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霞姐。
我们采访记录的老兵,都是各有各的特长,而抗美援朝志愿军老兵王政科爷爷,最大的特长就是善于学习。
王爷爷今年92岁,在讲述时,也是秒变回七十年前那个初上战场的18岁新兵。
记忆中,有勇敢,有智慧,更多是在战场上如何学习,部队里怎么成长。
王爷爷很用心,把在炮火中学到的经验总结成一本秘籍,放在今天的故事里。
正是这些经验,让他从危机四伏的战场上,全身而退。
1950年10月10日,我报名参军了,离18岁还差一个多月。
到部队一看,班上的人都比我岁数大,二十多岁,三十多岁,连四十多岁的都有。
我还什么都不懂,就跟着老兵从头学。
每到一个地方住下,老兵有的去扫地,有的去挑水,赶紧忙起来。他们干什么,我就跟着他们干什么,开始我还不懂为啥做这些事。
后头就知道,是要处好军民关系。
只要我们住过的地方,都给扫得干干净净的,要没有水了,我们去把水打得满满的。
有时候,水井很深,开始我还不会,老打不起来,是老兵过来教我们,桶丢进去,提着绳子,摆桶,摆起来水不是就进去了。
打枪,打炮这些,更是要主动去问老兵。
瞄准的时候要三点成一线,要用眼球对着枪杆上的一个缺口,再对着那个目标。扣扳机的时候,心中不要慌,要屏住气。
总之,我跟着老兵学习了很多。
当时一心只想着保家卫国,没有意识到学习经验的重要性。甚至见识了战场残酷,还想着在战场上的生死只能听天由命。
但仔细回想,正是这些经验,让我活了下来。
我是重庆万州人,生于1932年。
我家那个时候人多点,有哥哥姐姐,还有一个弟弟,一共七八个人。
我父亲一边务农一边做点小生意,家里生活还过得去。
我8岁开始上小学,每期都是班里第二名或者第三名,父母、老师都喜欢我。
到47年我父亲就去世,就没人做生意了,说实话,生活真苦。
那时候政府还是国民党,老百姓都管他们叫刮民党刮民党。
三天两头地要来收税、要交粮,昏得很呐。
我15岁就辍学了,干农活了,削啊铲啊背啊,啥活儿都干。苦是苦啊,但也做下来了。
解放之后,共产党分地,家里慢慢变好了。
明显感觉共产党的政策和国民党的政策不一样。
所以等到1950年,看到了国家的招兵宣传,我就想去参军。
为这事,我做了很多母亲的工作,母亲50多岁,观念跟村里老人一样的了,不希望儿子参军去。
她见到国民党抓了那么多人出去打仗,好多人都没回来过,她也顾虑我。
我劝她,说你不要害怕,没有事,打仗有那么多人,也不是看我一个。
我说,你要相信你的儿子,我也不是个笨蛋,我会自己照顾自己。
我还说,我现在就知道干点农活,啥也不懂,我也想出去闯一闯,以后有出息了再回来,不是很好吗。
母亲听听也觉得有道理,说那你去嘛。
但母亲也说,出去就没人照顾你了,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叮嘱我,一定注意安全。
村里跟我一道参军的还不少,四五十个人。
出发前,母亲还特别弄了一块肉做给我吃,吃完肉我就走了。
我到部队后,分到了中国人民志愿军第12军31师92团轻炮连,刚开始什么都是跟着老兵学。
训练结束后,我们就坐火车到丹东宽甸车站下车,补充粮食弹药,等了大概一周时间。
1951年3月21日,我们12军就徒步进入朝鲜了,从宽甸连接朝鲜的一座浮桥。
此时,美军已经将战线推进至三八线附近。
4月初,美军越过"三八线",计划从中朝人民军队侧后登陆,配合正面进攻,将战线推进到平壤、元山一线。
我所在的志愿军3兵团已开赴朝鲜,连同9兵团、19兵团集结完成,我方形成优势兵力。
为了挫败美军的登陆计划,夺回战场主动权,我志愿军决定在美军登陆前发起抗美援朝第五次战役。
计划先从西线实施突击,越过三八线,直逼汉城。
4月22日黄昏,中朝人民军队在全线发动反击。
