始给它拍摄,然后走过去看它的右后腿,发现那里有一个铜钱大的伤口,狗皮已经全然没有,凹陷下去,伤口一圈发红,但伤口里是白色的,因为那里蠕动着一窝蛆,顿时看得我大惊失色,心想这狗得受多少罪?(后来我截图数了一下,仅仅肉眼可见的,至少有五十多条蛆,伤口周围看不到的皮毛之下隐藏的地方,肯定还有不少,所以必须带它去正规兽医院才能处理)我知道狗听得懂人话,立即开始跟它商量:我现在没办法帮你,你跟我走到营地,那里有药,先处理一下伤口,再把你运到库车,那里有动物医院,我可以治好你,然后带你回西安,你看行不?你要是同意,就走我前面带路,不要跟我走散了。
它开始在前面带路,但是走了不远,开始往高处走,我怎么都叫不住它,只好也爬上去跟它说:这里很高的,我背着大包很累,一会儿变天了就麻烦了,要想活命就赶紧跟我走……它扭过头去看着石头不看我,狗如果想跟一个人走,它会看向你,走向你,摇尾巴或者蹭你裤腿,但如果把头扭到一边不看你,这是在告诉你它不想理你,或者不想跟你走,我着急起来,上去摸它的头,摸摸它的下巴,跟它说好话,我说你留在这里会死的,我在这里也救不了你,我打算用手揪出它伤口里的蛆,可是我没有指甲,那个洞比较深,也很小,我的手伸不进去,我拿了一根树枝准备挑出来,结果刚一靠近它又冲我龇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估计是怕疼,如果人多还好说,一起按住它我也能给它清理伤口,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不敢,而且凭这几天一起走下来的感觉,我确定除了我,没人愿意既冒险又花钱救一只狗,最要紧的是,无人区的天气说变就变,一分钟前艳阳高照,一分钟后又大雨瓢泼,所以人人最珍惜路上的时间,都想着早早到营地搭帐篷,没有人会为一只狗停留哪怕一秒。
我扔下树枝又走到它前面抚摸着它的头,用脸颊蹭蹭它的头,轻声劝它跟我走,它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呼噜声,甚至还轻轻蹭了蹭我的脸,我托着它的下巴看向它,它目光温和,但是黯淡无光,全然没有求生的欲望,我的心开始往下沉,凭我的体力是把它弄不下去的,我退后一步跟它说:你要是想跟我走,就把头扭过来,走到我身边来,不然咱俩不能这么耗下去。
它看向石头,不看我,我忍不住又走过去摸摸它,劝它,但它始终面向石头不肯扭过头来,我心里难过极了,但是毫无办法,硬着心肠转身下坡。
在我前面还有好几支队伍都从这里经过,不知道这只狗是不是曾经挨个求助于他们?还是只走向了我?如果它曾经很多次向路人求助,那就说明它失败了很多次,而我,也又一次让它失望了……我知道我走之后它必死无疑,走出去不到半公里,我的情绪绷不住了,坐在路边哭泣,又担心后面的人追上了看见我哭太难为情,起身狂奔了几公里,看看身后无人,这才放心流泪,我在想:它肯定已经孤单很久了,被他的主人和伙伴抛弃很久了,所以才主动向陌生人靠近求助,它没想到陌生人救不了它,只能到营地或者库车市区才能救它,而它不想离开家乡,所以只能和我就此别过,也许,对它来说,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能得到一个陌生人的安抚,对它而言已经是最大的慰藉,不过它不知道的是,这个陌生人又将在无数个日子里想起最美风景里最可怜的一只狗……
上图:这是它留给我的最后的背影,好像在说::你走吧,别管我了。
抑制不住地,我又想起了达娃,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前年再过五道梁当初遇到她的地方,除了冰冷的空气和脏乱的环境,依然是一片荒芜,什么都看不到,风沙一起,又眯了我的眼睛我也分不清那是泪水还沙子进了眼睛……
年少的我救不了一个人,中年的我救不了一只狗,在无数的人和无数的狗之间,我见到无数让我或愤怒或落泪但终究都无能为力的事情……我有深深的无力感。
掏出手机想要拍一段风景忘掉这件事,却说出了我自己都没想到的话:再见,乌孙,我永远不会来了。
上帝给了我一颗悲悯的心,却没有赐给我帮助他人的能力。
结语
我知道有人会说,不就是一条狗吗?至于吗?在我看来,那不只是一只狗,更是一个正在遭受痛苦的生命,不管人还是狗,来到这个世界上,都应该被珍惜,得到善待,可是我们的世界,有太多的生命被祸祸,太多的文明被糟践,除了让人心痛,也实在无能为力,作为普通人的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只要遇到这样的机会,一定会尽可能做些什么,尽可能少给自己留些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