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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未盈‍‍‍‍

今年FIRST主竞赛评选竟然没有最佳剧情长片?到底是怎样的平庸,才能让评委们无片可选?

评委会主席管虎在媒体见面会上直说了,“今年主竞赛虽然很多元化,也都是当代性的题材,但是过多集中于自己的私密经验。我们不是拒绝个体私密经验,但年轻人应该把胸怀打开,看到各个社会阶层的困惑。”

管虎这句话说白了,就是创作者只关心自己那点儿事,很少关心社会热点问题。关心自己是青年创作者不可避免的问题,毕竟每个人都是从写自己、拍自己开始创作的。但如果完全不顾观众感受,只想着做高深莫测的艺术表达,这种创作模式说好听点叫艺术探索,说难听点就叫自恋自嗨。

那么青年导演如何才能跳出自嗨怪圈,从小众走向大众呢?

找社会热点话题

要回答这个问题,先让我们从FIRST讨论度第一的电影《上流》开始聊起。

《上流》在FIRST火到什么程度?火到骨朵在路上随便遇到的影迷都在讨论这部电影,主持人甚至说“来这届FIRST没看这部电影相当于没来”。这部电影极具社会价值,它最吸引观众的地方,就是真实地展示了互联网博主“人前上流,人后下流”的反差生活。

《上流》讲述了一个小镇女孩陈子怡来到大城市,签约了一家MCN公司,意外因为一个揭露财经大V洗稿的视频爆火,被公司老板Evan打造成“锤姐”人设。陈子怡开始在互联网上各种打假,锤“恰烂饭的健身博主”,锤“洋博主卖爱国人设”,锤“癌症病人博同情”,但没想到网暴加速了癌症病人的死亡,锤姐反被全网爆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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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翻身,陈子怡决定揭露MCN公司的黑幕,曝光Evan职场PUA她的真相,于是网络舆论开始一边倒地骂Evan。可是当Evan揭开自己的富二代身份,试图为自己洗白时,网络舆论瞬间从批斗倒向了赞美。在这场流量的战争中,最终胜利的还是上流社会的Evan。

这部长达四个小时的电影让观众见证了——一个出自底层的女孩在追逐流量的过程中被流量反噬,最终沦为了上流社会逐利的工具。整部电影如同巴尔扎克的《幻灭》一般,被很多观众誉为是“信息时代的平民史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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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上流》的导演傅宗盛,之前是B站上小有名气的摄影UP主,这种生活经验让他有了拍电影的灵感。傅宗盛告诉骨朵:“2020年我看到B站的《后浪》里展现了各种富二代博主的上流生活,跳伞、滑雪、汉服等等,但是把底层博主那些猎奇的、接地气的生活全都隐去了。当时我觉得很不公平,凭什么底层人连露脸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我想做一部现实主义的电影。如果说《后浪》是一个经过粉饰的光鲜亮丽的东西,那我就要把B站最真实的一面撕开给大家看。

于是傅宗盛找到编剧黄沁缘,两人采访了几十位UP主,也借鉴了类型片的故事模型,最终用35万做出了这个长达四个小时的电影。这个时长对观众很不友好,但对于傅宗盛来说,这就是他坚持的现实主义的表达方式。“首先创作者不应该用时长限制自己,也不应该讨好观众,电影导演应该像作家一样拥有对自己作品时长的决定权。其次每一种电影时长都有它的观众,像《上流》就适合给FIRST的观众看,而不适合走院线。”两人也经常开玩笑说,“如果我们把剧本卖给文牧野或者徐峥,他们重新拍一个类型片绝对很好看。”

除了犀利的主题,这部电影在形式上也有很大创新,导演将主人公制作的网站视频和电影叙事交叉剪辑,无数的弹幕从眼前飞过,让观众坐在电影院里产生了一种荒诞感,仿佛置身在互联网的风暴中,而那些弹幕就是自己的嘴替。当陈子怡在视频里寻求法律援助时,弹幕纷纷“@罗翔”,Evan坦白自己富二代身份时,弹幕又开始叫“老公”,可以说是把观众的心声打在了银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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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宗盛说:“电影里几乎所有的弹幕都来自于真实的弹幕,都是我从类似的B站视频中摘出来的。”黄沁缘补充道:“弹幕是一种新的互动电影语言,相当于给每个观众提供一把椅子,让观众找到自己喜欢的立场。”黄沁缘曾经是一名从业二十多年的调查记者,对他来说,这部电影就像一篇非虚构报道,记录着后真相时代的舆论狂欢。

傅宗盛和黄沁缘都不是学院派出身的导演和编剧,可正因如此,他们才拥有更广阔的视野。无论是新闻记者对于社会现象的犀利观察,还是B站UP主对行业生态的了解,都赋予了这部电影足够的社会价值和文献价值。假如后人想要回望2020年的历史时,他们看到的不应该只有《后浪》,还应该有《上流》。

与时代情绪共振

今年主竞赛单元越平淡,越衬出产业放映单元的《貘之歌》的火爆。这部电影只在两天的凌晨时段放映,即便如此,深夜的奥斯卡影院里依然挤满了观众,队伍都排到了电梯口。有的观众喝着啤酒高呼牛逼,有的观众想起出轨的女友,大哭大喊结果被朋友抬出去了,还有的观众说:“如果我要拍电影,这就是我想拍的电影。”