第3兵团从正面突击,另外两个兵团从两翼突击并迂回,分割围歼当面之敌。
我所在的12军正面对敌,突破后在涟川以北遭到美军抵抗。
到自己上了战场才知道,战斗打起来,很残酷。
心中想家吗?那个时候顾不得了,想也没有办法。
心里想的是什么呢,是保家卫国,就是为国家捐躯,也是光荣的。
这样想,就啥都不怕了。
战斗一开始,敌人的坦克就冲了过来。
我所在的是轻炮连,看见坦克就要开炮打。
炮一开,炮筒前头喷火,后头也喷火,一喷火就暴露了目标。
大部队不敢恋战,赶紧撤退,换个地方再打。
我虽然是新兵,第一次上战场,但是不慌,前面有老兵带着我们。
甚至都没感到紧张,一心想消灭敌人,你不打他他就打你,得把敌人都消灭完,没有了战斗力,才可以结束了。
我们本来是一整个连,或是一个排,组成一个大三角打。
打完之后,要是没有撤退命令,就大三角守在山头,等到敌人支援力量攻上来,就继续打。
5月16日,第五次战役第二阶段开始。
当时我所在的第12军31师91团,担负着东线集团向敌纵深穿插的任务,我们就到了凤严岭这个地方。
头天我们进去的时候,意外缴获了与我们交火的美国地面部队的信号布板。
信号布板是地面部队用来和空中部队联络的,上面标识着美军地面部队的所在位置。我们把布板搅乱了以后,就按着布板上的标识走。
这样美国飞机就分不清楚我们是志愿军还是他的部队,不敢轻易投弹,飞机威胁不了我们,我们就一个劲儿往前冲。
没了飞机威胁,地面部队的战斗也非常激烈,我记得那天,一会冲上去,一会跑下来的,那就是拉锯战。
最后还是老天爷帮着我们的忙,下起来倾盆大雨。
我们趁这个机会,抢占一些山头,把敌人就堵在了一条山沟里面。
朝鲜的那个山很陡,只要雨下下来,水马上就往下流,洪水涨起了以后,就把美国鬼子堵在那条山沟里头。
等第二天,我们就发起猛攻,消灭了好多敌人,还缴获了好多汽车,好多大炮。
可惜我们没有司机,开不了汽车,没有汽车,炮也拿不走。
那怎么办?就用手榴弹丢在那个炮筒里头,把带不走的炮、汽车都炸了。
处理完这些,部队就开始往后头撤,不知从何处来了一批敌人,向我团发起攻击。
敌人坦克在后面追,我团的步兵分队用炸药包、爆破筒、手雷,炸毁了两辆坦克。
撤退的时候,我们还拿起美军的信号布板,结果飞机识别出来不是他们的人了。
很快,第一波飞来了12架F84战斗机,给我们一顿狂轰滥炸。
12架刚走,又来了12架F51飞机,我们叫他黑寡妇,先打机枪,再投炸弹,最后是凝固汽油弹。
凝固汽油弹厉害,只要给沾到哪怕一点,马上就着火,好多战士烧得焦头烂额。
这一天,光我们团就牺牲了300 多人。
更要命的是,团里电台也被敌人炸毁了,我们第92团和师部、其他各团都失去了联络,成了孤军。
当时志愿军粮食弹药已经消耗殆尽,决定全线开始撤退,唯有我团失去联系,尚未得到撤退命令,仍在深入敌后,向南进攻。
整个团完全陷入敌人的重重包围。
我们就只能固守在一座山头,大量伤员难以处置。
三百多烈士遗骸只能就地埋葬,挨个挖个坑,把遗骸放下去,盖件衣服,把土填上了,没办法。
想想看,一个团就一千人,一下牺牲三百多人,有的连没剩几个人了。
有指挥在的时候,还能有序登记一下牺牲战士的姓名。现在就剩那么几个人,也没人指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很多战士连名字都没有。
晚上,敌人的播音机在天上呐喊:中共官兵们你们被包围了,快投降吧。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意志也没有丝毫动摇,坚信能突围出去。
就算突围不出去,我们也下定决心和敌人拼了。
最大的困难,就是没有粮食吃。
干部、战士都一样,都是挖野菜,就是国内的灰灰菜,朝鲜也有。
挖出来,放锅里一煮,也没得盐没得油,怎么可能吃饱。
