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问:据相关数据统计,近一年来,上海核心地段的高端写字楼物业被多个地方国资纳入囊中。冯叔,您认为国资机构奔赴上海买楼这一现象背后的原因是什么?国有资本购买这些写字楼是为了保值增值吗?
冯仑:我觉得这件事体现了两个变化。
第一,国资及其系统的投资行为变得更加市场化,能够开始跨地区进行投资。以往我们看到的国资相对保守,都在本地区做一些投资,而且在选择投资项目时,更多考虑的是公共性甚至是非经济因素,而现在,包括新疆、河南在内的国资已经非常市场化。
这种变化的具体表现是,这些地方的国资不约而同地在上海楼市低点购买了整栋写字楼。如果地方国资能够按照市场逻辑、企业逻辑和投资逻辑选择投资地点和项目,那么这种变化是积极的。不仅有利于国资的自身发展,也对当地经济的发展起到推动作用。
第二,这一现象也表明在房地产整个行业面临发展瓶颈,甚至是一些非住宅性的商用物业租金和出租率都在下降的情况下,上海仍然是一个极具吸引力的市场。回顾过去一百年,哪怕经济形势不佳,甚至是战乱时期,上海始终是经济发展最好的地区之一,一直有大量经济活动发生。
所以上海经济具有很强的抗跌性,其开放性、外向性,以及作为重要金融中心的功能,使得在其他地区投资环境趋于谨慎的情况下,投资者仍然看好上海,并愿意在上海进行大规模布局。
02
问:早期您提出「学习万科好榜样」,万科的热度也一直居高不下,很多企业对万科的制度、流程乃至一些战略都竞相效仿。然而,一些企业在学习万科不成功之后,开始摒弃、怀疑万科的做法。冯叔,您觉得就当下经济环境而言,民营企业还可以向万科学习什么?
冯仑:第一,万科是最早在中国建立职业经理人文化的企业,有专业经理人,每件事情都做得很仔细,这和其他企业很不一样。
第二,学日本。早期,万科在管理方面学习了日本企业的经验。相比之下,当时许多民营企业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更多的是模仿江湖中的「大哥」文化。万科则不同,他们学习了日本企业的管理方式,并且与日本一些企业有合作。最多的时候,万科公司里有几百名日本员工。这种跨文化的学习和合作,使得万科能够在决策方面做得更好。
比如说,当时很多公司在做混改,私下我也问过王石,要不要MBO?王石曾说,「如果我要MBO,我就得借钱,可能会成为重要股东,但借钱要想办法还钱,就得靠股票市场。这时,注意力自然转移到股票上,而不是产品的质量上。如果钱还了,那么我就是个比较重要的股东。如果企业的发展需要再融资,我就有两种选择,要么股权稀释,失去控制权,要么融资跟进。如果我不借钱,又要保持控制权,那公司就不能一直融资,但不融资就不能发展;如果公司不断融资,我又没钱一直跟,那也会失去控制权,和不做MBO没什么区别。所以干脆不做。」
另外,王石在股东的选择上也很独特,比如他一直坚持让国企作为万科的大股东。他本可以不让国企控股,但他认为这是民营企业在中国可持续发展的方式。从深圳特发转到华润,再到深铁,万科的大股东一直是国企。这种选择与许多民营企业不同,但也正是这种选择,体现了万科独特的战略眼光。
事实上,每个成功的企业,都在同一时代、同一行业、同一领域中做出了一些与众不同的决策,这就是成功的关键。因此,我们需要上商学院,研究为什么他们能做出不同的决策,而不是仅仅关注产品质量、人才管理、企业员工培训等大家都在做的事情。
正是这些与众不同的决策,使得万科在公司治理方面表现出色,并且从很早就开始制定规范化的管理流程。规范到什么程度?我记得万科在跟另一家公司发生冲突的时候,有两件事情很特别。
第一,这家公司一直试图挖掘万科的黑料,但一直也没发现什么,反而它自己的黑料不断被揭露。这是因为万科自上市以来,公司治理就比其他企业更加规范。万科早期学习了日本的管理模式,此外,王石从一开始就定位自己为经理人而非老板,确保公司治理透明化和规范化。
第二,这家公司当时花了大价钱挖万科的人才,甚至开出上亿元的高价,但没有一个人离开万科。这就是万科成功的地方。
拒绝挖角的理由也特别有意思。一位员工直接说:「从进入万科开始,我就没想过发财的事。万科给我们这些经理人定了合理的工资,我从大学毕业就加入万科,20多年里从未想过靠发财离开公司。万科是一个做事的地方,不是发财的地方。你给我开这么高的价格,让我投靠你,我反而害怕,因为这与我几十年的信念不符。而且你说给这么多钱,也不知道能发几次。」
这是万科最有价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