这部电影讲述了四个年轻人的生活:小职员陈清奇和公司撕逼、已婚男人桃子的一夜情、汽车销售女孩若冰陪大款玩游戏、陈清奇和北大室友因理想和现实的冲突而打架。最后以元电影的形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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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电影的形式也很先锋,用大量的意识流旁白配合着抽象的剧情,让观众产生了一种眩晕感。之所以会采用这种形式,一方面是因为导演张帅先写了一些独白,然后才开始发展成剧本,另一方面是借鉴了游戏《极乐迪斯科》的形式。

这么一部标准的嬉皮士“话痨”电影,之所以会成为观众心中的“爆款”,第一点是因为足够真实。骨朵在看的时候,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无论是对职场的批判、对资本的谩骂、对北京冷漠的吐槽、对北大学历的嘲讽,都像是从身边人的对话里硬生生扒下来的。

这种真实感和张帅的经历密不可分。张帅之前一直在做纪录片,同时在北京酒吧打工,他的第一部长片对准了自己身边的亚文化圈子,像一部纪录片一样真实地记录着那些愤怒的文艺青年们,其中90%的剧情都是真实的。张帅说:“这些人都是真实存在的,陈清奇演的导演就是我。”

第二点是张帅敏锐地捕捉到了特殊时期人们压抑的愤怒情绪。这个剧本是他在2022年创作的,那个时候很多很多事情的发生,让他觉得很愤怒,所以他带着这样的情绪创作了这个剧本。就像他借鉴的韩国电影《燃烧》也表达了一种愤怒,影片里的愤怒与青年人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张帅也告诉骨朵:“这部电影很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都非常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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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貘之歌》是一部文艺青年专供电影,完全打准了垂类人群的G点,电影里那种混乱、癫狂、理想主义的精神状态,又何尝不是当代部分青年的写照呢?

更容易让观众共情的主人公

除了上述两部在FIRST场域里的爆款电影,还有一部骨朵私以为很好看的剧情片,同时也是人头马观众选择荣誉的第二名——《月光里的男孩》。可惜这部电影一个奖都没拿,堪称本届FIRST主竞赛的遗珠,很多影迷都为此抱憾。

《月光里的男孩》讲述了一个小男孩扎西救了一条狗送给老奶奶,老奶奶给这条狗也取名叫扎西,这给小男孩扎西的生活带来了很多困扰。同时有人在村子里建了第一个放电影的录像厅,扎西和小伙伴们为了看电影,想尽了各种方法。他们的童年生活原本天真烂漫,却被一场在录像厅里的意外打破了……

这部电影最打动骨朵的就是小男孩扎西充满灵气的表演,真挚、淳朴、令人动容。其次这部电影的剧本扎实,双线并进的结构清晰,剧情节奏也很快,导演只用前十五分钟就建立了观影期待。相比之下,很多主竞赛的大闷片放了一个小时,观众还不知道要看啥。还有就是很多影迷们提到的摄影和调色,导演用精致的视听展现了一个纯净美好的西藏,宛如孩子们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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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电影改编自小说《一条叫扎西的狗》,导演达杰丁增告诉骨朵:“我写剧本时另外加入了录像厅这条线,表现的是扎西的梦想,是他想成为的样子;打狗的这条线表现的是扎西的困扰,是他逃避成为的样子。这两条线拧在一起发生了残酷的事情,造成了他一生的烙印。”

《月光里的男孩》的创作历程几经波折,这部电影的监制是万玛才旦,他建议达杰丁增在剧本中加入更多成年扎西的戏份,来制造时空穿梭的丰富性。这部电影在拍摄期间遇到了很多挫折,在后期制作中又遇到了资金困难,于是达杰丁增和制片人苏明晴在今年的北影节创投上寻求合作,有幸得到了大鹏和刘昊然的帮助,成功完成了后期制作。制片人苏明晴说:“我们预计明年上半年会上院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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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数小成本电影上院线时总会在票房上遇挫,但达杰丁增想到了新的方式来吸引观众。“首先我们这次会把镜头聚焦在人身上,弱化了环境。而且主人公作为一个小孩,行为心思都特别活跃,观众就会追随小孩的心理节奏,很容易与孩子共情,哪怕有隔阂,也能感受到人物细腻的情感。其次拍童年部分的镜头都很美好,像梦一样的美好,能给城市里的观众带来很大的治愈,也能引发大众对童年的共鸣。最后这部电影的节奏很快,没有太多长镜头。”

可以看出,这三部电影之所以能成为FIRST场域里的“爆款”,还是把真实作为追求的目标,把观众放在了心里。但本届FIRST很多作品还停留在故弄玄虚的文艺青年自嗨模式,要么不重视剧作结构,只重视情绪宣泄;要么人物虚假,逻辑站不住脚;要么就是同质化严重的家庭片、青春成长片。这样的电影也许会是小圈子里奉为圭臬的实验艺术,但是很难和大众产生共鸣。

如何从小众走向大众,才是青年创作者一定要面对的难题。

从这届FIRST场域里的爆款片中,可以浅浅总结出三条破题思路,第一就是创作者要学会像新闻记者一样找社会热点主题;第二就是创作者要敏锐地感受到时代的情绪,比如《貘之歌》就是共情了大众在特殊时期的愤怒;第三是选择一个更容易让观众共情的主人公。

《一代宗师》里有一句话,“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武术如此,创作亦然。只有突破了自我经验的局限性,才能看见众生的疾苦与欢乐。这样的作品,必定不是小众自嗨的文化作品,而是雅俗共赏的时代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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