被包围的三天,我们就是这样子过来的。
这三天里我一觉没睡,倒也不是没时间,但我总是睡不着,心里不是滋味,刚上战场可不能当俘虏,想的主要就是这个。
在第四天的晚上,侦查连通过侦查,搜集情报,了解地形后,知道哪个地方有敌人,哪个地方没有,选择好了突围的途径。
留了小分队固守山头,埋上地雷,掩护大部队,等部队撤完再往后撤。
团里下达死命令,任何人不能发出响声,谁发出了响声就枪毙谁。大家身上背的铁锹啊、水壶啊,都捆绑好。
没有发出响声,更没有咳嗽的,到晚上我们从半山腰钻出去,悄悄突围出来了。
突围的路上也很难。朝鲜的那个山上,树都是密密麻麻的,老百姓砍柴火,所以树杈都被削成一个尖一个尖的。
我出发前穿上的衣服,还是新的,等我们从山头突围下来,衣服上的线都被树桩子戳烂了。
第五天,我团终于在杨口和师部汇合,师长赵兰田和团长李长生抱头痛哭。
得知我团被包围后,军长就下令师长带着部队走,师长不走,说你要走,就走你的,我还要这个团。
师长就到杨口这个地方,派他的警卫兵来接我们,我们团长没让他失望,等到了。
第五次战役,敌我双方投入兵力百万人,规模很大,持续时间很长。
志愿军也是苦得很,一是没有吃的,二是一天到晚就是行军,身负60多斤的装备,每晚上行军80至120里路,一点没有休息。
天亮时就地隐蔽,稍有不慎就遭到空袭,随时紧张得要命。从4月份开始,一直持续到7月份打下来,这段时间几乎都是这样过来的。
没有人能洗一次澡,身上那个汗出了一遍又一遍,衣服都变成硬的了,跟那个皮一样。
身上还有虱子,一摸就能摸几个下来,当官的也一样,都可以抓到虱子出来。
那段时间真是难。
我记得,有一晚我们连里牺牲了一个人,是山西人,叫王三喜。
我们在行军途中被敌人发现了,机枪扫射的时候,我们还在一直纵队往前走。王三喜是走到最后的一个人,不知道怎么搞的,子弹把他打死了。
等到我们行军到前面的一条沟里面以后,一起的人说,三喜不见了。
他身上还带着我们炮上的零件,我们就派人沿路去找他。
看见他就躺在那个路边,已经没有气息了。
他和我一样还是个新人。
我作为一个新兵,几次战役下来,也总结了很多经验。
开始的时候,听敌人的枪声和炮声也听不明白所以然。
后来总结经验知道了,像噗嗤噗嗤的炮弹声,就说明离我们非常近,要小心躲避;要听到呜呜的声音,那就是离我们比较远,不要害怕,该干啥就干啥。
第二个经验就是不能懒,到战场上要你挖散兵坑、交通壕,你就老老实实挖,这是保命的。要是懒了不挖,遇到敌人扫射就完了。
还有一个重要的教训,进朝鲜之前,我根本不懂,行军的时候,因为鞋小脚肿得很,简直是自己给自己穿小鞋,痛苦死了,所以后来领鞋的时候,我就知道要领大一号的。
还有,鞋里面要有沙子、线头,都要清理干净,开始也不懂,走得都是山路、土路,脚上都起了大血泡,吃了不少苦头。
我们还有一个战士,因为脚上起泡,突围的时候,只能自己爬着走。
我们还有任务,也还有自己的东西背,没有力量来带他了。给了他几个手榴弹,给了点粮食,叫他自己在后头慢慢爬。
他还不错,非常坚强,最后真的爬回了杨口。
就他一个人,恐怕爬了有七十里路。
坚持到51年下半年,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善。
我们的高炮出国了,我们的飞机也出国了,敌人的轰炸就没有过去那么残酷了。
我们能把东西运到朝鲜来,国家大力支持,反正有好吃的东西,都往志愿军送。
像什么粉条,什么木耳,什么海带,什么那个五香豆腐干,还有那个鸡蛋粉都运下来的。
我对这些吃的印象还很深,因为之前吃不上饭,饿得慌啊。
有饭吃了,就没有后顾之忧了,我就一心想把工事修筑好,挖好坑道,就这么个心态。
修筑坑道的时候,为了抢时间,也是黑天三班倒。
通过8个月的努力基本上防线修筑好了,就不怕敌人来登陆作战了,有信心也有底气了。
为什么志愿军在三八线上能够站住脚,就是凭坑道、碉堡。所以坑道战术和修筑工事的贡献,不可低估。
敌人打炮的时候,我们的战士就在坑道里面躲着,可用很少的人在战场上坚持住。
你一停止进攻,我就从坑道里面出来,占领阵地,再打敌人。
在防御战斗中,我所在的炮连,战斗班排把炮都推到前线,配属于阵地上的步兵连队负责防守。
连部和剩下的勤杂人员,都在后方组成运输队,往前方运送弹药粮食。
战士有好也有不好的,那就比一比,有老战士也有新战士,那也让大家看一看这个人怎么样。
我虽然是个新兵,连长发现我这个人比较机灵,学东西积极,训练的精力也集中,就让我当了通讯员,平时负责照顾连长的生活,保护连长安全。
作为通讯员,我还把所有勤杂人员组织起来打坑道、挖防空洞。
打坑道也是非常危险的。
我在挖坑道的时候,上头掉下一个碗大的石头,正好砸在我的腰上,当时就把我砸趴下去,起不来了。
后头战友把我抬回住的地方,在床上趴了半个月,慢慢养回来了。
那是我最害怕的一次,我担心自己以后就残废了。
留下的后遗症,就是我现在腰不好,站不了十分钟就直不起来了。
身体恢复之后,我仍旧是积极表现,继续挖坑道。
在坑道里面放炮,有炸药爆炸之后的烟,但是要躲,十分钟八分钟根本散不出去。
为了赶进度,顾不上那么多,我的眼睛给烟熏得看不清。
我在那个班也很特殊,战友打炮眼炸坑道,要掌握那个钢钎,其他人都不会,打出来的炮眼就是个三角形,都钻不动,只有我掌握这个钢钎,没打出三角眼来。
基本上每次打炮眼,都是我掌钎的。
一锤下去,钢钎前飘起很大的灰,对我的眼睛刺激特别大。
我根据这个情况,想办法把那个草套在钢钎上,再浇点水,这样子就可以减轻一些灰尘上来。
还有抡大锤,打八磅的大锤,打个十下八下还可以,再打手就被震麻了,没有劲了。
都是你打一会儿我打一会儿,那也很危险,打得不准,没打在钢钎下,弄不好一下子打在我的头上。
但是这些工作,相比前线的战士,也就是出点力,不算什么。
巩固阵地的时期,也得防止敌人来进攻。
只不过那个时候,在阵地上作战,跟之前旷野上作战不一样。我们有工事,有坑道、地堡,美军的轰炸也能防一防,伤亡没那么大。
晚上我们还需要去阵地支前,今晚你去,明天他去,我们连都是我来安排的,大家轮着去,但我是每天晚上都要带头去的。
有一个勤杂人员,背的东西也不是很重,但体力弱走不快,我就先一步把东西送到阵地上去,再返回去帮他背,叫他赶快返回去。
朝鲜的冬天,五六点天就黑了。这个时候,背着粮食弹药往前面阵地走,路程大概有十一二公里,得到夜里一点才能返回住处。粮食都是50斤一袋,一人背一袋。手榴弹,一个人起码要背一箱。
冬天下过雪,路面结冰,不能走大步,只能走碎步、小步。大步,一滑就滑倒了,走碎步,滑一下还不要紧。
这种路,走惯了也就好了,知道怎么对付地滑的问题了。
没有经验的,走这种路,走一步摔一跤,走一步摔一跤。
有一次我送完东西,和另一个战友一起往回走。他没走过这种路,总是摔,我就不摔,看着好笑。
这一路还要过封锁线,不是一个封锁线,是几个封锁线。
敌人晚上打炮,也好像没有目的,没什么规律,就是乱打,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到,只能慢慢摸索打过来的一些规律。
比如先要观察敌人的火炮打在封锁区域的大小,能绕过敌人封锁区域的就绕过去。
实在绕不过去的,就要先接近敌人封锁区域边缘的地方,利用敌人打炮的间隔时间,拼命往前跑,不能待得时间太长,直到跑出封锁区域外才能休息。
有一次,我牵了一个灰白色的大骡子。
这头骡子非常有经验,一听到敌人炮弹打出来,声音不对头,就拼死拼命地往前跑。
我拉着缰绳就拉不住它了,也跑不赢它,我只好把这个缰绳丢了,叫它自己跑吧。
我就顺力躺到那个土坎下头来,结果那个炮弹打下来,正好掉在我那个地方,离我也就两三米远,万幸是个哑弹,没爆炸。第二天我再支前时,路过那个地方看,直接吓一跳,那个炮弹,可粗,也很长,要是砸到我,人也就没有了。
我还遇到过一次封锁线,下面是条河,上面是一个悬崖绝壁,当中修了一条公路。
过的时候,非得从那条公路走,别的就没地方走,结果敌人就封锁这一段。
夜里我过那个地方的时候,就闻到那个血腥味。前面走过的人,被敌人打死了七八个,就在那条路上躺着。
战场上,死一个两个,不要紧,死多了,那个血流出来,血腥味汇在一起,很难闻,闻到就让人要呕吐。
我对那个气味印象深刻。
闻到味,我拼命地跑,不要命地跑,就跟那个百米运动员一样,跑完上气不接下气的,衣服全部汗湿了。
我感到严重脱水,到能喝水的地方,用部队发的洋瓷碗,足足喝了5碗水。喝下去,感觉才舒服了嘞。
晚上支前回住所,也是睡到天亮就起床。
作为通讯员,早上我还要给连长、指导员打洗脸水,晚上给他们烧水洗脚。
白天还要到山上打柴火,再从山上拉下来给炊事班。炊事班有时候忙不过来,也要帮他们忙,这些都是我自愿的。
当时晚上有个排长带队,对我比较了解,他看到我不光每天晚上支前,还要帮助别人,说我表现好。
于是,在51年7月25日,我光荣地成了一名共青团员,半年多,成为了一名共产党员。
我因为支前的表现,还立了三等功一次。
到了1952年下半年,双方已僵持一年多,谈判也没结果。
中朝军队取得了秋季反击战的重大胜利,敌人处于被动状态,为了扭转被动局面和在谈判桌上的地位,敌人集中全力争夺五圣山。
五圣山是朝鲜中线的门户,失去五圣山,中朝军队就要后撤200公里,退到无处可守的平原。
因此,五圣山必须死守。
美军为了夺取五圣山,出动了6万余人兵力,动用320余门重型火炮、27辆坦克、47架飞机。
我军只有4万多人,武器也比不上他们,处于劣势。
52年10月14日,美军借助火炮、飞机的掩护,分多路向我537.7高地和597.9高地发动猛烈攻击。
这一天,30余万发炮弹、500余枚航弹,把两个高地炸低了两米多,寸草不剩。
前线的15军,依托坑道和野战工事,用步枪顽强战斗,坚持到10月18日退入坑道,表面阵地才第一次全部失守。
10月20日,收到志愿军三兵团关于上甘岭7天7夜的战况通报,我们才了解到前线战况有多么激烈。
11月2日,我所在的12军,派出31师91团和93团半部,经多次反复激战,终于将597.9所有阵地全部收回。
阵地稳固后,我所在的92团和93团半部于11月12日返攻敌阵地,收复了537.7阵地。
争夺这个阵地,我军经过了123次的反复冲杀,消灭敌人2000余人。
整个上甘岭战场上,我作为连长的通讯员,一直跟随在连长身旁。连长上前线,我也跟着上前线,他到后方了,我也跟着到后方。
需要通信的时候,我就把信收藏好,把信送去目的地。
上甘岭中,最紧张的时候,就是反击了。
反击前,我们轻炮连就要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比如用82迫击炮,就要提前把引信装好。
来和争夺阵地的战士配合好,需要打多少炮我们就打多少。
上甘岭的战斗结束后,经过中美双方来回轰炸,597.9和537.7两块高地都变成了焦土。
我在阵地上查看情况时,为了知道大概有多少次炮击,特意数了数现场的痕迹。
我在一面红旗上就看到381个洞,在一个木桩上就能看到32块弹片。
部队里也发现了贪生怕死的,作战的时候退到后面。
这些逃兵被关押起来,开宣判大会,会上教育大家要爱护朝鲜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开完大会就拉出去枪毙了。
虽然看不到人,但我们都能听到枪毙的枪响,战场就是这么严。
没这么严的纪律,打仗了都往后面躲,还能打赢吗?对得起牺牲的兄弟吗?
所以,怕死别当兵。
上甘岭战役结束后,我们部队又马不停蹄奔赴到朝鲜东海岸参加反登陆作战任务。
在东海岸赶修多条防线,主要是盖住房、打坑道、挖战壕。
没想到,却发生了一次大事故,是我们连里损失最大的一次。
修坑道的时候要用钢钎,那钢钎就必须要把它淬火,不淬火就打是不行的。淬火之前,要打钢钎,用到打铁的铁砧凳。
我们本来是没有砧凳的,我们团队那两个战工,一个叫唐天顺,一个叫李双亭,他们就把炮弹捡回来,掏里面的炸药,掏空了以后把外壳用来做砧凳。
之前挖坑道没有足够的火药,也是去捡美军投下来的炮弹用,一直都好好的,但偏偏那一天捡回来的炮弹就出事了。
那天还有很多来参观学习的,大家吵得很,结果掏炸弹炸药的时候,炸弹爆炸,把两个战工都炸死了,还炸死个朝鲜老百姓,好几个受伤的。
本来头一天晚上,是让我和李双亭第二天到之前的驻地去拿马吃的草料,结果,临睡觉的时候,排长让他别去了,让他去弄那个钢钎。
所以,第二天是我和其他战友去的,我们拿完草料回来刚过一座大桥时,遇到了我们82炮连的人,他说你们连里出大事了,死了好几个人的。
等我心急火燎赶回来的时候,死的已经抬走了,可残酷了,四肢都打掉了。
抬走的时候,那个人还问周围的人,问我会不会死呀。
大家安慰他说,你不会死不会死,我给你保障。没想到,他就这样死了,太可惜了,现在我还有他的相片嘞。
战场上,该怎么死,好像是有命注定的。
朝鲜的夏天经常下雨,坑道里面很潮湿,我的支气管炎就是因为那时候太潮湿染上的,犯了一辈子。
后来我嫌太潮住得不舒服,就搬到一个搭的草棚子里面去了。
那一天晚上下大雨,我听到上面那个响声不对头,就赶快往外头跑。等我前脚跑出来后,后头搭起来的房子就都塌下来了。
没想到,有个朝鲜老百姓的猫怎么也睡到我这边来了,结果我跑掉,把猫砸死了。
还有一次,就是我们在东海岸修筑工事,建房子的时候,遇到一块大石头,准备放炮炸开。
那是中午 12 点了,下面准备放炮了,我们1排排长,也下来坐在一个门口。结果下头一放炮,那石头飞过来,就砸到一个柱子上,再一反弹,正好砸在了他心脏上,排长当时就死了。
人呐,该怎么死,说起来好像是听天由命的。
但躲也躲不了。
所以,在战场上怕死吗?
根本没想到怕不怕的问题,总在想到什么呢?
就想反正是那 100 多斤,不知道哪一天为国捐躯了。在战场上,一天到晚也忙得很,没有时间想家,也没有条件和家里通信。
我也不想写。给家里写信,只会让他们担惊受怕。
1953年7月23日,中美宣布停战,心想总算结束了,特别想回家一趟。
我母亲年纪也大,我想回去看看母亲,她一定担心我,等我的音讯。
但是还是回不了家呀,虽说是停战了,但是不允许下阵地,还要原地待命,随时准备战斗。
咋回家呀?想也是白想。
直到第二年4月,我们3兵团,才从朝鲜悄悄撤回国内,不允许大张旗鼓,让敌人知道。
部队将我送到军事院校补文化课、学军事,也没有回家。
我在炮兵第五预校学习两年,56年底转到中国人民解放军沈阳高射炮兵学校学军事,由于表现突出,被评为优秀学员。
回家的愿望,还是在1957年的时候才实现。
我趁假期回到重庆万寿的农村老家,我从18岁离家,25岁才回家,母亲也六十多了。
母亲见到我以后,这才放心,见她流眼泪,我也跟着流眼泪。
59年3月,经毕业考试成绩优等,授予少尉军衔,还被分到高射炮校训练部当教员。
学校里,像我这样上过战场的人并不多,但我只有初中文化,学员却有高中的、大专的、大学的。
一想,我不能给人家教错了呀,我就像新兵入伍时一样,赶紧去向老教员学习。
听他们的课,学习他们教学的方法,有不懂的地方,虚心向老教员请教。我还反复试讲,满意后,请老教员听课,听他们的建议,再修改教案、再试讲。
直到老教员和干部听完,说我可以去教课了,我才上了我的第一堂课。
踏上人生新征程。
在战斗中学习战斗,边学边战斗,边战斗边学习。
因为勤奋好学,善于总结,战争结束后,只有初中学历的王政科爷爷成了军事教员。
他从教单一武器到教多种武器,从教国内学员到教外国学员,从一般教员升到教学组长。
他领导的教学组,还多次被评为先进教学组。
这股沉着钻研的心劲,无论在战场上还是在工作中,都是行得通的。
82年转业回到地方,王爷爷担任中学校长,也做出了很多成绩。
王爷爷退休后,写了自传,把战场上的经验详细总结下来。
这些经验,是他和战友用生命换回来的,很珍贵。
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善于学习,就是善于进步。
善于学习、勤于学习、终身学习,不分年代,不分年龄,也不分工作岗位。
新的一年,和大家一起学习。
编辑:思聪 霞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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